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盡艱辛 進軍奧運

1936年8月，第十一屆奧運會在德國柏林舉行。國民政府于1935年便令全國體協選拔和訓練運動員。1935年8月，中華全國體育協進會為準備參加第十一屆奧運會，在青島山東大學舉辦了田徑和籃球夏令營集訓班。運動員人選在1935年10月舉辦的第六屆全運會后已大致確定。對于參加這次奧運會，我國高層相對比較重視，體育界更是做足充分準備。

當時我國的足球在亞洲具有很高的地位，十屆遠東運動會上9次獲冠軍。由于香港、廣州、上海及南洋華僑開展足球較為普遍，因此足球運動員的選拔，也集中在上述地區。沈嗣良、郝更生、顏成坤、馬約翰、容啟兆共5人組成的選拔委員會，根據第六屆全運會的比賽和1936年的十多場比賽中隊員的表現，商議決定了30名預選隊員名單。1936年4月初，這30名預選隊員赴香港正式參加選拔，最后選出了22名正式隊員，組成了中國足球隊。

籃球運動員選拔委員會由董守義、宋君復、舒鴻3人組成。1936年1月從北平、天津、南京、上海的優秀選手中預選出20名，2月初又從這20人中選出14人為正式隊員。

田徑運動員選拔委員會由馬約翰、容啟兆、周家駐3人組成。1936年4月20日—5月20日在清華大學舉辦了優秀田徑運動員訓練班。訓練班先后進行了5次測驗，其中成績突出者有符保盧的撐桿跳（4．015米）和陳寶球的鉛球（12．975米），均破遠東運動會紀錄。男子800米、1500米、110米高欄和跳高成績均打破了全國紀錄。6月7日通過田徑對抗賽進行正式選拔，6月8日確定23名選手為中國田徑隊隊員。

田徑隊員名單如下：劉長春、付金城、賈連仁、戴淑國、黃英杰、符保盧、王正林、程金冠、陳寶球、吳必顯、林紹洲、張造九、冷培根、司徒光、郭潔、蔡正義、周余愚、鄭成山、郝春德、張嘉基、周長星、王士林、李森（女）。

報名參加游泳選拔的運動員僅3人，經過香港、上海兩地的測驗，決定由兩名香港選手為國家隊員參賽，他們是：陳振興、楊秀瓊（女）。

中國代表團運動員共69人，可謂規模空前，更為難能可貴的是在田徑隊和游泳隊中各出現了一名女選手，首開中國婦女參與奧林匹克運動的先河。

為了向世界宣傳中華武術，中華全國體協還決定選拔武術運動員前往柏林表演。1936年3月，在上海舉辦了赴第十一屆奧運會武術表演隊選拔賽。上海、河南、南京3個省市的武術隊參加選拔。

為增加對世界體育狀況之了解，與體育代表團同赴柏林的還有一個37人（女2人）組成的體育考察團，主要是考察德、意等國的體育。考察團團長是中華全國體育協進會董事郝更生。但參加考察的人都是自己出資，經過審批，然后隨團前往。

《出席第十一屆世界運動大會——中華代表團報告》對設團考察的意義、參加條件也作了記述：德國以教育部長遍發請柬，邀請各會員國選派體育界優秀員生出席參加，當世運會各國選手競技之時，利用機會，以召集全世界體育名人相聚一堂，各抒所見所能，以集思廣益，共同討論體育學術之進修。此種集會，其對于今后世界體育事業之改進進行供現，不可限量！故后決意臨選各省市體育界領袖，另組考察團隨代表團同行赴德，分別參加，并定順途考察歐洲體育實況，以資借鏡。于觀摩技能之外，加以學術上之研究，實際上之參考，則對于吾國體育前途獲益之博，諒在意中。惟以本會限于經濟，未能多設名額，且僅津貼一部份費用殊有心余力絀之。感其由各省市保送而自費者，則須經教育核準，始得參加，以昭鄭重焉。茲錄本會規定津貼赴德體育考察專員辦法如下：

一、 名額十人（男子）

二、 期限隨同參加第十一屆世運會代表團赴德及返國

三、 資格

（甲） 國內外大學或體育專科學校畢業。

（乙）具三年以上之服務經驗而現級致力于體育事業者。

（丙） 身體健全品性良正。

（丁） 年齡自二十五至三十五歲。

（戊） 熟悉英法德三國言語之一種者。

（己） 應由其現任服務機關正式備函介紹。

四、報名

凡愿參加者可于即日起至五月十六日止向上海延平路中華全國體育協進會報名并填具正式表格。

五、津貼

錄取者每員須納赴德期內旅費之一部分約國幣七百五十元。該款須于六月一日前繳清。所有必要之旅膳宿費等概由本會擔付之（共需約國幣一千五百元）

六、須知

（甲）、報名時應隨繳登記醫生檢驗體格之證明書。

（乙）、錄取后隨即繳最近半身照片半打。

（丙）、考察完畢后仍須繼續努力國內體育事業。

七、錄取由本會董事會開會審查決定之。

參加第十一屆奧運會的最大問題是經費不足。當時國民政府雖然相對重視這次參賽，但與“剿共”相比，位置還顯在其次，因而在審查經費報告時非常苛刻。參加第十一屆奧運會中國代表團的經費預算為22萬元。經一再申請，南京政府只答應撥款17萬元，其余5萬元，由體協向各方募捐。對于募捐情況，有直接以官方名義捐助的，也有掏自己“腰包”的。

各地機關和社會名流捐輸3萬元，還差2萬元沒有著落。為籌集經費，中國足球隊不得不在奧運會開幕前2個多月啟程。5月20日由上海乘船出發，經香港赴越南、新加坡、印尼、馬來西亞、緬甸、印度等地，如江湖藝人，一路踢球，一路籌款，先后參加了27場比賽，除4場踢平外，其余23場全部獲勝。在旅途辛勞，比賽頻繁的情況下，取得如此成績，實屬不易，也證明了當時中國足球隊的確是亞洲的一支勁旅。

旅途中，中國足球運動員吃盡了苦頭。為節約每一個銅板，海上航行時隊員們都居住在最低級的船艙，陸地活動時住最便宜的旅館，有時全體隊員都住在一間房子里，床位不夠，有些人只好打地鋪。每到比賽時就怕下大雨影響門票收入，還擔心當地主辦者作弊，球隊分不到錢。因此，除上場比賽的11人外，其他人都要到各入口處去監票。為多籌集一些款，就要力爭場場都要贏，所以主力隊員有了傷病也咬牙堅持上場，這一切都是為了湊足參加奧運會的經費。

東南亞之行踢出了水平，取得了豐富的比賽經驗，收入20多萬元港幣的門票費。國民黨政府聞訊后，馬上派中華全國體育協進會送去10多萬元港幣，使正在上海等錢買船票的其他運動員得以啟程。

6月26日，中國代表團乘意大利郵輪離開了上海，經香港、新加坡等地，于7月9日抵達印度孟買，與出國南征的足球隊會合，然后繼續乘船西行，入紅海，過蘇伊士運河，經地中海，7月20日，抵達意大利水城威尼斯，然后轉乘火車奔德國，7月23日到達柏林。在火車站，并未受到組委會來人迎接，只有我駐德大使及華僑學生300余人迎接。倒是當地人爭先恐后地圍觀中國代表團，目光聚集在女運動員的腳上和男運動員的頭上，交頭接耳地議論。原來，他們以為中國女子仍是纏著足，男子是留著長辮子的衰弱形象。

因劉長春曾在第十屆奧運會亮過相，給人們留下很深印象，故當劉長春抵埠之日，中華商會即派代表前往歡迎照料，籌備委員會亦命車以迎，各報館之記者，尤爭先恐后，采訪劉長春。劉長春登陸后，即馳赴市長歡迎會，繼至中華商會稍息，而入中華村，受到成千上萬的華僑瞻仰。

歷時一月的水陸旅行，許多運動員體力不支，如同得了一場大病，而且喘息未定就匆忙投入比賽，結果比賽時23位田徑選手的成績均低于平日水平。最可惋惜的是劉長春，每日疲于各種宴請和應酬記者采訪，終日無法訓練，無法休息，導致比賽成績很一般。只有撐桿跳高選手符保盧一人通過了及格賽標準進入復賽。原本以為撐桿跳高能取上名次，但代表團連一付竹竿都未給符配備，以至于他每次試跳均要點頭鞠躬向日本選手借用一根長度僅4.15米的舊竹竿，結果在向4米沖擊時就敗下陣來，位列第17名。

足球賽采用淘汰制。8月6日下午，我隊與英國隊相遇。英國是現代足球運動的誕生地，國內足球運動普及，隊員技術和體力都屬上乘，是歐洲負有盛名的強隊。我中華足球健兒，雖有史以來首次參加奧運會，但初生牛犢，士氣高昂。前鋒李惠堂、孫錦順、馮景祥、曹桂成、葉北華、沖鋒陷陣，后衛李天生、黃美順、徐亞輝、潭江柏、陳鎮和防御出色，門將包家平奮勇救險。而英國隊則顯得拘謹。上半時，雙方攻守相當，我隊幾度射出的險球贏得了陣陣掌聲。上半時的比分為0：0。據當時參加比賽的中國隊員孫錦順回憶，開賽10分鐘時，他曾凌空射入一球，但卻被歧視中國的裁判判為“越位”，否則中英這場戰局可能改觀。現場的觀眾根本未想到一向被人瞧不起的中國人竟然踢得那么精彩。體育場的廣播也傳來了陣陣贊揚之辭，評價中國隊如何出人意料和不同凡響。下半時，雙方再度展開激烈爭奪，英國隊發現李惠堂是中國隊頭號主力，遂安排后衛死死盯住李惠堂。李惠堂在20年代后期和30年代曾獲“亞洲球王”之稱，他身材魁偉，技藝超群，在東南亞一帶頗有名望，當時球迷中流傳著“京劇要看梅蘭芳，足球必看李惠堂”之贊譽。英國隊出此對策，使這位主要得分手的發揮受到了影響，但我隊仍全力以赴。70分鐘過后，英國隊發動了一次又一次強攻，中國隊則顯出體力不支，后衛由于腿抽筋而出現漏洞，被英國隊進入兩球，以2：0取勝。

我隊初次出師，即逢強敵，慘遭淘汰，實為可惜。但中國隊雖敗猶榮，他們在比賽中表現的技術水平和頑強的意志獲得了一致的好評，引起參加比賽的各國注目。歐洲各地的報紙也大加贊賞，稱中國足球隊水平不亞于歐洲各國，可以與歐洲職業隊或業余隊拼殺，所差的只是體力不如人。德國、奧地利、瑞士、荷蘭、法國、英國等國家的一些城市相繼發來電報，邀請中國隊進行訪問比賽。

籃球隊首戰以19：35敗于日本，第二場以45：38勝法國，第三場以21：29敗給秘魯，最后以14：32敗給巴西，列第20位（共21個隊參賽）。游泳、拳擊、自行車、舉重則全軍覆沒。

在生活方面，由于經費緊張，付不起高昂的酒店費用，僅入住三天便被驅逐出來，臨時找一所學校，租借學生宿舍住了下來。偌大中華體育代表團，飽受異國屈辱。回國時，各項費用均已超出預算，沒錢買票回國，電告政府求援，結果答復自行解決，最后只得將帶去的咸魚干賣掉，又以大使館擔保才借出錢來買票歸來，可謂慘狀萬端。

武術隊的表演令西方對中國人刮目相看，他們在奧運會期間的每次表演都贏得滿場喝彩。中國式的刀槍劍戟和拳打腳踢令歐洲人眼花繚亂，尤其器械套路表演，真刀真槍相對，驚險刺激，引起極大反響。除在柏林表演外，武術隊還應邀去漢堡、法蘭克福、維斯巴頓等城市表演，受到當地人的熱烈歡迎，常常被觀眾和記者包圍，需要中國留學生擠進人群護衛才能沖出重圍。武術第一次走出國門，受到意料之外的好評，為中國人爭了光。

（北京市平谷區檔案局館專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