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的性渴望

[摘要]電影藝術的最大魅力在于它的故事情節，而故事情節的發展依賴于文本創作者給定的敘事線索。《滿城盡帶黃金甲》以王后對性的渴望為明線，以蔣太醫一家的命運為暗線，演出了一場王后聯盟與梁王聯盟之間斗爭的大型古裝劇，展現了一幅悲壯的宮廷斗爭畫面。

[關鍵詞] 黃金甲 性渴望 敘事線索

電影《滿城盡帶黃金甲》(以下簡稱《黃金甲》)是2006年爭議最大的影片之一。而爭議的焦點則集中在故事情節是否能吸引大多數電影愛好者的興趣上。在筆者看來，這部以五代為背景而改編自《雷雨》的《黃金甲》，其敘事線索才是欣賞的重中之重。毫不隱諱地說，故事的開頭至結尾，都始終表現著一個女人——王后(鞏俐飾)對性的渴望，正是這種最原始的人本需求導致了故事悲慘的結局。

沒有矛盾沖突就沒有戲劇。影片《黃金甲》在展開矛盾沖突的時候，為觀眾安排了明暗交織的兩條線索。原本暗流涌動的王宮在梁王(周潤發飾)回城之后，激烈的矛盾沖突浮出水面：太子元祥(劉燁飾)與王后亂倫的事情敗露，梁王在王后喝了十幾年的藥中加了一味慢性毒藥——西域草烏頭，被王后發覺，王后欲迫梁王退位，讓二王子元杰(周杰倫飾)參與，太子發覺，告知梁王，三王子元成(秦俊杰飾)也意欲爭王位，最終一萬黃金軍被殺，三位王子相繼死去。這是每一位觀眾都很容易明白的線索，也是影片安排敘事結構的依托。梁王與王后、與三位王子。王后與大王子以及王子之間，幾乎是每一個人都獨為一面，王族之間的爭斗躍然眼前。但細心的觀眾會發覺，蔣太醫一家與王族的糾葛則是影片的一條暗線。而這樣一條敘事的暗線也是以性為中心來展開的，是性讓他們與王族糾纏不清，以至于蔣太醫在臨死前還沒有弄清楚自己為什么被追殺。當然。這里同時也貫穿著封建社會中“王權至上”的觀念，他們只能成為王族之間爭斗的犧牲品。

應該說，影片中所有的矛盾沖突都直接來源于梁王與王后的愛情基調。這場以權力為中心的王族婚姻在失去愛為基礎的時候，導致得是梁王對王后的性冷落。當一位處于性欲旺盛年齡并保養得非常年輕的王后被正常女人的需求冷落之后，她必然會找尋另一種“合適”的途徑以滿足生理的需求。因為性是人作為動物的一面最不可缺少的原始欲望，況且隋唐五代恰恰是中國封建社會性自由度最寬放的時期，性愛文學和房中術得到了空前的發展，所謂“飲食，男女，人之大欲也”，劉達臨教授解釋為“物質生活和性生活是人類的兩個最基本的生活需要”(1)，筆者認為非常恰當。而《周禮-地官司徒》也記載我國周代“仲春之月，令會男女，于是時也，奔者不禁”(2)。國家心理咨詢師、全民健心計劃專家、北京華夏心理網心理咨詢師茍焱在解釋《黃金甲》的時候說，“黃金的顏色(菊花顏色)也是一種冰冷的顏色，因為它有金屬質感”，正是這種冰冷的顏色暗喻著冰冷的性與愛。

基于這種迫切要求得到性滿足而不能的欲望，引出了影片一系列的矛盾沖突。太子的年輕以及生命力的旺盛符合了王后的目標，在王后看來，可以通過這樣的不合理的性愛對象來報復梁王的冷漠。于是，影片最直接的矛盾出現了。而當懦弱的太子元祥意識到自己違反了倫理道德之后，他害怕了，想擺脫這本不應該有的性對象，雖然王后申明“很多事情是可以改變的”(王后對白)，但太子深深地意識到“其實什么都改變不了”(元祥對白)。于是，他尋求另一種愛的方式來安慰自己。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他的這個性目標——丫鬟蔣蟬(李曼飾)卻是自己的同母胞妹。這構成了另一種亂倫，同時也成為王后與丫鬟矛盾的直接導火索，于是引出了蔣太醫一家這條暗線。當忌妒心完全控制自己而不能自拔的王后有了機會以后，她知道她應該當面揭穿事實的真相，這樣既可以讓太子知道梁王是什么樣的人，又可以逼走蔣蟬，獨自占有太子。于是，作為兄妹倆的太子和蔣蟬的戲也該結束了，這是劇情發展的必然。也只有這樣，才能讓統治中國人幾千年的封建倫理觀念找到一個好的歸宿，才能讓《黃金甲》在中國的大眾中間成為一部最搶眼的影片。如果說，《黃金甲》故事情節改編自《雷雨》的話，那么從結局的角度來說，太子和蔣蟬的結局與周萍和四鳳結局是比較相似的。但同時結束生命的還有蔣蟬的父母，如果說其母卷入王族斗爭是必然的話，其父又何罪之有呢？蔣太醫這個角色的安排與《雷雨》中的魯貴是有很大差別的他小心翼翼地工作著，并通過自己精湛的醫術和忠誠的行為成了梁王的寵臣。而恰恰是這精湛的醫術和忠誠為他后來的悲慘下場埋下了伏筆，當替王后做事的蔣夫人問粱王自己丈夫和女兒有什么罪的時候，梁王的回答是“他們知道得太多了”。是的，他們知道得太多了，如果不是醫術精湛為梁王配毒藥的話，何至于有如此下場呢？小人物的結局也安排得如此合’隋理，幾乎說是沒有任何的破綻，由此看來，導演張藝謀對蔣太醫一家這條暗線還是非常重視的。

如果說影片還有一點正面的無私的“愛”的話，那就是二王子對母親的愛。當他知道父王對母后的下毒之后，決定參與母后的兵變計劃。但當他知道父王可能知道母后的密謀之后，還是毅然決然的參與，因為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是“為了母后從此不再服藥”(元杰對白)，這是何等偉大的母愛啊！但筆者對這正面的愛卻有幾點疑問：在綱常倫理的封建政治中，對梁王的忠誠、對父親的愛在哪里呢？知道母后的一己私欲可能導致一萬將士的犧牲，作為一名戰將對兵士的愛又在哪里呢？或許這是影片無法解決的矛盾所在吧。劇情要表現得是由性渴望、由愛的背叛而導致的宮中斗爭，因此這表現出的正常的“愛”最終還是被壓抑了，或者說是因為劇情的需要被忽略了。繡好的菊花最終沒有開，而戰爭中絢爛的黃菊被將士們踐踏也代表著這正面的愛淪喪了，二王子的自殺宣告了王后性渴望的失敗。但同時也宣告了封建社會中婦女自由解放的失敗。作為封建婦女代表的王后無論作怎樣的掙扎，無論怎樣的“試一下”，最終依然是被情人出賣，依然要被逼去喝本不該喝的藥，成為男權社會的犧牲品。影片表現著王權在政治斗爭中不可動搖的地位，這樣的結局也是《黃金甲》最合乎中國歷史的地方。與之相比，《雷雨》的結局是為了表現新中國人民大眾的勝利，魯大海作為工農群眾的一員，隨社會的發展必然要站到歷史舞臺上來，雖然曹禺安排了他的失蹤，但整個劇本暗喻著美好明天的到來，打倒資本家，走向新生活，是《雷雨》創作那個年代全國人民的心聲。

總之，從《黃金甲》整部影片來看，真正要表現的主題是愛的背叛，而這種對愛的背叛的直接根源是梁王與王后之間性的不和諧。影片也試圖尋找著用絢爛的黃金甲的色彩來代表王后對于愛的極度缺失和強烈渴望，但當她尋找到的極度缺失的愛即將失去以后，她徹底瘋狂了，情人說“你這個瘋子，你就是個瘋子”，丈夫說“你真是個瘋子”。但他們都沒有弄明白王后之所以“瘋”的原因，他們依然保留著自己的權力中心欲，保留著對王后性渴望的退卻。從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看，性和愛是人最根本的需求，所有能打動人的影片，主題都不能缺少性與愛，而張藝謀的電影尤其如此。從早期的《紅高粱》、《大紅燈籠高高掛》，到近幾年的《英雄》、《十面埋伏》，再到《黃金甲》等，他執導的大部分影片都或多或少地表現著人的最原始的生理欲望。所以有人認為張藝謀在宣傳落后的封建思想，宣傳色欲的“乳房”，對此筆者并不贊同。我們應該看到“性”背后隱藏得對人性回歸的呼喚，張藝謀自己也說“我們不應該只看到乳房”。影片《黃金甲》拍攝的故事背景是唐后不久還受唐朝審美觀以及性開放思想影響的五代，演員角色的豐滿性感是必需的，也是最起碼的。影片在表現人性回歸的同時，對不合理的亂倫性欲觀念也提出了批判。所以影片宣傳者和文藝評論家在怎樣對待《黃金甲》的問題上，筆者認為要慎重，應該交代清楚故事的背景，以引導觀眾從正常的心理角度來欣賞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