16行:其實
羞恥都有著根須的形式并善于彎曲
并以此應變于同樣的光陰,其時
所謂身份都知趣地回落進身體,風一吹
到處是低垂的廢物和嘆詞
表面看,盆景的新生活等于頭式的更新
園丁縮聚指頭便是收回技術,操勞罷
假寐——是自然,恍如叮咚的節奏過后
緊湊之身常會轉為渙散
疲勞這東西愛巴結夜色!迷魂藥通常口感好
當曇樹下的跳傘者再次昏迷,那些露水
那些每日可見的液體又被夜色酌情引用
又被忘我的昆蟲搬到如夢的空氣中
一個假期就這樣遠矣。新天地何其空余
真話日益像護欄,橫亙于享受的幻想中
它還在滋長。它借助月光。它潛入后庭
不由分說擴展命運的縫隙
20行:三維圖景
細碎波瀾轉眼翻了一番。似無端的猜測
懸念的絨毛倒過來生。小動物拘泥于
草下的河埂。更細碎的風仍舊敞懷伏行
藕斷絲連。風的摸索帶出串串混沌水汽
很滋潤
黑暗中的峰巒當然實在,但是糊涂
所以在內容暗淡的時刻,形式顯出必要
比如那烏篷船被看重的常是腰身。好
現在。請稍息。如果流水漫上兩岸
純屬自然
習慣成自然。再倒過來,畫面相對清晰
小兔子身下是只更小的紅籃子,沒遮蓋
所以背景色是輕松的;也是飄然的
將之與烏篷船或草帽聯系看:它們
均可容納,都靜候時光的填充和運送
波瀾漸緩。休閑者隔河看柳。還吸煙
順著風吹,記憶可以回返初期的飄搖
初春將再度縮小,畫框就像懵懂的眼眶
上了船的兔子如何下得來,雖然它怕
亂流淚,但它動或靜,從此都欲罷不能
20行:如不是在路上火車又怎能叫做火車
火車何曾尊重過耳朵?這家伙大聲武氣
叫囂,來勢蠻橫,何曾有人告它擾民
這種家伙,不講理,總遲到,卻牢牢地
把握主動權,讓人等。不等也得等
兒童最愛在春節表面笑,在棉襖中露臉
隨地傾吐果皮和方言。細致的不安
在暗中分配,在站臺無序翻轉,讓人
觀望:最安靜的燈光將來自什么方向?
月光和路燈,兩種白影很快就親密了
只是火車在路上,鐵軌只得在想像中
其中的雜草和作廢的紙類還被夜風玩
每次變換體位,都暗示一種頹廢感
過境的風在綠化帶間漫游,疑惑的濕氣
沿票販、罪犯、夢游者和負心人摸索
你觀花,它身子連同開放的方向被水泥
規定,就像你和夢想已被這個城市規定
火車的玩法也屬規定動作。昂揚。奮進
以蛇步插入本城,它滑動。摩擦。驟停
它讓人來。讓人離開。讓人確認:
如不是在路上,火車又怎能叫做火車
青春總是氣呼呼的
傲慢的火車熱氣騰騰的來了
塞滿宿命、詛咒、垃圾和語言的布袋們
隨晚點的宣告連同硬邦邦的北風逼來了
晚點呵:一群國人的抵達被推遲但肯定
要來了,像明天像愛或不愛說著就來了
鴨脖子在細雨的呼喊中一次次舉起來了
一串一長串行者背著包袱轉著眼球來了
擁有幾個子兒的民工人多勢眾的來了
憂喜和動亂和老弱病殘交叉著來了
本地夜色像油滑的TAXI隱晦地來了
那夾雜其間的青春,終于從擁擠中抽身
逼過來了
來了!今天。今天走的仍是群眾路線
今天都依人。今天還不太自然但至少
超過了昨天。街道變胖,公園以人為本
美景容納包括垃圾,小河彎,眉毛模仿
人解放,夢也寬廣,今天,沒啥大問題
今天,就是每天,先飽暖了,再動手
今天,再怎么說也都要過去
都要歸屬日后的回憶;今天——只見
破折號后史官毛筆一揚:愛隋讓人認命
青春一次次趴在意義的平衡木上:認栽
栽了。可樹的發育成長我想管也管不著
我多年來事事關心可終究是一事沒成
眼看青春的衣袂不再由我設計
關于幸福的真諦我簡直不得要領
童話之身依賴柱狀的遲疑我只能干著急
我再次盲目于實在的空虛,時間的縫隙
我的把握原來也就是被把握?!
意思就是我最終啥都把握不了,像剛才
火車叫得嘶聲裂肺,喀塔喀塔的
青春就是這樣,來去,都氣呼呼的
19行:和一個少年談打飛機
他出手,蜷三個指頭,只把拇指
和食指開放成一個直角,他嘴里啪啪
瞄準并未構筑防御工事的天空
瞇一只眼,不瞇不行,天空懷里的飛機
太小球了,遠遠的,還沒一個麻雀兒大
對高處的事物給予及時的輕蔑
并以想像的方式對之實施殲擊
這樣的戰斗他已堅持多年
雖然至今從未打下一只飛機
但他堅持以為作用肯定是有的,比如
飛機們通常都是急急地溜之大吉
從來就沒有敢在他頭頂憑空逗留的
他瞇縫眼兒的毛病由此形成
他有偏頭癥,動輒愛朝黑夜的上邊揚耳
有時偶遇嗡嗡的旋律他就忍不住手癢
飛機失事的報道他很關心,自然
他還是航空書刊的忠實讀者
“這堅強的戰士,他的身體
至今還未插入過飛機這種很速度的東西”
21行:敘述
恒溫的風氣盤旋林間空地,感覺夠復雜
這是去年。樹勃起,像畫筆要為往后
要指出異地的天色。眼看那惡賊
正欲自行絕路,那小包袱突然開了口
“……你拋棄了我,動蕩與陌生的氣味
亦將不再!讓人不習慣也是一種不道德”
今年天下烏鴉仍是一般黑,小魚擺尾
求發展,成老魚;這要浪費多少水
而驟雨卻由此有了走訪民間的的機會
它來,螞蟻罷工,路上行人皆卑微
唯有新葉敢于橫眉,而新鮮終是暫時的
“比如春天,什么也不算
你動手它就會癱瘓下來……”
誰知多少身子陪著影子要癱瘓在明年
飽暖的年代,作為動物世界的兩個代表
烏鴉和魚將迎來各自后代。惡賊洗手
蒙塵的空地似守舊的布丁;這些,都會
在同一畫面集中;空白處,是小包袱的
它曾被挾持,曾被揉弄,“……突然的
解放,竟讓我好久都不知身在何方”
20行:只在此山中
妙不可言那是自然。那月似比理想還白
那木靜候,那草溫順,風吹的過客竊喜
那兩岸似和平共處的雙曲線,抖顫顫的
那小青蛙似正暗自揣摩新式的游泳本領
流水起伏竟像極了小小動物夢游的聲音
那已不年輕的尋訪者退出時兩手如兩目
空空如也,他只帶走來時貼身的赤鐵棍
和拳頭般大的紅包袱。他的離開是形式
但這足以讓細膩的觀望者如我感到一種
由近而遠的消失。像比小樹易折的故事
回憶這東西之所以能頑強全因發育不良
遙想兔子的嘴總是虛張閑著卻緊咬牙關
悶悶的。葫蘆、那山和思想者也是這樣
古人講過,有種雨只在春天發生而春天
這種季節一來諸多小心眼都要搭順風車
只要耳朵沒有問題都應接到城市的呻吟
我擅長分辨一團亂麻暗藏的好。草木的
世界里外來的兔子難免茫然,它倒下了
成團的靜謐中它當我是樹樁可我是過客
雖然我愿由人變成猿變成可依靠的物體
20行:就這么領到了精神病院的身份證
就算天色青出于藍
就算亂風慫恿無根的云朵并提高遠方
脊梁們在崎嶇的表面穿行個個匆忙
幸福在高處使勁翩翩,這人啥也沒看見
不看還好些。大霧阻塞春天的交通
老路仍然肢解去年,遠方等于磕磕碰碰
紙做的燈籠撤吧,每天都要黑,嗯黑了
就黑徹底吧,半夜鬼敲門,這人愛聽
溪水下流到哪是它的事情,盛世之尾椎
動輒倒立,逞強的樹苗不計后果隨地插
而專用的溶洞里這人獨享清一色的靜
像家禽,按時睡著的一瞬。哎,關燈
花兒為什么這樣紅,蘆笙是怎樣吹起來
舊模樣墊起今天,掌聲雷動而這人發呆
像戴墨鏡的盲人混跡于人間,安于現狀
像樹樁,等兔子——或反過來也行
所見與所聞對峙著我兩頭不討好,這人
膽量日漸少,骨頭叛逃,這人閉目塞聽
任風雨欺負腦門……這人就這么破了
爛了,就這么領到了精神病院的身份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