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旨在分析《無極》、《夜宴》、《墨攻》中的文化錯位,同時也就中國新一代電影存在的問題和出路提幾點看法。
[關鍵詞]文化錯位 問題 出路
CCTV電影頻道曾插播過這樣一段廣告:先是有人問“電影里面有什么?”接著有三位電影明星依次回答:“有我們的光陰”、“有別人的故事”、“有永恒閃光的夢想”。其實除了這些閃光的話語,本人認為電影里還有中外文化的碰撞與錯位。
當下,中國電影要走向世界、獲得國外觀眾認可、拿國際大獎似乎已經成了國內電影制作人追求的終極目標。要讓世界接受并認可中國電影,人們講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這條路似乎走通了,因為從《紅高粱》到《英雄》等幾部國粹電影終于在國際影壇站住了腳,獲得了票房和嘉獎:可是從05年底開始上映的幾部電影,如《無極》、《夜宴》、《墨攻》中我們卻似乎看到了中國當代電影走向世界的另一條路,那就是將外國文化因素與中國文化結合起來,力求打造一種中外文化合璧的電影,以期更好地與國外電影市場接軌,獲得認同。然而,本人認為這幾部影片對中外文化的結合是粗糙的、形式上的和淺層次的結合。缺乏或者根本沒有主題上的提升與突破,因此根本談不上中外合璧,只能說是一種文化錯位。
首先來看電影《無極》,這是一部具有強列魔幻色彩的影片,不過影片中人物的身份(如滿神)和壯麗的山川還是讓觀眾認定這是一部中國片,然而影片中卻有著大量日本文化的影子,如光明大將軍酷似櫻花服的百花盔甲,酷似櫻花的海棠,建筑物的形式和房間內的格局陳設都有著明顯的日本風格,最不可思議的是最后審判那場戲,從布景到人物的發型、坐姿都讓人聯想到日本的幕府,可見這部影片的編導們在中日文化的結合方面算是煞費苦心了。可是形式終究是形式,我們從中既領略不到中國文化的精髓,也看不到日本文化的要義。所有精心設計的場面不過是點綴,不過是導演迎合部分觀眾的噱頭和以期被國際市場接納的敲門磚。
再來看看《夜宴》,這部所謂的大制作炒作了近一年之后,才于06年9月羞答答地在威尼斯國際電影節上撩開了神秘的面紗。這部電影中中外文化的結合點很多,如激烈的武打場面中融合了芭蕾舞的風格,片中太子無鸞酷愛表演藝術,他演的“戲”與日本的“能”在面具和服裝上極為相似,甚至連《夜宴》這部電影的英文名稱“Bouquet”也讓人想起基督教“最后的晚餐”的故事,因此不難看出導演和編劇在形式方面對西方文化因素的考量和吸納也算是費盡心機。但是該電影在情節上與莎翁名劇《哈姆雷特》的相似或曰刻意模仿才是最引人注目的。譬如,片中厲帝用毒殺兄篡位并娶嫂為妻,太子為復仇在夜宴之時上演了一出模仿其父被害場面的戲,這些情節明顯來自《哈姆雷特》。然而,莎劇之偉大在于其對人性的深刻展示與挖掘,一心復仇的哈姆雷特王子在“生存還是死亡”(to be or not to be)的選擇中猶豫不決。并最終釀成了的悲劇。而這部《夜宴》卻似乎有著更多的主題,觀眾從中可以看到女性的權力欲,可以看到一個殺兄篡位的厲帝竟可以要美人不要江山,可以看到毫無權力欲望、消極懦弱的太子無鸞在假面素衣的歌舞藝術之中尋求暫時的逃避。馮小剛導演說這部戲所反映的主題和《哈姆雷特》不一樣,在改編劇本時要求創作人員離原先的主題越遠越好,并集中反映三個元素:陰謀、復仇、欲望。然而欲望也好,復仇也罷。重要的是這個莎翁名劇的外殼包裹的是精華還是糟粕,很明顯,原著中最精華的、最激動人心部分已經蕩然無存了,雖然最后幾乎所有的主人公都死光了,觀眾卻絲毫感受不到莎翁名劇中那種既讓人種痛徹心扉又蕩滌靈魂的悲傷。亞里士多德認為悲劇沖突的本質是好人犯了錯誤,主人公的人生悲劇是其性格使然,悲劇的社會作用則在于通過人物動作“借引起憐憫與恐懼來使這種情感得到陶冶”,換言之,就是讓人的靈魂與情操在悲痛中得到凈化和啟迪,從而有助于美德的形成。《夜宴》中幾位主人公的人生悲劇卻讓我們聯想不到這些,甚至認為他們不過是咎由自取,如果觀眾們都這樣想,那我們的導演拍這部片子還有什么意義呢?
當今影壇改編經典名劇也算是一大潮流,但是在形式、內容和主題思想的取舍方面確是一個很值得探討的問題,《夜宴》基本上是保存了名劇的形式,革除了名劇的思想,結果是得到了這個中西合璧的怪胎。其實,說到底,這部電影的失敗之處就在于導演和編劇根本沒有讀懂《哈姆雷特》。夜宴終將散去,永遠閃光的還是《哈姆雷特》。
與前兩部影片相比,06年11月推出的《墨攻》算是一部成功的反戰片,片中呼喚和平,反對戰爭,主題思想明確,切中當下時弊。不過該片導演同樣在形式上刻意去整合中西方文化因素。比如,墨家弟子革離初到梁城備受冷遇,被安排到馬廄里過夜,他竟然抱了一堆柴草睡到了馬槽里,有點西方文化背景的人大概都知道這里邊的宗教寓意——耶穌基督是在馬槽里誕生的。難道導演有意在此處表達什么象征意義——他是該城軍民的救世主?或是純屬巧合?不過后面的故事確實證明在他的領導下,梁國最終得以保全,他確確實實成了該城百姓的救世主。不過眾所周知的是,耶穌生于公元元年12月25日,就是圣誕節,這故事可在一開頭就把時間交待的明明白白是發生在公元前四世紀中國的戰國時期,這等文化錯位是顯然易見的。不過這種情節不至于讓觀眾捧腹大笑。讓電影院里哄堂大笑的是片末那個操著英國味普通話外國黑奴的“加盟”,公元前四世紀的梁城怎么會有個黑人?當然這種情節錯位也可全當導演在添噱頭,搞笑料,倒也無妨,該部電影中最讓人感到文化錯位的情節是——那位墨家弟子革離從穿著打扮到言談舉止都更像一位西方傳教士,然而他傳的教不是耶穌降生、受難和復活顯神跡的故事,而是墨家“兼愛非攻”的哲學大義,這也應沒有什么錯,那錯在哪里呢?應該是他一邊說著這番宏論一邊在以守為攻。大開殺戒。此種悖論連演員自己也說不清是為什么。張之亮導演本人則一直強調《墨攻》是借用墨家“外殼”表達自己思想的電影,和墨子的“兼愛非攻”思想沒有直接聯系。然而,就如馮導要借用《哈姆雷特》的外殼一樣,沒有了墨家思想的《墨攻》算是成功了嗎?失去了博大精深的中國古典文化的依托,影片中還有什么呢?不過細究起來,這兩者之間還是有區別的,首先是馮導想借西方文化經典之“外殼”打入國際市場并賺取高額票房,而張導呢?則是想借中國古典文化之“外殼”包裹一些西方文化因素或進軍國際或票房豐收,結果便有了這兩部中西文化合璧的怪胎。
從以上幾部電影的分析來看,中國第五代導演們進軍國際的雄心可鑒可敬,然而事實卻并不如導演們所預想的那樣,這幾部影片進軍國際市場的宏圖明顯受挫,甚至是慘敗。這里面的原因有很多,但是光責怪外國人不懂中國文化背景肯定是不夠的。事實提醒我們必須適時反思,這種中外文化的結合品是否是進軍國際影壇的正確路線,追思過往,其實我們的電影精英們早就拍了諸如《刮痧》等一些優秀的反映中外文化沖撞、融合中西文化的影片。因此,這條路線應該沒有什么問題,問題在于中外文化在電影中結合的方式,問題在于新一代的編導們對自己要結合的中外文化有多高的把握和多深的理解,在于故事的情節和意義能在多大程度上使中外觀眾都能生發認同感和引起共鳴。上面分析的幾部影片中,明顯存在的問題是,編導們對中國文化的理解還不夠深入和透徹,再加上對外國文化的生搬硬套,就使電影成了純粹的娛樂工具,成了充斥著文化錯位的鬧劇,甚至成了文化大雜燴。這樣的電影又怎能得到國際市場的認同呢?由此,本人認為當前國內電影要走向世界,不應該過多地在形式上下功夫,而應該真正坐下來,踏踏實實地研究中外文化的精髓和要義,只有在讀懂了中外文化的基礎上才可能更靈活自由的選材,才可能對電影有高屋建瓴地把握和建構,否則,只能是打打擦邊球,永遠也打不中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