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篇文章放在一起,便構成了這個題目;旨在從當事人增長才干的坎坷道路中,反思其教訓,并鑒往知來,增強自己成才的信心。
先說阿留。他雖說“癡呆無狀”,但這是從辦事效果而言,并非說明他不動腦筋。事實上,他灑掃庭除,可以“終朝運帚”;他持斧鋸斷木之下向歧生者,可以“歷園中竟日”;他為了使新植柳樹不為鄰兒所撼和進屋吃飯兩不誤,便“收而藏之”。當然,在無人幫教的情況下,他還不懂垃圾不能掃來又掃去,而是及時搬走倒掉,他也不懂木枝上生者鋸下即可彌補矮榻之一足;至于要做到留守看樹與進去吃飯兩不誤,沒有外力的幫助,不圖意外的僥幸,任何人沒有其他辦法。我這樣說,并不是為他的不知變通、不知管理步驟、不知接通最近發展區的思維水平作出原諒甚至辯解,我只是想說,這幾件事并不說明他愚蠢,就像后面“和粉墨”“一若素能”這件事并不說明他突然聰明起來了一樣。他的思維水平是一樣的,只是一切以時間、地點、條件為轉移罷了。可以說,前面三件事所涉及的范圍大,所包含的事物多,而對辦事效果的評估又十分容易量化,人人都可以打個“0”他一笑了之。至于配置繪畫顏料一事,一者他侍奉主人多年,已經司空見慣;二者調配起來固然須按一定比例,畢竟不求精確之想;加上評估不易量化,籠統說一句好話并不見得難以辦到。
我這樣說的目的,是為了使我們對人對已有一個基本的看法。不要在困難時、失敗時,只看到問題和缺點;在順利時、成功時,只看到成績和優點。事實上,一個人的思維水平和工作能力,是逐步提高的;提高以后,去做不熟悉的事情,還會出差錯,于是又要總結經驗教訓,又要去提高。阿留給我們的教訓,恐怕就是在于總結經驗教訓上的一片空白。所以,我們在長才的過程中倒是不必急于以有弱項必有強項,天生我材必有用來自慰,而要以實踐中總結理論,再來指導實踐,循環往復,螺旋上升。
再說丁一是。他的要害是成才以后的恃才。他的輕功之好,除了刻苦鍛煉,沒有捷徑可達。但是,就在他為作者紀昀表演一躍即飛過屋脊、來去自由、如入無人之境時,已經有兩個問題在我們心中潛滋暗長:一是如果易地而為,他能對不同的條件作過細的考慮從而靈活地應對嗎?二是他自身雖“兼習技擊,超距之術”,但是沒有短處呢?后來的事實說明:在客觀條件由屋脊變為河面、由堅實的平地變成將圯的河岸時,他不但暴露了恃才輕敵的孟浪,而且深受短板效應的處罰。所謂短板效應,即一個由長短不一的木板所箍成的木桶的最大容水量,以那塊最短木板的上沿為限。現在,丁一是的木桶中游泳這塊木板幾乎是零,那么,即使輕功那塊木板高到天上,也無濟于事。
所以,這件事的思想容量是大的,它所具有的說服力量也是大的。由此總結出來的道理——“蓋天下之患,莫大于有所恃”——真是畫龍點睛,具有普遍的教育意義。不過,丁一是的教育意義與阿留的不同。阿留的故事告誡我們在某一點上有所突破后,便要由點及面,舉一反三,觸類旁通,水漲船高;丁一是的認識意義則集中地體現在田松巖的一首手杖詩中——手杖是需要依靠的,又是不應該完全依靠的;自身的力量的需要依靠的,又是不應該完全依靠的。這簡直具有孟子所說的“盡信書不如無書”的哲學意味了:任何事情,不能單打一,要宏觀調控、綜合治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