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任何文化中都有該文化傳統不容使用的語言禁忌。盡管英漢語言禁忌有不同之外,但從歷史及發展的角度來看,英漢語言禁忌有很大的趨同性,這反映了人類文化及心理需求具有共性的一面,并且相互影響,相互滲透。
關鍵詞:語言禁忌 文化內涵
語言是文化的載體,而文化又在某種程度上決定語言的使用。在一定的文化中,參與交際的人們都會不約而同地對某些話題和語言系統中某些詞匯表現出回避的行為,人們不愿、不能或不敢隨便談及那些話題或使用那些詞匯,于是語言中便出現了禁忌現象。
一、禁忌語在中西社會中的起源
禁忌,英語為“taboo”,漢語也稱作塔布。“taboo”一詞源于南太平洋玻里尼西亞湯加島人的土語,意思是“神圣的不可接觸的事”或“要極端注意的事。”1777年英國的James Cook在南太平洋上探險,來到湯加群島時發現,當地存在著許多驚人的社會現象,如某些詞語不能隨便使用,當地居民把這種禁忌現象稱為“taboo”。[語言禁忌主要包括兩個方面:即語言的靈物崇拜(語言拜物教)和語言的禁用或代用(陳原1983:336)]。之后,“taboo”一詞逐漸進入西方人類學、社會學及語言學等學科,開始作為一個社會現象和課題而得到廣泛的重視。在中國,“禁忌”一詞的歷史也很悠久。早在漢朝就已經在一些史料典籍中出現。《漢書·藝文志》中記載:“及拘者為之,則牽于禁忌,泥于小數,舍人事而任鬼神。”中國是一個以差序格局為文化取向的社會,歷來講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可見,禁忌作為一種文化現象在中國應該在漢朝之前就已產生。
二、英漢語言禁忌的差異性
禁忌語都是在一定的文化背景下產生的。由于中西文化的不同,使得英漢禁忌語存在著明顯的差異。例如,在稱謂方式上,漢語和英語就有很大區別。漢語當中祖先和長輩的名字是不能直接稱呼的,這是因為中國是一個宗法社會,中國的文化根源基于其極端的差序格局的社會傳統文化。尊祖敬宗、講求不同身份是中國人的一貫傳統,儒學所強調的“子不名父母”,“臣不名君上”的制度便充分體現了中國人對長輩尊崇的民族心態。司馬遷在寫《史記》時,因其父名為“談”,他就把“趙談”改為“趙同”,把“李談”改為“李同”,所以我們在《史記》里找不到一個“談”字。直到現在,我們也仍然忌諱稱呼長輩的名字。一般來講,晚輩稱呼長輩時,應以輩分稱謂代替姓名稱謂,而且不論有無血緣關系,均可以親屬稱謂相稱,如叫“爺爺”、“奶奶”、“姥姥”、“叔叔”等。這些有關人名的禁忌,無一不體現中國文化中嚴格的等級觀念和家庭觀念。
而英語稱謂方式上就不像漢語有那么多忌諱,基本上不存在諱名問題,雖然在對王室成員、地位很高的神職人員及社會地位較高的人士稱呼有一定的規則。但對普通人來講,一般情況下,用Mr.+姓或Mrs.或Ms.或Miss+姓便可以了。而且在家庭里,長輩和小輩之間常常可以互相以名相稱,這在中國人看來是很難讓人接受的。這反映了西方社會比較強調個性平等的價值取向。
三、英漢語言禁忌的趨同性
盡管中西文化背景不同造成中西禁忌語存在很多差異,但從歷史上來看,英漢禁忌語存在著許多相似之處,而且隨著時代發展,中西文化相互滲透,相互影響,這種趨同性更加明顯,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1.宗教、神圣方面的禁忌語
英語中,涉及神靈和圣事崇拜的詞匯多為禁忌詞匯。由于基督教思想長期對西方社會的影響,多數國民自覺不自覺地信奉上帝,或多或少地認為上帝是無所不能、無所不知、無所不在的。即使有些人從不去教堂,或根本就不信上帝,但他們卻不愿使用那些會觸犯上帝的言詞。一般說來,跟上帝、宗教有關的詞語,以及帶有宗教含義的詞語,往往被看成是神圣的。如“Christ (基督)”、“Jesus (耶穌)”、“Moses(摩西)”、“Joseph(約瑟)”等詞,只是在莊嚴的言詞里用才是合適的,破壞了這個規則,就會使說話人受到譴責或嫌棄。因此,人們在稱呼上帝時常用一些委婉語,如“The All Mighty、The Lord of lords”等。
中國的情況也是如此。早期的中國是個多神崇拜的國家,圖騰崇拜、祖先崇拜到人為宗教無所不有。由于崇拜,人們對崇拜物也就產生了許多禁忌,特別是忌諱提到崇拜物的名字。比如:我國北方森林地區一帶的山民有以虎為神的風俗。他們忌諱直呼虎名,改稱“山神爺”;安徽一些地方有以狐為神的習俗,當地人不敢直呼其名,而改稱為“仙姑”;還有逢年過節時尤其不能褻瀆神靈,如買財神畫像不能說“買”,只能說“請”;商家去賣時也都說是“送財神”,而不是“賣財神”。
這些現象的產生說明語言禁忌是和語言精神象征密切相關的。在人類對大自然認識的最初階段,由于對許多現象不能解釋,便歸之于神靈,因而對這些神靈產生崇拜心理,從而使原始圖騰意識發展為心理定勢,產生了語言禁忌。
2.性方面的禁忌
英漢語言中表示不雅或與性相關的那些詞語都是要盡量避免使用的。“性”在中國是個隱秘的話題。這既與儒家的倫理思想對人們的影響密不可分,又與中國人的民族審美習慣有關。中國人的性觀念,性道德自來是保守而嚴肅的。這一道德觀念可以上溯到宋明理學時代。影響到語言,使漢語中關于性的表達幾乎全都采取了委婉的形式。如關于性愛的表達多用自然現象類的名稱,如春情,懷春,風情,風花雪月等;對于不正當的性愛,常用“風流”、“拈花惹草”、“尋花問柳”等代替。
在英美國家,雖然性教育十分普及,但這并不等于說可以不加選擇地隨便使用與性有關的詞語。有教養的人大都羞于啟齒有關性的詞匯,特別是那些被英美國家人士稱為四個字母的詞(four letter words, 如piss, fuck, cock, tits等) 更是要嚴格回避。這似乎體現了文明社會最起碼的倫理道德水平。同漢語一樣,英語中凡是同性或性行為有關的,或引起性方面聯想的那些詞匯都在禁忌之列,一般采用相應的委婉法來表達。
3.人體排泄方面的禁忌語
在英語中,除了流淚、出汗,其它人體排泄方面的詞語聽了都會令人尷尬或不快,因而成為禁忌。英語為了避免直接說上廁所,出現了許多委婉語,如wash one’s hand, powder her nose, go to the ladies, go to the restroom等等。漢語在人體排泄方面言談也多有禁忌,如在用餐時都不提大小便,人們通常把排泄行為稱為“解大手”、“解小手”、“方便”、“上一號”等等。
4.疾病與死亡方面的禁忌語
毫無疑問,人人都想逃避一生中像死亡或疾病這樣痛苦的現實。因此在英漢語言中,表示病痛、死亡等兇禍方面不吉利的言語形式均屬禁忌的范疇。生病和死亡是人們最恐懼、最忌諱的,人們都不愿意得病或死去,心理上總想避而遠之。因此我們常說:“你今天不舒服,就休息一下吧”,用“不舒服”代替“病”字;軍人“受傷了”說“掛彩了”。與“受傷”、“疾病”相比,死亡更是中國人忌諱的話題,常常用一些委婉語來代替,如“老了”、“去了”、“過世”、“犧牲”、“走了”等等。在魯迅的《祝福》中曾有如下所述:“我也還想打聽些關于祥林嫂的消息,但知道他雖然讀過‘鬼神者二氣之良能也’,而忌諱仍然很多,當臨近祝福時是萬萬不可提起死亡疾病之類的話的;倘不得已,就該用一種替代的隱語,可惜我又不知道,因此屢次想問,而終于中止了”。由此可見,中國人在對疾病和死亡方面禁忌是很多的。
英美人也常常不愿直說可怕的疾病,如不說cancer,而改說“big C”或“terminal illness”,不說“tuberculosis”而說“T.B.”, 也不說“veneral disease”, 而不說“V.D.”。一般也不直說“He is ill”,而用“He doesn’t feel well”代替。英語中表示死亡的委婉語也有許多,如go, depart, depart from the world, decease, pass away, pass on, pass out, breathe one’s last, pay one’s debt to nature, go to a better world等等。
英漢語言在如此大跨度的時間、空間里出現共同的語言禁忌,正說明在人類文化的深層結構中各民族有一種共同的心理,即希望自身所處的群體能延續進而發展、繁榮,語言上的節制恰巧適應了這一心理要求。
5.社會地位、等級方面的禁忌
英語當中,生活的貧富、職業的貴賤都傾向于低調的陳述(understatement), 而不要直言不諱。如美國官方對貧窮(poor)一詞就很忌諱,常用委婉語(needy, underprivileged, disadvantaged),當然窮人自己也不愿意被稱為“貧民”或“窮鬼”;而富裕和貧窮的國家則分別稱為“the developed country”, “developing country”;對學習上一無建樹的學生稱“underachievers” 或“exceptional students”。
漢語中也有許多類似的表達,稱“富”為“經濟條件不錯”,“貧”為“經濟條件不好”或“生活有困難”等等。由此可見,中西文化有許多共性的一面,體現在禁忌語中,有許多相似之處。隨著時代的發展和科技的進步,各個國家和民族的交往越來越頻繁,不同文化之間更會相互滲透、相互影響;不同的思想觀念和生活習慣既在發生碰撞,又在彼此交融。如在西方國家,涉及到年齡、婚姻狀況、收入等隱私方面的話題,一直是被忌諱的,常常會引起對方的反感或不快。而在中國,這些話題一直是日常對話中最常提及的話題。但是由于中西方文化的頻繁交流,漢民族中也有忌諱被問及年齡的傾向,尤其是那些過了三十歲的女士們。而當被問及收入及婚姻狀況時,越來越多的人感到不太情愿回答。可見,在現代社會,跨文化交際在促成語言趨同性方面起到很大的作用。
再如,涉及到體重方面,像“fat”、“skinny”等這樣的詞,在西方國家是向來很忌諱的。因為在人體方面,西方國家自古對男性崇尚健康之美。古希臘和古羅馬的英雄都有強健的體格。大家熟知的《大衛》雕像塑造的就是一位十分健美的青年人的形象。從繪畫傳統來看,西方對女性美的要求是健康、美麗。而漢民族則不同。在人體美上,漢族過去比較重視“胖”的審美價值。繪畫上的古代仕女圖,臉部輪廓都是非常圓滿的。唐朝唐明皇鐘愛的妃子楊貴妃就是一位胖美人。對成年男性的要求是壯而胖,以代表殷實,富裕。因此胖常被稱為“富態”、“福相”。在西方,胖的往往是窮人,而健康精干的往往是富人,因為他們有錢為自己的健康進行投資。在中國,隨著時代的發展,由于肥胖給人們帶來了疾病,使人們日益認識到健康的重要,所以在漢語中胖也越來越受到諱忌。因此,從總體上看,中西語言禁忌有相似的趨勢,這種趨同性既向人們展示了人類文化具有共性的一面,也體現了不同文化具有互相影響,互相滲透的一面。
總之,語言和文化的關系是密不可分的。一方面,語言是文化的載體,薩丕爾就曾經說過:“Language is a guide to social reality”;同時,文化又是語言的管軌,它決定著語言指稱的內容和形成。不同語言所具有的指稱和反映事物的方式體現不同的文化心理。語言禁忌作為一定社會的文化現象,其背后所依托的是一個民族的深厚的文化蘊藏。漢語和英語分屬中西文化這兩種不同的文化環境,它們各自具有深厚的社會文化的歷史沉積和印記,與本民族的風俗習慣、民族心理、文化素養、特定歷史等密切相聯。雖然英漢文化差異很大,反映在禁忌語上也有諸多不同之處,但總的來看,從歷史的角度來說,英漢語言禁忌具有很大的趨同性,這反映了人類具有趨善趨美的共同心理及向往幸福生活的共同愿望。而且,隨著時代的發展及跨文化交際的進一步深入,中西文化必將互相影響、互相滲透,反映在語言禁忌上,這一趨同性也會更加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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