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墻內走出高級車工

編者按：上海市五角場監獄在教育改造犯人方面走出了一條新路，他們在監獄內成立了“服刑人員技術培訓中心”，幾年來，在犯人中培養了—批技術人才。對此，上海市監獄管理局黨委書記張凌同志說：“在罪犯中加強技術培訓，為他們回歸社會創造了良好的條件。有了一技之長，能幫助他們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也能大大減少了犯罪率。”

寬大的車間里，一長溜排開五臺先進的數控機床，其中一臺機床旁有幾個年輕人圍著一個戴眼鏡的中年人，仔細地傾聽和記錄著老師傅的講解，不時地發出一些提問。隨后，年輕人中一個名叫喬羽的學員被師傅叫上來進行實際操作，他嫻熟的技術贏得了前來對他進行考試的師傅的認可。

這發生在上海市五角場監獄內的一幕引起了筆者的興趣：犯人會開數控機床?他還要參加考試?帶著一絲疑慮，我走進了地處上海東西方向的五角場監獄。

進監獄前，他是一個不想讀書的人

今年30歲的喬羽來自江蘇省大豐市，在他23歲時來到上海打工，由于沒有什么文化，再說，在家鄉時，他不愿讀書，也讀不進書，一本書放在他面前，他寧愿去田里干活，也不愿去看眼前對他來說仿佛是“天書”的書。于是，到了上海后的他因為沒有文化，只好到建筑工地上當小工搬磚頭，幾個月下來，累得他腰酸背痛，怕吃苦的他實在不想干了，就離開了工地到處游逛。“最好有一個干活不累賺錢多的工作，可到哪兒去找呢?”走在路上的喬羽一邊無聊地用腳上的破皮鞋踢著馬路上的石子，一邊漫無邊際地隨處亂走。

“喬羽!”突然身后有人叫他，正閑得發悶的喬羽猛然聽到有人叫他，連忙回頭：“是你啊!老同學。”看到昔日的老同學到上海后一身名牌秋裝，他頓覺自己矮了半截。而老同學看到他渾身土不拉嘰的就說：“混得怎么樣?看樣子你飯還沒有吃過呢，走，我們到飯店去。”愛面子的喬羽拗不過老同學的執著，進了路口轉彎處的一家頗為豪華的飯店。

一頓飯的工夫，雙方都了解了對方的情況，比他晚來上海的老同學在做本小利大的“生意”：“怎么樣?進來一起做吧!”老同學向他發出了邀請。貪圖安逸享受的喬羽從到上海來的那一天都在尋找這樣的機會，如今喜從天降，倆人一拍即合。

“那你在做什么生意?”“今晚有空嗎?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就知道了。”正窮得發慌的喬羽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只要有錢賺，他什么地方都愿去。

秋夜涼得快，晚上，喬羽跟著老同學來到浦東新區人民醫院門口，那里人來人往，停放著好幾輛閃著靚光的轎車。在一輛桑塔納3000型轎車旁，老同學對喬羽說：“你在旁邊看好，有人來發個信號給我。”說完，老同學迅速竄到轎車旁，拿出工具，不一會兒，車門打開了：“上車!”老同學發出了信號。看到老同學的“生意”是偷車，喬羽猶豫了一下，畢竟偷車是一種犯罪行為，被抓住后是要吃官司的。但在老同學的催促下，他不由自主地一步跨上車子。

幾秒鐘后，轎車響著輕快的馬達聲駛上了醫院旁邊的一條暗幽幽的小路。第二天，轎車被老同學賣掉了，喬羽分到了5000元。看到錢這么容易就到手了，他原來的罪惡感和膽怯蕩然無存，主動要求跟老同學出去踩點、偷車，短短的兩個月內，他與老同學和其他人先后偷了四輛車和手機、手提電腦等價值50多萬元的物品。

手中有了錢，他開始揮霍瀟灑，一天，他在一家夜總會唱歌時，碰上一個同伙告訴他：“我手里有輛車，給你14000元，要不要?”一聽只要10000多元就能買到一輛六成新的轎車，喬羽開始打起了小算盤：“把它賣掉，還可賺10000多元。”就在喬羽向他人推銷這輛車時，被公安人員抓住了。他以盜竊、收贓罪被浦東新區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10年六個月。

鐵窗下他翻然悔悟

進了牢房的喬羽可以說是萬念俱灰，“完了!完了!這輩子完了”。他像一個癔癥患者那樣，經常在無人時口中念念有詞。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他在鐵窗下看電視，正在播放的電視劇中母親望著那個學成歸來的兒子，淌下了喜悅的淚水。觸景生情，他想起了自己，想起了家中含辛茹苦把他養大的父母，想起了當初他們聽到自己犯罪進監獄時失望的神態：“唉!我怎么就這么不爭氣呢!”盡管讀書不多，但在老實巴交的父母的教育下，他的榮辱感還是有的。

所以，最初幾個月里，其他犯人都巴望著家人來探望，而他，卻怕父母來看他。以前，曾聽一首歌中唱道：“無顏見爹娘”，當時聽到后想：有什么不好見的，那時，他根本不理會其中的含義。如今，他深深地體會到了其中的深刻意義。“爹娘來了說什么呢?”

時間在他的悔恨中慢慢流失，屈指算來，喬羽進大墻已經有半年了，在渾渾噩噩中混日子的喬羽得到了隊長的關注。因為，經過觀察，隊長發現眼前這個年輕人本質不壞，主要是他的心理上有問題，雖然說他在交友不慎中跌下了犯罪的旋渦。但如果他能認真接受教訓和改造，還是一個有用之才。

因為，心理疾病發生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個人對現實生活中某個問題的認知缺乏正確的理解，他由于經濟方面的原因，走上了一條犯罪的道路，然而，正是由于這種認知使問題更加復雜化，并由顯性的開始變為隱性的，最終導致犯罪。像喬羽這個人，因為沒有錢而想錢，一有搞錢的機會就不考慮后果了。于是，隊長有機會就找他談話，談他的父母家人，談他自己的前途，他一個人對社會的作用和貢獻，談“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的道理。

經過經常的談心和開導，喬羽思想開竅了，他對自己的過去有了深深的懺悔，同時也喜歡上看書了。一天，他在跟隊長匯報自己最近的思想情況時，突然問道：“隊長，我能去學習車床操作嗎?”“好啊!”隊長高興地說：“我們研究一下再決定”。

五角場監獄內有一個“上海市監獄管理局服刑人員技術培訓中心”，該中心“以明天的社會需要培養今天的學員”為辦學思路，努力培養能認罪、悔罪、有一技之長，能立足社會、回報社會的有用之才，其主要功能是根據犯人獄內勞動技能的要求和刑釋后的就業需要而建設的門類齊全的專門培訓犯人技術人才的平臺。目前，他們通過系統強化犯人的技術教育和技能培訓工作，初步形成了以車、鉗、刨、銑、磨為主的機械制造冷加工初、中、高三級培訓『體系。

所以，在五角場監獄內服刑的喬羽通過思想改造，提高了認識。他在想：出去以后怎么辦?如果還是一無所長，很難在社會競爭中生存。所以，他很自然地想到了參加機加工的培訓。經過監區領導的討論決定，喬羽得到了培訓的機會。那天，他在周記中寫道：“隊長這么關心我，給了我這樣一個學習的機會，我要珍惜，認真學習，爭取拿個高級職稱，將來回歸社會后可以有個安身立命的機會。”

他拿到了高級技工證書

因此，對這樣一個學習機會，喬羽自然是認真努力的，他充分利用獄內的學習時間，如饑似渴地從書中汲取知識，當其他犯人在休息時間看電視、聊天時，他卻在監舍的一角靜靜地看書，理解著里面的內容，特別是上機操作時，他更是一絲不茍，師傅對他的表現常常報以微笑。功夫不負有心人，2003年10月24日，他拿到了初級車工的證書，兩個月后，他又拿到了中級車工的職稱。

到了2006年2月22日，喬羽參加了由上海市勞動和社會保障局職業技能鑒定(指導)中心組織的高級車工的考試，當時參加考試的有40多人，其中有4個犯人，兩天的考試檢驗了喬羽的學習和理解水平，他勝出了，拿到了高級車工的大紅證書。他輕輕地撫摸著證書上自己的照片，喃喃地在心中對自己和父母說：“爸爸、媽媽，兒子有自立能力了，不會去干壞事了。”進入2007年，變得好學而又善學的喬羽又在向新的高度沖刺，如今，他已順利地拿到了數控機床的中級職稱，接下來，他要向高級職稱進軍。

看到喬羽的進步，他的主管隊長高興地說：“加強獄內職業技術培訓體系，是預防重新犯罪，構建和諧社會的一個重要措施。”確實，在市場經濟的條件下，真正能把人從饑餓、貧困和痛苦中拯救出來的，乃是勞動和生存的技能，所謂“薄技在身，吃喝不愁”就是這個道理。今天，在監獄嚴格監禁的條件下，讓犯人潛下心來學習，就是要讓他們懂得這個道理，“化刑期為學期”，通過一種“補償心理”的機制的作用，來提高他們的學習積極性和領會其中的含義。

如今，身為犯人的喬羽在這方面做得很好，他的努力換來了成功，他不僅考出了證書，還得到了減刑的司法獎勵。父母親來監獄探望他時知道他考出了高級車工的證書，非常高興，他的父親向主管隊長深深地鞠了一躬，感謝干警的“再造之恩”。

編輯：劉 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