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處心境

杭州的春天

別處都是秋季落葉，杭州倒是在春天。

大抵杭州的冬天雖凜冽，但不干燥，所以數九寒天還是一派綠色，豐饒之感自是不可言說。樹葉仍然留戀在枝頭，直到來年的春日。幾遍和煦的春風吹過，嫩葉開始冒出來。于是經年的老葉這才不得已被頂了下來，斑斕地落了一地。落葉并不干枯，這些前冬不落葉的本就是硬葉植物，所以老葉并不枯黃皺縮，反而飽滿并且鮮艷。艷若春花。新鮮的嫩綠點綴著橙紅，煞是繽紛。一層春風春雨，就捋下來一層繽紛，絢爛地鋪滿一地。最妙的是落葉還伴著春陽，把春和秋的新鮮朝氣都融在了一處，倒生出幾分時光交錯的恍惚來了。幾遍雨橫風狂之后，這昔年的霜色便一掃而空，天地間煥然一片欣欣然的春綠了。

妙哉，妙哉。頭一遭見到這般韻致景象，吟來有味，便是在杭州了。

終究是文人

學了幾年西方的理論，一直虛榮著，到頭來還是厭膩了。才發現自己骨子里還是一個中國古典之人，無論如何也做不了西式的知識分子。西方的東西帶來驚奇、新鮮，也帶來美帶來享受，然而終究有些隔膜，遠不如東方情調那樣使我自浸，找到了又忘記自己的，有一種熨帖靈魂的安慰。這才驀然間發現，何必如此地執著于外，忽略了心中最由衷的想望。

只那么淡淡地，就遍撫骨髓，如童年時清婉的陽光，又恰趕上孟春氣候，俯仰間皆是水墨心境。

終究是文人，就允了這輩子的宿命罷。

百囀無人能解，因風飛過薔薇

生科院那條路旁墻頭的薔薇都開了。開得明麗，開得自由爛漫。本就那么翠綠的一條小徑，被這高墻上垂下的緋紅輕松地裝點了活潑明媚的色彩。在陽光清涼的早晨，陽光透過從墻頭撲下來的枝葉，灑得路上、身上斑斑駁駁，灑得記憶斑斑駁駁。抬頭就看到薔薇花底吹來的微風，搖曳著，仿佛也染上了淡淡的薔薇紅。

黃庭堅的一首清平樂最能和此時情境。

春歸何處？寂寞無行路。

若有人知春去處，喚取歸來同住。

春無蹤跡誰知？除非問取黃鸝。

百囀無人能解，因風飛過薔薇。

薔薇明媚的時節，正是春光最爛漫處，而又隱隱透露出初夏的氣息。味道與火候都剛剛好，靈活飛動，難以捕捉，就這么短短的十來天。

枝繁葉茂間有婉轉的鳥鳴傳出，也不知是不是黃鸝。這叫聲千回百轉，也不知是不是在貪戀春光。風從花底穿過，鳥鳴從花底穿過。只聽撲啦一聲，再抬頭時，那鳥兒已經飛過小徑，向那邊的樹叢中去了。

供奉南無自在王尊者

終于噼啪一陣暴雨。

驟雨初歇。

送表妹去上英語課，回來走在沐雨后的天地間，頓覺偶爾才得邂逅、長久未能覓得的自在感。

愿得自在。

記得大三那年初春，開學不久便有幸去清掃靈隱寺。被分派擦洗羅漢像。我負責擦洗的那兩尊羅漢像當時就令我欣喜萬分：南無一念解空尊者，與南無自在王尊者。正適合當時的心境，如同救贖一般。

無念乃得自在。

畢業臨走前，6月28號早上，再去拜謁靈隱與這幾位尊者。算是因果緣由、有始有終。此時惟覺菩薩心腸果然難以修煉，受得苦難方能慈悲，一生的修行吧。于此修行中若能得自在，便是大智大慧、大徹大悟之人了。一念解空，便能化苦痛為自在。奈何終有執念揮之不去。于是只配享背負之善，而難得自在之善。只是不要因了這背負之苦，卻連善也拋開去了。

然生既為凡人，便笑納了這個世界罷。似乎也不必執著于空。佛家最忌執著，包括對這空。佛祖定是笑而不語。

無掛無礙于外，自在自得于心。待得了然關照萬物，又能自在無礙之時，那便是佛的境界了。大智慧。大無畏。大自在。想起了當初給妹妹取的名字：鏡一。大家都說像個法號。與給表妹取的名字傲雪是完全不同的人生態度。

愿得自在。

南無自在王尊者。

無燭無香，供奉于心。

一點小奢望

希望能把日子過得云淡風清。閑來無事隨意緬懷一下古阿房、夜未央。

信手拈盛唐來下酒。一口絲路花雨，一口肉夾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