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曾聽父親說過一樁往事。他曾患重病,雙腳無力,諸藥無效。后偶得一對牛蹄,熬之,服之,不但腿腳健壯,而且步履生風,靠著那一對牛蹄,他老黃牛似的從寧波走到了巴山蜀水。
這就是“象形療法”對我的首次教化:牛蹄與“人蹄”皆是“蹄”,是十分形似的。
爾后,我學了中醫,方知“象形”乃中醫治療的一個方法。平日里,以豬心治人心,以豬肝治人肝,此類法子婦孺皆知。進而,狗之陽物、鹿之陽物、海豹之陽物,皆被分別命名為“狗腎、鹿鞭、膃肭臍”,而進入人之口。如此治法,也可屬“象形”,因為,畜獸之陽物與人之陽物其形本無大異,其質也無大別,不同的僅僅在一個“人”字上,故而,畜獸之陽物能為人之陽物奉獻精粹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但是,杏林中還有一些奇花異草卻是“不通情理”的,某些“象形療法”,聽起來就有些神奇了。
比如,白花花的銀耳與黑糊糊的核桃仁,因其酷似萬物之靈的大腦,就用其來補腦,效果也不錯,長吃不懈,補出個諸葛亮來是不會有多大問題的,故此,二藥想必會被欲愚民者諱了。又如,被西醫稱為“關節炎”之疾,中醫稱其為“痹證”,痹者,不通之意也。中醫認為,此病因經絡不通而致,經絡不通有別于思想不通,靠做艱苦細致的政治思想工作未必有效,應當疏通經絡。而經絡其形,又恰似植物中的藤兒蔓兒,于是,諸多藤兒:忍冬藤、青風藤、雷公藤、絡石藤……皆入了治關節炎之族,又由于痹證多發于四肢,形如樹木之枝,于是桑樹枝也入了伍,又由于痹證總生于關節,形如樹木之節,于是松樹節也加了盟。陣容如此強大,四面埋伏,八面強攻,打的是一場人民戰爭,何愁關節炎不束手就擒?再來談談紅橘。紅橘將全身心都獻給了人類。其皮,稱陳皮,形若人之皮膚,而人之皮膚又與肺臟相合,陳皮就能化痰止咳治肺疾,而橘皮內附著的橘絡,正與人之脈絡形似,故尤能疏通胸肺脈絡而治療胸痛乳脹之癥,至于橘核,天不像地不像,恰像男人那天尊地貴的睪丸,毫無疑問,那是男人的專利:疝氣與睪丸腫痛,就非橘核莫治了。
玄不?玄極。但是,有效!
這就向我們的傳統思維踹了一腳,使我們的現代思維閃了一下腰,給我們的未來思維開了一條路。想那正統思維,特別強調“聯系”,但它強調的是“內部聯系”,是“神似”,而對“外部聯系”,對“形似”,則視若鴻毛。它把內部聯系稱為“必然”聯系,而對于諸多外部聯系皆看成“偶然”,真是個重“賤內”而輕“外遇”的正統偉丈夫喲!若一個人與一頭牛以及與一朵牡丹乃至一塊石頭在外形上頗有相似之處,該偉丈夫是并不對此拋灑幾多關注的。然而中醫的“象形療法”卻是這樣地提醒與啟示我們:那似是而非的人與牛與牡丹與石頭,其間說不準就有本是同根生的“基因”呢!何以我們的思維一定要那么“內部”呢?一定要那么“神似”呢?何不可以也來“形一形”與“表一表”呢?
造物主之所以在甲乙丙丁的外形上造出了一個相似,在ABCD的外形上又造出了另一個相似,這決不是他老人家的稀里糊涂和隨心所欲,而是肯定有他的講究的。
就想到我近日胃痛,請來三九胃泰、麗珠得樂等“大腕兒”,皆束手無策。我母親就去買回一個牛肚,放上砂仁、陳皮等“小腕兒”,蒸之,吃之,胃痛就在我的一頓口福之后悄然離去,我又能舒坦地坐下來爬格子,并驕傲而自豪地想;幸虧我的胃與牛的胃何其相似。吃進去的都是草擠出來的奶啊……
又想起那些一味整人害人坑人蒙人之“君子”兮,滿肚子怪腑爛臟,若其胸悶肚痛時,定然非狼心狗肺不治。而那善良敦厚的豬肝牛肚。是絕對與他們的臟腑太不相像的。
這樣想著,頓覺舒心不已。
(編輯 樊 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