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爸爸、媽媽:
收到這封信的時候,也意味著兒子的大學生活即將結束,也說明你們的不孝之子已經決定了自己的工作道路。請原諒我現在才給你們寫信。
又是四年,你們又辛苦了四年。也許你們會跟自己說:“再堅持四年,就好了,就可以松口氣了。”可是你們卻一直艱辛地過著。在深感你們摯誠的苦心下,我很慚愧!我沒有為你們減少負擔,也沒有替你們分擔憂愁,更讓兒子過意不去的是我還在蠶食著你們。我的寄生,吸盡了你們的心血。爸爸有病在身,越來越蒼老;媽媽您也在感嘆歲月不饒人時平添了許多的皺紋。每次回家,兒子都不敢直視你們;每次回家,兒子都記下了你們操勞過度加之上了年紀行動不便的一幕幕。兒子經常在你們背后默默地憂思:“我能改變嗎?”兒子無用至極,讓這場景年復一年地繼續,年復一年。
今天,兒子要暫時結束自己的學業,步入社會,做一個對自己、對你們、對國家負責任的自食其力的人。有太多的話想跟你們說,我可親可敬的爸爸、媽媽,感謝你們25年來的撫養,你們無愧是偉大的父母,我因有你們這樣的父母而驕傲。兒子對不起你們,沒有給你們帶來輕松卻帶來擔心。對不起,爸爸、媽媽!四年中,你們一個個關心的電話,一句句慈愛的囑咐,一個個信任的眼神,兒子都銘記在心。你們一直認為自己的兒子是最聽話、最優秀的。但是我很慚愧,四年中隨畢業的臨近給你們的電話越來越少,給你們的信件也越來越少,每每讓你們擔心地打電話詢問,當知道我還好時,你們才會松口氣。你們一次又一次地叮嚀我過一段時間就給家里打個電話,可我一次又一次地沒有做到。是我沒有時間嗎?不是。是我心里不想打嗎?不是!那是什么?你們的兒子在外也多少沾了一些壞的習氣,而且在大家都談論未來工作的這種環境下,我不想打,說到底還是我的底氣不足,怪誰?可能兒子還有一種情緒,在埋怨我為什么出身農村。我沒有理由怪我的出身,要怪就怪自己努力不夠。
爸爸、媽媽,再次請原諒兒子的無知。很早就想給你們寫這封信了,但我一直在猶豫,一直在做選擇的掂量,到今天已經是不能再拖了。我想好了,我愿意回到農村,接受再教育,讓我成為一個體諒父母、體諒農村艱辛的人。我相信農村是一個熔爐,是出優秀人才的地方。我相信我的這個想法你們不會覺得太突然。我是5月2日與北京梁漱溟鄉村文化發展中心達成協議的,參加他們的第三期農村人才發展計劃,經培訓后要到農村工作一年。其中的一些問題我都仔細考慮了,踟躕過,但還是選擇了。
兒子的理由如下:
1.來自農村,所學與農相關,有責任也有條件回到農村。
2.中國是農業國家,80%的人口是農民,要了解中國,就要了解農民,農村興、農民富則國家興。簡單說,沒有農民,誰能活下來?兒子愿意回到這本厚重的大書中學習。
3.社會在發展,但限制因素還在農村,所以有很多人關注農村,包括政府、專家、學者,也就是說農村大有作為。
4.兒子從小就想改變我們家庭的生活狀況,但是經過一些思考,覺得太狹隘了。也許我可以順當地找份工作,至少讓我們家的現實境況不要太過窘迫,但我們還是生活在與我們一樣貧苦的農民中,我想善良、樸實的你們也會勸兒子為他們想點法子的。也許你們擔心這樣會壓力太大,但是,爸爸、媽媽,我們多年的日子都挺過來了,就再挺挺。
5.兒子向往鄉村的生活。城市生活雖然便利,但也有很多問題:擁擠、污染、人情冷漠、奢侈、過度消費、燈紅酒綠,兒子真的不適應,真的!爸爸、媽媽,鄉村的便利也是可能的。
爸爸、媽媽,請相信你們的兒子,他不會做違法、有損別人的事。兒子所要做的只是開始,雖然萬事開頭難,但前景無限,我相信我的判斷。退一萬步說,就算沒有美好的前景,我們也應該去做,想想為什么占絕大多數比例的人口卻不能過著輕松便利的生活,為什么一年到頭辛辛苦苦勞作卻抵不上別人幾個月的工作,為什么別人可以拿退休金,而我們卻在60歲以后還要面朝黃土背朝天,為什么別人有這個保險、那個保險,而我們卻生病不能及時醫治,為什么大多數人都把眼睛投向遠方,而不顧生我養我的地方……?
爸爸、媽媽,請你們相信兒子的選擇是經過長時間(可以說是20年)思考的。正如一個朋友所說:“農民,我的父母;農村,我的家鄉;農業,我的職業。”兒子的選擇就是:致力于鄉村建設,讓農民過上有自信、有尊嚴、好一點的生活,讓農村出來的人都敢大聲說“我是農村的”,讓大家歡呼“農民萬歲”。爸爸、媽媽,我想你們知道我的這個選擇后一定會像兒子要離家時準備行李一樣,祝福我一路走好。
爸爸、媽媽,我愛你們。也正如此我希望這愛升華,所以我選擇了這條路。選擇了,就上路吧!
珍重!
斌兒拜上
2007年5月11日晨
(麥子摘自“凱迪網絡” 畢傳國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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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頭一:建國初期,1955年開始,國民經濟建設壓力變大。當年提出第一個五年計劃要求開荒3868萬畝,要完成這個任務,除了農民和一些國營農場外,必須另外組織力量去完成。毛澤東在一篇文章的按語里號召:“農村是個廣闊天地,知識青年到那里可以大有作為。”掀開了知識青年下鄉的序幕。從1955年10月15日,一支由98名青年組成的“上海市志愿墾荒隊”,來到江西省德安縣九仙嶺腳下開創新生活開始,至1977年恢復高考止,在長達四分之一的世紀里,先后有1800萬城鎮知識青年上山下鄉“支援農村建設”。
鏡頭二:北京戶口,年薪3萬、考研加分、考公務員優先錄取——2006年北京對首批應聘到郊區的大學生“村官”給出了如此優惠的待遇。當年有近12000名高校畢業生報名當“村官”,由于計劃招聘人數為2000人,最終的錄取比例高達6比1。
能落戶北京以及穩定的安排是吸引大學生的一個很關鍵的因素。“如果是我,一邊是高薪的外企,一邊是穩定的村官,我也會選擇后者。”中國人民大學經濟管理學院碩士生曾繁文表示,如果不是準備考博,這種機會他也會考慮。北京計劃三年內招聘8000人,給市郊3900多個行政村平均每個村配備兩名大學生擔任村主任助理,薪水將由市財政與區財政共同負擔。
北京以如此優惠的政策吸引應屆畢業生時,教育部倡導的“一村一個大學生計劃”已經在全國實施。有高校甚至建立“一村一個大學生工程”,選拔農村人才免費進大學接受脫產學習,畢業后依協議回村工作。
鏡頭三:3月7日是北京交通大學新學期返校開課的第一天,去年剛從該校畢業、奔赴京郊農村上任的15名大學生“村官”成了大學生眼中的明星,他們回校向師弟師妹們“述職”。“到底能為農民做些什么事”成為在校生詢問“村官”們最多的問題。如今已是北京門頭溝區雁翅鎮付家臺村黨支部書記助理的許忠岳的經歷博得了師弟師妹們的陣陣掌聲:“我為了開發我們村的旅游資源,自己拿著照相機,扛著攝像機,把全村的層層美景紀錄下來,連同果品照片發到了網上,為我們村做起了宣傳……”3月7日也是今年北京市高校京郊農村“村官”報名之日,當日北交大就有五十多名在校生報名,其中包括15名研究生。
(查月香摘自《新京報》、《中國新聞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