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喬龍和白隼

巴特是黑山牧場的牧民，他家有一片草場在天山深處，草場附近住著一只十分珍貴的鳥兒——白隼。有人說這種隼就是傳說中的海冬青，康熙皇帝還為它寫了這樣的詩句：羽蟲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數海東青。

這天下午，有兩個人騎馬來到巴特的木屋。一個年輕人叫喬龍，是巴特的中學同學，在縣畜牧局工作，平時難得見面。另一個中年人，喬龍說是從首府來的李教授。和巴特一起放羊的弟弟這幾天下山辦事去了，巴特一人在家，正有點寂寞，突然來了客人，他喜出望外，趕緊宰羊燉肉，熱情款待。

喬龍說，李教授是研究獵隼的專家，這次來，是想見見巴特的白隼。巴特非常爽快地答應了。

三個人出了木屋。巴特打了一聲響亮的口哨，不一會兒，遠處的山崖上掠出一道白影，舒緩一般射上天空，展開雙翼，如君王出巡一般，在空中箭地翱翔，巡視一周后，飄然降落在巴特手中。

這就是白隼，體形較大，有六十公分左右，長得十分雄健，是一種非常罕見的隼。李教授細細看了，兩眼發亮，忍不住脫口而出：“好極了，這是一只十分昂貴的上等獵隼！”

巴特見他們已經看過，就托起白隼，準備放飛。李教授急忙攔住，說他們研究所里還沒有這樣的隼，希望能夠帶回去保護和研究。

巴特看看李教授，又看看白隼，搖了搖頭。

喬龍看出巴特有些不情愿，就跟巴特做工作，說獵隼是我國的二級保護動物，在有的國家，貴族富商們喜歡養隼，作為身份與地位的象征，不惜重金收購，因此，不少人盜獵走私獵隼，現在，獵隼已經是瀕危動物了。李教授他們的研究所，就是專門保護獵隼的，我們應該支持才對。

巴特抱緊白隼，沒有說話。

李教授說：“巴特先生，我聽喬龍同志講過，這只白隼，是你兩年前從盜獵者的網下解救出來的，為了感謝你保護白隼，我們研究所決定獎勵你三千元。”

巴特想了想，托起白隼往空中一送，那白隼倏地沖上藍天，頃刻不見了蹤影。

喬龍有些氣惱：“我們講的道理，你怎么聽不明白呢？”

巴特憨憨地笑著說：“三千太少了吧，我聽說一只好白隼，在國外能賣十多萬美元呢。”

喬龍又好笑又好氣：“它是國家保護動物，不是你家的羊，想賣就賣！你想進監獄呀？”

巴特臉上露出壞笑：“我沒說要賣呀，你們自己抓上它，帶走吧。”

李教授一聽，滿臉苦笑，獵隼十分機警，加之這只隼又經過巴特的訓練，如果巴特不配合，哪能輕易抓到！他嘆口氣說：“算了，為了不讓它落入壞人手中，我自作主張，獎勵你一萬元吧。”

巴特笑了：“好鷹一把抓、好漢一句話，明天早晨給你！”

回到木屋，肉已燉好，三個人開始吃肉喝酒。巴特頻頻舉杯，極盡地主之誼，后來還特意取出一只銀碗，按蒙古族的禮節向喬龍唱歌敬酒，還說如果有對不起老同學的地方，請老同學原諒。喬龍說，你總算答應把白隼給研究所，這事就別提了。

不知不覺到了后半夜，李教授要出去方便一下，巴特起身陪他出去。過了一會兒，巴特一個人回木屋，說李教授在外面吐酒了。喬龍連忙出門去看，只見李教授被綁著，在草地上滾動，嘴里好像塞了什么東西，光是鼻子在哼哼。喬龍情知不妙，回頭來看巴特，卻不料被巴特攔腰抱住，喬龍急忙用力掙脫，但巴特是黑山牧場最好的摔跤手，喬龍哪能跑掉，眨眼間就被巴特按在地上，用一根繩子死死地綁了起來！

喬龍這時才顧上說話：“巴特兄弟，你這是要搶劫呀？我們可沒帶多少錢！”

“呸！你們才是為了錢來的！”巴特氣憤地說，“還是讓我告訴你，你們的狐貍尾巴，是怎樣露出來的吧。李教授看到白隼時，說它很值錢，這就是商人的話，不是教授的話。再說，既然是研究所要白隼，為什么不找林區派出所，卻要你來牽線？還有，剛才我故意說三千元少了，李教授就要給一萬，這不是倒賣是什么！”

喬龍急忙說：“你真的弄錯了，放開我們，李教授還有證明呢，我拿給你看！”

“我不相信什么證明，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巴特十分痛心地說，“你也是牧民的兒子，應該知道，獵隼吃破壞草場的老鼠，保護了我們的草場，它對人特別忠誠，只要你對它好，他就會盡力為你服務，還敢跟惡狼搏斗。對這樣的朋友，怎么能出賣呢？喬龍，你是喝天山雪水長大的男子漢，還不如一只鳥兒嗎？”

喬龍躺在地上掙扎，試圖掙脫繩子，可怎么也掙脫不了，他非常著急：“你完全錯了，趕快放了我們，不然你會后悔的！”

巴特輕蔑地“哼”了一聲：“你不要說了，我們蒙古人有句話，‘蛇的花紋在外面，人的花紋在里面’，我已經看清楚你肚子里的‘花紋’！有句話你說對了，白隼不是我的財產，給不給你們，還是等派出所的人來決定吧。”

這時，天已經發亮了。巴特回木屋，寫了一張字條，又出來打個口哨，喚來白隼，將字條綁在白隼腿上，又用一本書在白隼眼前晃晃，然后放飛了白隼。這本書是上級下發的獵隼保護宣傳材料，林區派出所張所長送給他的，這只白隼經過巴特的訓練，只要巴特給它做這個動作，就知道巴特要它去找張所長。

巴特送走白隼，對喬龍說：“老同學，我實在不想這樣對待你們，但是，我不知道你們在別的地方有沒有偷獵隼，現在我不能放走你們。如果我確實錯出，再向你們道歉吧。”說完，他取了李教授嘴上塞的布，放羊去了。

林區派出所張所長騎著馬，帶著白隼急急忙忙趕來。

巴特指著兩個被綁的人，說：“他們是盜賣獵隼的，交給你處理吧。”

張所長問了一下喬龍和李教授，又看了李教授的證件，給他們解開繩子，對巴特說：“李教授是專門研究和保護錯隼的，喬龍同志是配合李教授工作的，你沒弄清楚就把人綁起來，簡直是胡鬧！”

巴特驚愕得合不攏嘴。張所長說把白隼給他們吧，一分錢也不能要。巴特說你千萬別上壞人的當呀。張所長說出了問題由我負責！

巴特無奈，眼巴巴地看著李教授和喬龍帶上白隼走了。隨后張所長也要走，臨走時對巴特笑笑：“不要舍不得嘛，也許他們用一段時間，就會還給你的。”

巴特搖了搖頭，他覺得很多事情還沒想明白。

之后，巴特一直心神不安。他知道，獵隼性情暴躁，如果落到走私分子手中，他們有時會用針線縫住獵隼的眼瞼，防止獵隼自傷，還會用特制的背心把獵隼緊緊束縛起來，以便偷運，有的獵隼在走私過程中就被折磨死了。他感覺他的好朋友白隼，正在遭受這樣的災難！

巴特有一只收音機，幾天后，他從收音機上聽到一條新聞，說有關部門抓獲了一個走私獵隼的團伙，查獲十六只獵隼，其中有一只白隼！巴特感覺到那就是自己的白隼，這時他的弟弟剛好外出打工回來，羊群有人照管了，他立即騎上馬，直奔林區派出所，見到張所長，劈頭就問：“我的白隼果然被壞人拿走了，你替他們說話，是不是得了他們的好處？”

張所長笑道：“你看，那不是你的白隼嗎？我說過它會回來的。”

巴特一看，不遠處有幾個民警，正在給一只白隼喂食。這正是自己的白隼呀！巴特猛跑過去，那白隼閃動雙翼，撲進他的懷抱。巴特抱著白隼仔細查看，見它的眼瞼上涂有藥膏，身上貼著紗布，心疼極了，對張所長抱怨說：“你把白隼給了壞人，讓它受苦了！”

張所長繼續說道：“我們這樣做，是為了保護更多的獵隼呀。”

巴特愣住了。

這時，喬龍突然冒了出來，滿臉得意的樣子。

巴特大驚：“你不是被抓住了嗎？怎么跑出來了？”

喬龍和張所長聽了這話，都哈哈大笑，笑得巴特更是莫名其妙：“究竟是怎么回事？快告訴我呀！”

張所長說：“喬龍同志可是保護獵隼的英雄哩！聽我慢慢給你講吧……”

原來，那個“李教授”正是走私團伙的人，前些時候喬龍到牧區檢查工作時，發現他在牧區秘密收購獵隼，就向公安局領導作了匯報。為了掌握走私團伙的情況，喬龍提議自己去接近“李教授”，以撈取好處為幌子，幫助“李教授”到同學巴特那里收購白隼，以便引蛇出洞。公安局領導同意了喬龍的方案，并安排林區派出所，協助這次收購行動。“李教授”相信了喬龍，巴特向派出所報案后，喬龍又說派出所長是他的好朋友，不會為難他們，后來張所長果然讓他們帶走了白隼，這些都沒引起“李教授”和走私團伙的懷疑。這只白隼到手后，走私團伙決定將它與別的獵隼一同啟運，被公安部門抓了個正著。

巴特這才恍然大悟，但他還是有些不高興：“這件事你們為什么要瞞著我呢？”

喬龍說：“你把白隼看得命一樣寶貴，又是火爆脾氣，告訴你真相，萬一你把戲演砸了怎么辦？唉，我沒料到，其實你很會演戲的，故意要高價，讓‘李教授’上套，害得我們被綁了半天！”

巴特說：“雖然我把你看錯了，但你的確是‘騙’了我，綁你半天，就算是對你‘欺騙’我的一點懲罰吧，我看還是不用道歉了。”

說完，三個人都放聲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