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風吹過的夏天

昨天整理書櫥的時候，在一本許久未曾翻閱的書里，找到了那一年的照片。

照片上的我們，一看就知道都是小孩子，臉頰全部圓鼓鼓，笑起來肆無忌憚，形象全無。那年的我們，其實都不會拍照，因而這些照片拍得也不盡人意。雖然傻了點，但是看著那時候的笑臉，很容易就被感染。

那時候，的確很快樂。

上海的我、福州的索狄（真名：曾索狄）、西安的貓咪（真名：景致昕）、還有沈陽的紫軒（真名：趙小梅）。我們四個天各一方的網友，因為少年美文大賽而第一次見面，現在想想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如果不是那次比賽，或許直到現在我們都不可能有手拉手在馬路上橫行霸道的機會。

一早就說定了，如果真能齊齊進入決賽，那么一定要集體在西安胡吃海喝，絕不允許哪個人缺席。我們四個，就抱著這樣的目的去參加了比賽，并且如愿以償地吃遍了西安的美食，實在也是一種幸運。

按照規定，賓館的房間是三個人住，然而我們四個是那樣形影不離，以至于我們把三張床排在了一起，四個人擠。時至今日紫軒回想起當時的情景，仍忍不住悲戚地控訴我們將她擠在床縫間的卑劣行徑……不過比起四個人絮絮叨叨說話的夜晚，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

那年西安的天氣也是出乎意料的涼快，即使有太陽，也是躲在云層之上。這也方便了我們四個落跑，我們幾乎是抓緊了一切可以利用的機會，去尋覓西安的每一處美食。

甚至有一次，在我們三個午睡時，索狄一個人跑出去逛街，還差點趕不上下午的活動。而當她姍姍來遲時，手中居然提著一盒匹薩——當然，這盒匹薩的宿命就是在數秒內被瓜分得干干凈凈。

就是在美食與逛街的享受過程中，比賽悄然而至。我們四個，是為了相聚才來的，根本沒有意識到彼此還是比賽時的對手。在開往比賽會場的車上，由于晚上聊天而睡眠不足的我們，完全沒有接下來是比賽必須打起精神來的自覺，集體處于昏昏沉沉的狀態之中。

現在再去回想比賽時的情景，記憶已經很模糊了。我只記得在那個悶熱的禮堂里，汗水一滴一滴掉下來的感覺。在我茫然四顧的同時，許多選手已經開始奮筆疾書，而我卻連個構思的影子都沒有。

看看題目，再看看面前一疊稿紙，漸漸地也就平靜下來，開始認真思索。

還是《紅樓夢》救了我。從小就時不時在翻閱的這部名著，雖然不至于爛熟于心倒背如流，但真要去寫，總還是能寫出一點東西的。恰好去西安之前我又重溫了海棠詩社那段，想想那情景，心里也有了底，衍生出來，就成了一篇文章。于是，接下來的時間里，十多頁稿紙上，張牙舞爪地爬滿了我的字。我幾乎是一氣呵成地寫完了《一葉知秋》，早早交卷。

比賽就這么結束了。

當天晚上，整個賓館里都很熱鬧。我們照樣落跑，去了回民街。在三輪車上吹著風的感覺，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而之后在烤肉店里吃到撐死的那種幸福，一生也沒有幾次吧。

當天晚上，一如既往地聊天，制定第二天的落跑計劃。雖然心里都知道，比賽結束了，離別很快就要來臨，但是并沒有多少傷感和失落。

因為這樣的相聚，對于我們來說，已經是奇跡。

而這之后的事情，對于我來說，就是更大的奇跡了。

前幾天清理電腦的時候，找到一段音頻。打開來聽，卻是那一年頒獎時，貓咪錄下來的。直到現在，聽到賈平凹老師報出我的名字，還是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我根本就沒有想過，自己那篇《一葉知秋》會得大獎。

在比賽時，我們明明是對手啊，可是知道這個消息后，索狄、貓咪還有紫軒，她們都比我更高興，紛紛打電話給自己的父母，傳達我得大獎的消息。我站在領獎臺上，被閃光燈照得睜不開眼，笑得嘴角僵硬的時候，她們一直一直，在底下用那樣高興的目光看著我，比自己拿到大獎還要驕傲。

這是那個夏天，最美好的瞬間。

第三屆全球華人少年美文大賽落下了帷幕。我們的根據地也從賓館轉移到貓咪的家，照樣躺在床上聊天，照樣手拉手到處亂逛壓馬路。

我們從灌湯包、鏡糕、肉夾饃、泡泡油糕一路吃到羊肉泡饃，掰饃的時候四個人說著各自的方言，同樣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差異居然如此之大，她們說上海話像外星語言，而我雖然祖籍福建，卻完全聽不明白索狄的福州話……于是越發覺得神奇，這樣的我們，竟然可以坐在一起掰著饃說著話。

最后分別時，并沒有很難過。

因為知道，雖然此后未必再有機會四個人聚在一起，但是我們還是我們，還是可以在網絡上天南地北地胡說八道。

事實也的確如此。昨天晚上我還給紫軒發短信，討論了關于韓國某個偶像組合的若干八卦，然后和貓咪在ＱＱ上就美容護膚等問題進行了深入的探討，而在寫這篇文章的同時，一直在和索狄回憶我們當時發生的各種好笑的細節。

自從２００４年西安一別之后，我們再也沒有四個人聚在一起的機會。現在我在杭州念大學，索狄來了上海，紫軒去了北京，貓咪仍然留在西安。有時我回家，把索狄約出來，逛街和尋覓美食依舊是我們的最愛。

三年過去了，那一年得獎的事情，已經被逐漸淡忘，褪成一個印子。我們四個，都已經有了很大的改變，開始過一種與以往截然不同的生活，在關注其他瑣事的同時，也漸漸不再寫作。

不過沒有關系，那些文字，它們總是在那里的，哪天想念它們時，它們就會回來了。

我想我真的應該感謝少年美文大賽，感謝因它而帶來的，一個又一個奇跡。

那么，也祝愿所有參加過，正在參加，或者即將參加的選手們，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