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次啊座次

工作組如夏天的雨，說來就來，弄得人一點準備也沒有。

工作組長是廳里下來的人，比處長官大，這次來，主要是考察干部。處長很重視，要求劉德趕緊把會議廳、主席臺布置好，等會兒工作組長要講話。盡管時間緊，也難不住劉德。從辦事員到副主任，劉德一干便是二十年，布置主席臺還不是小菜一碟。主任病假在家，負責人事的錢副處長已經(jīng)找他談了話，建議他病退。劉德是副主任，就全面主持了科里的工作。劉德想：關鍵的時候我得露一手，安排好主席臺就沒事了嗎？不是，領導還要吃飯。吃完飯就沒有事了嗎？不是，領導還要休息……這事還需要處長一項一項地安排我再去做嗎？不能。機會呀，機會。劉德心里暗自竊喜。

劉德讓夏紅趕緊制作桌牌。劉德囑咐她，桌牌要制成紅底金字，字體要用魏碑。劉德讓趙美紅趕緊去會議室打掃衛(wèi)生，準備好茶葉和開水，并讓孫艷麗守好電話，有什么事情立即向他匯報。安排完，便叫來司機，急急忙忙往酒店趕。多年的經(jīng)驗告訴他，吃飯很重要。

劉德拿著菜譜一項一項地看。工作組長是湖南人，湖南人愛吃辣子，這菜一定要以辣為主。劉德拿著筆在菜單上添添減減，每一道菜都要審視半天，想象一下色、香、味和工作組長咀嚼時的樣子。這時，夏紅打來電話，說桌牌已經(jīng)做好，問怎么擺放。

“怎么，桌牌你都不會擺嗎？先中間后兩邊，工作組長擺中間。處長擺在他左邊。錢副處長資格老，擺在處長左邊。馬副處長在最右邊。”劉德得意地說，“告訴你個訣竅，左為上右為下，左膀右臂嘛。”

夏紅嘟噥道：“事還不少，誰注意過這事呀，以前都是你擺的。”

剛掛上電話，孫艷麗又打來電話說：“趕緊回來吧，馬上就要開會了。”劉德與飯店老板打了招呼，急急往回趕。趕到會場，各科室的人都到齊了。工作組長和處里領導都在主席臺上端坐著，處長正伸長脖子往主席臺下環(huán)視。劉德趕緊找個地方坐下來。

一坐下來，劉德就感覺主席臺哪里不對勁兒，可一時又說不出錯在哪里。這時，會議開始了。

孫艷麗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劉德，然后往主席臺努努嘴。

劉德把主席臺來回看了又看，看著看著，他冒出一身冷汗。本來，工作組長的左邊應該是處長，現(xiàn)在馬副處長卻坐在那里。而處長和錢副處長卻都坐在工作組長的右邊！

馬副處長抽著煙，笑瞇瞇地看著劉德，然后抿了一口茶。處長也看著劉德，但目光惡狠狠的，錢副處長也在拿眼睛斜他。劉德覺得血往上涌，汗又出來了。夏紅居然把桌牌擺放反了！

劉德一陣發(fā)昏，站起來踉蹌了一下，向主席臺走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轉(zhuǎn)向他。劉德臉色蒼白，兩腿發(fā)顫。他想走到主席臺前把桌牌重新調(diào)整一下，但忽然想到調(diào)整了桌牌，領導也需要調(diào)整過來，這可怎么辦？劉德愣在了原地。

工作組長警惕地注視著他，然后疑惑地看著處長。處長嚴厲地揮揮手。劉德這才醒過神來，木然地轉(zhuǎn)過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夏紅怎么擺放錯了呢？劉德想，哎呀，她一定是站在主席臺的對面擺放的桌牌，把左右首正好顛倒了！

劉德狠狠地拍了一下腦袋。“啪”，這一聲拍得極為清脆，把正在講話的工作組長嚇了一跳。工作組長不滿意地看了一下處長。

處長“唰”地站了起來，喊：“劉德，你想干什么！”

“怎么會這樣？”劉德嘟囔著，又是一陣眩暈，差點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