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罰數千種,小至抽耳光敲指頭,大至砍頭上絞刑架,無不叫人齜牙咧嘴,膽戰心驚。可是,你見過一種連虱子都不怕的刑罰嗎?
故事發生在民國初年,川東白馬鎮上有一個叫倉德貴的無賴,此人陰險狡詐,詭計多端,因其個頭大,臉盤大,屁股更大,遠遠看去就像一個會走路的磨盤,故而別人又叫他倉磨盤。
每次倉磨盤在白馬鎮上瞎晃悠,行人見他就像見了蛇蝎似的紛紛躲閃。為啥?原來這家伙常年穿一條上面有個臉盆大破洞的褲子,黑屁股在里面一閃一閃的,看了讓人惡心得想嘔。
難道說倉磨盤是個窮小子,連買一條褲子的錢也沒有嗎?不是!這家伙的爹可是白馬鎮上有名的鄉約,好歹也有幾十畝田,給那寶貝兒子買下的綢衣綢褲不下一箱子,可惜這倉磨盤沒法穿那好褲子呀!原來,他屁股上不知長了個什么無名毒癰,常年流膿流血,一穿上褲子,布便會粘在癰上,撕扯得生疼。為了讓這毒癰與褲布井水不犯河水,這家伙牙一咧,索性用剪刀在褲子上開了一個天窗。
這天,倉磨盤正在街上晃悠,就聽一個小孩在背后嚷道:“哥,那邊有個二流子!”倉磨盤眉頭一皺,扭過身去,只見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正手拿一根竹竿指著他的屁股。在川東一帶的方言中,二流子本意是指流氓無賴的意思,但聽在倉磨盤的耳中,可就不同了:鼻子嘴巴流涕液,那叫上流,屁股下面流東西不就叫二流嗎?好啊,原來這小子在嘲笑老子的屁股?倉磨盤當即火冒三丈,一把將小孩抓住!
嘿嘿,敢笑老子的屁股,大爺今兒個就讓你瞧瞧老子屁股的厲害!倉磨盤一拽,便將小孩的腦袋坐在了他屁股下的面,一個小男孩哪能經得住!只一鍋煙的功夫,小男孩兒就沒氣兒了!
小男孩的身后還跟著他的親哥,這個十六七歲的小青年哪里見過這陣勢呀?一見弟弟死了,也嚇慌了,便一溜煙地跑了!
這下子,倉磨盤樂了:哈,原來老子的屁股也能壓死人?他瞅了那個死男孩一眼,唱了幾句逍遙歌,得意洋洋而去。往后,這家伙逢人便講:“龜兒子,往后哪個敢再嘲笑老子的屁股,老子就用這屁股壓死他!”
沒多久,倉磨盤的屁股還真被當作一種刑罰用上了。原來,白馬鎮老鷹山出現了一支游擊隊,縣團練局特地到鎮上組建團防隊,還派來個叫水麻稈的家伙當隊長。這水麻桿細長細長的,看上去雖像根麻桿,內心卻五毒俱全。他一到白馬鎮便聽說鎮上有個倉磨盤,不但滿肚子的壞水,屁股還能壓死人。水麻桿心想老子正愁釘竹釘、打板子的刑罰膩歪了哩,何不把這家伙請來,一是當個狗頭軍師,二來也可當個活刑具。他派人去那么一說,倉磨盤便屁顛屁顛地趕來了。
果然,有了倉磨盤之后,水麻桿的團防隊不到一個月就臭名昭著了。
不料有一天,團防隊去老鷹山攻打游擊隊,卻落進了游擊隊的埋伏圈。那是一支十來人的隊伍,人人拿的都是自制的火藥槍,砰砰砰一通亂放,當即打死團防隊十幾個人。剩下的幾個團防兵跑了回來,哭訴道:“團爺呀,咱們內部肯定出了內奸!”水麻稈哇哇大叫:“好呀,奶奶的,敢當叛徒,讓老子抓著,定將他千刀萬剮!”
恰在這時,有警衛來報:“團爺,門外有一個人探頭探腦的,被我們抓獲了。”
不一會兒,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漢子被五花大綁地押進來。水麻稈瞅了他一眼道:“你是何人?”那人小聲地答道:“小人、小人就是跟你們打仗的人。”水麻稈這下來精神了,像猴子一樣吱吱怪笑兩聲道:“好啊,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來投,我就成全你!”說罷,左手一揮,向倉磨盤做了個砍頭的動作。
倉磨盤會意,立即一步上前將那人拎小雞似的拎在手中。誰知剛要坐下去,就聽那人叫道:“大哥,你不能殺小弟啊,你殺了小弟,看你如何向組織交代!”
這話聽得水麻稈一愣,不禁對倉磨盤投過一絲狐疑的眼光。“好啊,我說這次怎么死了那么多弟兄,對方是咋知道底細的哩,敢情這家伙就是內奸啊!”水麻稈驀地拔出槍,直指倉磨盤的腦袋。
倉磨盤嚇得尿了一褲子,大叫道:“團爺,千萬別中反間計呀!”
這話一說,倒提醒了水麻稈,只聽他嘻嘻一笑道:“本團爺有那么容易上當嗎?磨盤,我是讓你用屁股壓死他哩!”
這時,倉磨盤恨不得用屁股將那人碾成肉醬。他氣勢洶洶地走上前,將那人的腦袋往地上一按,一屁股坐了上去。倉磨盤的屁股大,遮天蓋日的,幾乎將那顆腦袋蓋得不見了蹤影。
坐了一會兒,倉磨盤站起身。誰知倉磨盤前腳起身,后腳就有個聲音說:“大哥,我就知道你會手下留情的!”
一聽這話,倉磨盤眼都綠了。咋啦?原來那個小伙子正毛發無傷地站在他面前,沖他扮鬼臉哩。
倉磨盤心想:黃牛下白馬,真他媽出怪事了,難道這家伙的腦袋是銅鑄的不成?他猛一回頭,水麻稈的槍口又指向了他的腦袋,還陰森森地對那小伙子說:“想我饒你一命,就跟我說實話,這大屁股真是你大哥?”
“沒錯,磨盤哥哥就是我大哥,跟我同一個祖宗哩。”小伙子慌慌忙忙地答道,“打小,磨盤哥哥就很疼我,連小弟身上的一只虱子都當寶貝似的疼著哩。”
“什么?連一只虱子都疼?”水麻稈眉頭一皺,喝叫團丁,“去那家伙身上抓一只虱子下來!”
那年頭虱子多,不大工夫,幾只虱子便從小伙子身上抓了下來。水麻稈從中挑選了一只最壯的,抓給倉磨盤,哼了一聲道:“你,壓死它!”
倉磨盤氣得七竅生煙,奶奶的,人頭壓不死,難道連一只虱子還壓不死么?他將那只虱子扔到一只石凳上,哇啦哇啦一通怪叫之后,一屁股就壓了上去。輾了一會兒,又輾了一會兒,重復了四五次,心想看你成沒成虱醬。誰知回頭一看,卻傻了眼:那只虱子正在石凳上爬得歡哩!
這下水麻稈明白了:倉磨盤果然是內奸!他將手一甩,一顆子彈就穿透了倉磨盤的屁股。臨死前,倉磨盤睜大一雙不甘心的眼睛,問那小伙子:“你、你到底是何人?為啥要陷害我?”
小伙子眼中充滿了復仇的火焰:“還記得三年前你壓死的那個小男孩嗎?他就是我的親弟弟,我就是那個逃走的哥 哥。”
倉磨盤還是不解:“可是,我這屁股壓死過很多人,為啥你卻安然無恙,甚至連你身上的一只虱子都壓不死呢?”
那人不屑地答道:“自打弟弟被你壓死后,我就發誓要為他報仇,后來,我拜白馬寺的銅頭師父學了鐵頭功,參加了游擊隊,打聽到你在水麻稈的旗下為虎作倀,于是隊長就派我前來除奸。你屁股再有勁兒,能奈何得了鐵頭功嗎?至于那只虱子,難道你沒聽說過‘山高擋不住太陽,人大壓不死虱子’這句古話嗎?”
倉磨盤一聽,大叫一聲,氣絕身亡。
水麻稈聽了這席話,情知中計,一槍就將小伙子槍決了。
沒多久,游擊隊包圍了團防隊,一舉將水麻稈和他的人馬全部殲滅。當地老百姓為了紀念那位犧牲自己將倉磨盤除掉了的無名英雄,特地在白馬鎮上立了一塊碑,取名叫除奸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