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開時

我第一眼看見涵的時候便喜歡上了這個烈火如歌，愛穿紅色連衣裙的女孩，我喜歡她那由心底蕩漾出來的笑容，喜歡她那率真如火的性格，也許真正喜歡的還是她那如同曼珠沙華的紅。

當微風拂過的時候，她長長的烏黑色秀發和那火紅的連衣裙會被微風玩弄似的撩起，隨風擺動，如同在風中搖曳的暗夜里的曼珠沙華，唯美的華麗。

不知何時，彼此便成為了朋友，彼此相依。

同樣的，不知何時，她漸漸地遠離了這個世界，她開始憂郁，開始沉默，慢慢地疏遠了集體。課間時，總會看見她落寞地坐在位置上望著窗外，思緒總會飄得很遠。

我知道她家發生了變故，她父母離婚了，可是我竟想不到，這件事會讓她變得如此低落。

那天，我要求她和我一起回家，但她卻拒絕了。當時，我不經大腦思考地狠狠地摑了她一巴掌，她用濕潤的眼睛瞪著我。

不就是離婚，你用得著這樣嗎？

離婚，離婚，有那么容易么？你知不知道爸爸媽媽都不要自己的感覺，你能聽見我母親每天躺在床上罵我父親么？她沖我嚷，眼眶上的淚珠已經掛不住，滑過了她白皙的臉。

我不知道，我的確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如果不是我的任性，父親不會死！我用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語氣講了這句話。

那年秋天，繁花落盡。１６歲的時候最愛秋天，喜歡腳踩在枯黃飄零的落葉上的那種感覺。但是，也是最不幸的時候。

大大的“離婚協議書”攤在了桌上，父親他幾乎沒感情的語氣跟我說：我和你媽離婚了，以后你就跟我一起生活。頓時，我的腦子如同被炸開了一樣，嗡嗡直響，不敢想象，也從未想象這訊息像敵方的轟炸機一樣，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地轟炸我，直至我遍體鱗傷。

往后的日子里，我似乎一直認為是父親對母親不夠好，或者不忠才會和母親離婚的。我的日子過得越來越頹廢，越來越叛逆，整天和父親對著干。

每天，我去學校，仿佛覺得全校的師生都在議論我，對我指手劃腳。

你知不知道，他們都笑我，都說我沒媽，說我爸媽離婚，回到家后，我像發了瘋一樣摔家里的東西，目無尊長地嚷父親。

放肆！你像什么樣子？父親他生氣了，那天我被他摑了一巴掌，那是他第一次打我，但也是最后一次。

被他打了之后就沖出了家，一個勁地摔門而去。那時候，哭得很不像樣。

后來父親也沖了出來，他……

我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涵的眼睛紅了。想不到第一次說出這個，自己沒哭反倒是涵哭了。

對不起，我……

我沒等涵說完就把她的話給截住了。不想再聽下去了，聽下去是種煎熬。

下雨了？我摸了摸臉，淡淡地問道。

嗯。

曼珠沙華，生長在三途河邊的接引之花。春分前后三天就叫春彼岸，秋分前后三天叫秋彼岸，那是上墳的日子。因為花在秋彼岸開得十分準時，所以又叫——彼岸花。

我想不到櫻也是這樣，甚至……

自己真傻，這幾天害得大家那么不開心、那么擔心。櫻都沒這樣，我憑什么這樣？

拿著英語書，猛地敲了一下頭。虧自己還自稱無往不勝呢，差遠了！真的很久很久沒笑過了，好想笑一笑。

傳說花香有魔力，能喚起死人生前的記憶。

涵她笑了，笑得真美！如同絢麗的曼珠沙華在綻放。

后來，我聽說，涵的母親去世了，那一刻，我無言以對。我不知道我該做什么，該說什么，我好怕，好怕以前的涵回不來了。

涵。我沒辦法繼續說下去，我想我自己已經泣不成聲了。

沒事！她爽朗地回應了我，在她眼里還是往日的異彩。但，她把頭仰了起來。

我抽了張紙巾，幫她拭了拭眼眶，濕的。

曼珠沙華花開不見葉，葉長不開花，花花葉葉永生不見，生生相錯。

媽，我愛你，你在天國好走！

爸爸，我最想說的是：對不起，我愛你！

在河的彼岸，盛開著紅艷驚悚的曼珠沙華－－彼岸花，如同在接引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