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松與基辛格這兩位風格迥異、卻都好斗而充滿野心的政治家的“合伙”,呈現出鮮為人知的一面
《尼克松與基辛格:權力角逐中的合伙人》是2007年由傳記作家羅伯特達利克撰寫的一部現代美國外交決策內幕回憶錄。在書中,尼克松與基辛格這兩位風格迥異,但又都好斗而充滿野心的政治家之間的“合伙”,呈現出其不為人知的一面。
一生中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的尼克松,自認除政治之外,不知生命尚有其它意義。他從競選加利福尼亞州眾議員(1947)開始,之后競選州參議員(1950)、副總統(1953),下臺后立馬競選加州州長(1962年,輸給布朗),兩次競選總統(1960年輸給肯尼迪;1968年當選)。他毫不掩飾地追求權力,追求影響力,追求歷史地位。
與尼克松的“明目張膽”不同,基辛格長期在充滿學術味道的哈佛大學任教并積極寫作,為自己贏得了聲譽。在充當洛克菲勒參議員的外交政策顧問期間,他刻意保持中立學者姿態,在民主黨總統候選人漢密福瑞(Humphrey)與共和黨總統候選人尼克松之間腳踩兩只船,明修棧道給民主黨獻策,暗渡陳倉為共和黨支招。基辛格希望,無論何方入主白宮,他都可以入閣主掌美國外交政策,最終也得償所愿。
改變世界的強烈動機,使神經永遠處在高度緊張的尼克松不僅長期依賴心理醫師的指導和偶爾的威士忌,而且更需要一位天才的外交家和思想家與他一起創造新的世界秩序。兼具淵博知識與靈活外交手段的基辛格正是不二人選。
基辛格的外交智慧,為尼克松帶來了美國歷史上最輝煌的外交成就:美國在不失“面子”的情況下從越南撤軍,并使戰俘全部遣返;結束美中隔絕狀態,重建了中美外交。但耐人尋味的是,在尼克松訪問中國這一歷史性事件上,美國總統卻有些小心眼地刻意貶低了基辛格的作用,以防他“喧賓奪主”。與中國進行先期談判時,尼克松讓基辛格乘坐的,是老舊的軍用運輸機;在同機抵達北京時,他堅持一人先下機艙與周恩來握手照相,之后才允許基辛格和其他隨從走出機艙。
不過,這些插曲似乎并未影響二人的“合伙”關系。即使“水門事件”爆發后,尼克松與基辛格依然唇齒相依。基辛格深知,自己的舞臺是尼克松為他搭建,沒有尼克松做總統,他的國家安全顧問及國務卿職務難以繼續;尼克松也離不開基辛格,沒有基辛格的聲望和談判技巧,他無法轉移國內民眾的視線。
不幸的是,基辛格再天才,也不可能天天都有外交“利多”。媒體一路窮追猛打,使曾經游刃有余的尼克松節節敗退。而當九名最高法院大法官一致認為總統特權不適用此案,尼克松必須交出錄音帶時,他知道媒體和法律都站在了自己的對立面,下臺的時候到了。為了讓政治遺產得以保留,尼克松在把政權移交給福特時,特別要求福特讓基辛格繼續擔任國務卿,以確保美國外交事務和政策的連續性。
尼克松和基辛格都是工作狂。尼克松的早餐和午餐往往只用五分鐘;基辛格的幾位助手都曾經倒在辦公桌前而被送進醫院。尼克松放松自己的方法是閱讀哲學和歷史,當然也免不了借酒消愁;基辛格則喜歡與人交談。兩人周圍是完全不同的團隊,尼克松身邊是他的死黨,基辛格則是清一色的專家和智者。
盡管兩派常常打打鬧鬧,但兩人對世界事務的一致看法,卻使他們同舟共濟,領導美國行政部門、影響立法部門,短短幾年就奠定了美國在現代世界事務中的新地位。今天,很多人認為是里根總統的一句話——“戈爾巴喬夫,拆掉這座墻吧!”——令東西柏林統一,以致共產主義東歐和蘇聯解體。但其實,東西方解凍是從尼克松與勃列日涅夫在波羅的海上的握手言和開始的。沒有尼克松、基辛格與蘇聯簽訂的一系列限制軍備競賽的條約,沒有尼克松訪華,今天的世界政治地圖還不知是什么樣呢。在這一點上,即便這本書的作者達利克在對尼克松與基辛格的描述中使用了許多并不友好的形容詞,但二人的鮮明個性和歷史地位是無人可以否認的。
溫故而知新。《尼克松與基辛格:權力角逐中的合伙人》一書雖厚達600頁,但耐心且關心美國外交事務的讀者,一定可以獲益良多。
《尼克松與基辛格》(Nixon and Kissinger:Partners in Power),(美)羅伯特達利克(Robert Dallek)著,美國HarperCollins出版社2007年4月第一版
孫曉光為美國加州書評人,本刊特約專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