攥在手里的一顆星（組詩）

局 部

完整的，是什么樣的

我不知道，也不可能會有人進(jìn)一步

向我透露。但我知道這局部

這局部充滿了彈性

和張力，無論思維在上面怎么彈跳，它都會

經(jīng)受得住

投身這局部

讓這局部慢慢地，變成我的全部

我便獲得了飛翔的能力

無論怎么飛，都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倦意

心里就是這么寫的

一直以來，我都相信這寫在心里的詩

局部。當(dāng)我一筆一劃地

寫下這個詞，局部

它就已經(jīng)不再是局部了

它就會隨著我的書寫在擴展，在延伸，在豐富

直到，豐富成了一個富礦一樣的謎

使用這個謎，無疑

是幸福的，幸福得就像住在天堂里的孩子

天生麗質(zhì)的詞

溫潤如玉。是一束光幫我從時間的辭海里

迅速地查到了這個詞，并幫我理解了它更多的涵義

我不可能理解得更徹底更深入

因為眨眼之間，光

早已飄向了遠(yuǎn)處，只留下了一個若有若無的影子

我的理解，到此結(jié)束

我不可能隨著那束光飛到天上去

字面的意思，我顯然是知道了

但我沒法知道它的深層的涵義，以及秘密中的

秘密

只有這些，才是最重要的

別的，都是虛無

春天溫潤如玉。暖風(fēng)中的百合溫潤如玉

可它們與我沒有直接的關(guān)系

關(guān)系。溫潤。如玉

我的意念長久地含著這些詞

就像含著一塊冰糖，有甜蜜，也有涼意

既然含住了，就不可能會吐出

即使吐出，吐出的也是整塊的無奈和嘆息

河那邊的情節(jié)

火火火火火火火火火火火火火……

弄不懂你一個勁兒地喊火的名字做什么

是你的日子冷了?還是你的心里暗了?

弄不懂，你聲嘶力竭，究竟是為什么

當(dāng)然了，你也弄不懂

我，為什么要擔(dān)心，為什么要用目光的柵欄攔

住你

讓你不再越過

我很想攔住沖向你身邊的冷，如果你的日子真

的冷的話

我很想攔住圍攻你的暗，如果你的心里真的暗

的話

可我沒法走近你

因為你和我，隔著一條深深的河

這條河，你沒法越過，我也沒法越過

就眼看著，你在喊，喊聲震天

就真切地，覺得我在痛，痛在魂魄

自此，以后

只要我一聽到“火”這個字，就馬上想起了

河那邊的情節(jié)，正被時間的塵土

一點一點地，埋葬著……

刀鋒上跳舞的天使

她是怎么爬上去的，這不是關(guān)鍵問題

關(guān)鍵是，她爬了上去，并且在跳舞

就似乎，一道一道的鋒芒，本身就是她的道路

打這里路過的人，無不驚訝

看著她，就像是在看著一個新道理

這年頭，新道理，還不是有的是?

只是，她的新道理，并不同于別人的新道理

她跳得越來越輕盈，輕盈得

就像是一片云，或一團(tuán)霧，或一股氣

完全忘記了，她是在危險的刀鋒上

跳舞。一不小心，就會劃傷自己嘴里念誦的

那個極為脆弱的詞

她當(dāng)然知道，從遠(yuǎn)方涌來的

暮色可以劃傷，甚至皮肉也可以劃傷，惟獨

就是不能劃傷這個正在成長的詞

詞的成長就如同一個人的成長

別人不來呵護(hù)，自己也要親自來呵護(hù)

無論自己正在面對著怎樣的一些大事，從一開始

她就抱定了這樣一個主意

把最后一絲力氣

也舞沒了，她還在舞，舞，舞……

就似乎，世界上根本就沒有累這回事兒

舞著舞著，她

就變成了她腳下的刀子，割斷了白天和黑夜的

聯(lián)系

也割斷了許多人正要脫口而出的句子

扔得越遠(yuǎn)越好

打遠(yuǎn)方來，就讓我再回到遠(yuǎn)方去

沒有火車或者飛機沒有關(guān)系，一陣風(fēng)就行了

連風(fēng)也沒有，一片天空就行了

天空也沒有，一個自由或者祝福就行了

如果什么也懶得給，那就把我還給我

我說過了，我的心里只有遠(yuǎn)方

遠(yuǎn)方的模樣，我已經(jīng)告訴過你了

就是我什么也不說，你也應(yīng)該知道，我所說的

遠(yuǎn)方

不在你的手里，你的握慣了近水的手是攥不住

方的

別擔(dān)心我會離自己越來越遠(yuǎn)

這個自己，早已密封在我的骨頭里

除非你會把我的骨頭敲碎

才會阻隔我和我的來往。遠(yuǎn)方傳來的消息

早就這么說了：這是惟一的一個結(jié)果

實在不行，就把我作為一個嘆息

扔掉，扔得越遠(yuǎn)越好，反正總會有一片天地接著

比一塊鐵的呼吸還要困難

三天前這把劍還只是一塊鐵

火一勸再勸，鐵就動心了，不再猶豫不再頑固

抵抗了

終于成了一把劍!鐵想，我終于終于終于成了一把劍!

(也可能是，它被燒糊涂了)

一把劍的驕傲，從此就代替了一塊鐵的困倦

這個變化，許多人都看見了

甚至，還看見了里邊的一些內(nèi)涵

看來，怕疼是改變不了自己的，要徹底改變，就要

經(jīng)受

火的考驗

可臨到關(guān)頭，逃脫的身影依然像我們眼前留不住

的時間

劍是今昔對比了。可一想到

還有許多的鐵在生銹，在任人使喚，劍就禁不住

扼腕長嘆

它不忍心去削鐵成泥

更不忍心去砍斷眾多活物的脈管

就這樣，在主人的眼中，它成了一把標(biāo)準(zhǔn)的廢劍

劍倒懸在墻上，比一塊鐵的呼吸

還要困難，可它無力改變

當(dāng)主人不經(jīng)意地將目光投向它時，它覺得，那目

光才是

世人眼中的劍

被海抓住

有云涌過來，裹挾著海的氣息

這個海，我已經(jīng)認(rèn)它做我的夢鄉(xiāng)了

打那年開始，也就是

饑渴難奈的時候開始，我就開始走向海，義無反

顧地

砍斷一段距離，又砍斷一段距離

砍得，我的手都麻木了，骨頭都痛了

可我依然在砍，我只有

不斷地砍下去，才能縮短我和海之間的距離

遠(yuǎn)遠(yuǎn)地，嗅著海的氣息

我快要醉了。那樣的蔚藍(lán)，只有海才有

只有海才有那樣的氣質(zhì)和氣度

即使淹死地蔚藍(lán)里

心也會成為海里的一顆最剔透的珍珠

源于這一切，我就大膽地

喊著海的名字。喊一聲，我聽到了大海潮的呼應(yīng)

喊兩聲，我聽到了海魚的哭泣

它們，和我一樣，都是有感情的動物

這份感情，牢牢地

抓住了我，就像風(fēng)抓住了一片葉子

抓住的感覺，是我找了幾十年的一種感覺

只有被抓住了，才能體會它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