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他,兩人門對門住在同一幢單元樓里。
白天,兩人是同事,在相鄰的辦公室上班;下班后,一前一后上樓。各掏一串鑰匙,叮叮咣咣地開鎖。“咔嗒——”,她的門開了。“咔嗒——”,他的門也開了。進屋。關門。偶爾目光相遇,一笑。
她一個人帶著孩子生活。男人在遠洋輪上工作,一年之中有大半年時間在海上漂。他呢,老婆留在縣城。原計劃,在這里呆個一年半載就可以調(diào)回去。不想兩月前行里面突然出事,一個押運員開著運款車跑了。行長受牽連下課,他的回城計劃也無限期地擱置起來。
五月一過,天漸漸熱起來。老房子朝向不好,悶罐子一樣不通風。偶爾他敞開門,想透透氣。無意間瞥見對門屋里,優(yōu)雅的她一身家居服,挽著頭發(fā)走來走去……心便升騰起莫名的欲望。古人有言:食色,性也。看來,男人遭遇漂亮女人總免不了和生理相關。他便苦惱:若是自己的女人,該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情!
男人這樣想著時,并沒有去刻意制造和女人接近的機會。可是,這天傍晚,小區(qū)突然大面積停電。興許是保險絲燒了……他琢磨著出來檢查線路時,發(fā)現(xiàn)女人穿著睡衣站在門口,也是一臉焦急。
到處都停了?
好像是。
這鬼天,才五月就熱得叫人受不了。
就是!
兩人站在門口,一時無話可說。左顧右盼一陣,均各自縮回自己的窩。
女人想:今晚要是老不來電怎么辦啊?黑燈瞎火的,孩子也去了姥姥家。男人想:早知道,就帶兩罐冰鎮(zhèn)啤酒上來,過過癮也好。于是,女人穿衣下樓去買蠟燭。兩人在樓下小賣部前不期而遇,男人赤膊拎著啤酒,還有花生、幾樣鹵菜正準備帶上樓。女人的目光不經(jīng)意落在男人胳膊鼓起的肌肉上,一下子怔住。等女人陡然驚醒,便霎地臉紅了。男人想起自己還光著膀子呢,一轉(zhuǎn)身朝樓上跑去,腳步聲咚咚響。
女人付了賬,擔憂地看了下將黑的天,怏怏地上樓。男人聽見女人開門的聲響,守在門口的一顆心震天地響。要是,要是。開口請她過來喝一杯,她會拒絕嗎?女人扭身進屋,脫鞋時看見男人身影一閃。干什么呢?男人們就喜歡沒事借酒澆愁。男人猶豫著。要不要請她過來?一個人喝酒多沒勁啊。女人彎腰,發(fā)現(xiàn)地上有些碎屑,順手拿來條帚打掃。一抬頭,撞上男人火辣辣期待的目光。
進來喝一杯?天熱,解解暑……
這——不太好吧。女人四下里看了看,樓道口暮靄正一路洶涌地過來。
請進來吧。男人側(cè)身讓開一條道,身后彌漫著巨大的誘惑。
這個時候,女人的頭腦和心以及肢體,便處于完全分離的狀態(tài)。女人腦中飛快掠過交疊的畫面:遠洋輪。自家男人。孩子。甚至還有某某鄰居的臉;心說,這怎么可以呢,怎么可以呢;腳,還是不由自主地踏入。一顆心慌慌的,像藏了千萬頭小鹿。
男人拉出茶幾,擺上酒菜,示意女人入座。女人返身回屋取了燭來。點燃,火苗苗調(diào)皮地吐起了舌頭,映照出兩張羞澀不堪的臉。男人和女人面對面坐下,一杯接一杯地互相敬酒。
干杯!為停電!男人舌頭開始打結(jié)。
干杯!為天黑!女人也已醉眼迷離。
不記得過了多久,突然強光閃過滿屋的燈齊刷刷全亮了。男人和女人停下,你看我,我看你。
太遲了。女人莞爾一笑,起身離去。
晚安!女人說。
是的,晚安!男人沒有挽留,目送女人婀娜多姿從面前走過。男人同時還聽見,自己心上有門鎖輕扣的聲響。
(責任編輯 伊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