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英宗天順年間,會寧鐵木山下,有個叫田望成的青年樵夫。一天他正在山上砍柴,忽然一只梅花小鹿從眼前跑過,他立即張弓搭箭,“嗖”地一箭飛向小鹿——箭射在了小鹿的一只后腿上,但受傷的小鹿卻帶箭跛著后腿仍在不停地向前奔跑。
“嗬,煮熟的鴨子,我豈能讓你飛了?”田望成跟在小鹿后面緊追不舍,當(dāng)他一口氣追到山下的關(guān)川河邊上時,看到一個貌美如仙的姑娘將“呦呦”哀鳴的小鹿攬在懷里,用纖纖玉手拔出它后腿上的箭鏃,正用她那櫻桃小口一點點舔著小鹿的腿傷。
“咦!”田望成被姑娘人美心腸好的行為感動,便躬下身子將自己隨身攜帶的刀傷藥縛在小鹿腿上,并幫著姑娘給小鹿聚精會神地進行包扎。
“哈哈!貓哭耗子假慈悲,這唱的是哪出戲啊?”身后忽然傳來嘻笑聲,田望成回頭一看,本地豪強大戶李功的獨生兒子李廣利帶著一幫子家丁,站在他們身后。
“呦——呦——”小鹿一見這幾個人兇神惡煞的樣子,又哀鳴起來。
“哎,公子!這不是你射中的那只小鹿嗎?我們滿山遍野找不見它了,沒想到它近在眼前啊!”一個“大金牙”家丁撇嘴說道。
田望成一看這家丁耍賴訛詐,氣得臉紅脖子粗地和其爭辯:“這鹿明明是我射的,怎么能是你家公子射的呢?”
“公子射的!就是公子射的嘛!”幾個家丁胡攪蠻纏和田望成吵著吵著竟動手打了起來。家丁人多勢眾,眼看田望成就要吃虧,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姑娘發(fā)話了:“各位聽我一言,無論這小鹿是你們誰射中的,我們把它放生了好嗎?”
李廣利本來被這姑娘的風(fēng)姿迷住了,一到這兒他就想著如何套近乎占姑娘的便宜,一聽姑娘猶如鶯啼妙囀的聲音,整個人都酥了!他連忙討好地說:“行!行!看在姑娘的面子上,就放了它!請問姑娘尊姓大名,家住何方啊?”
“謝謝李公子!”這姑娘向李廣利深施一禮,說她叫陸鳴翠,就住在鐵木山頂。大家順著姑娘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鐵木山頂一排茅屋里正隱隱飄著裊裊炊煙呢。
“改日再會!”李廣利竟禮貌地向鳴翠姑娘抱拳招了招手,然后帶著家丁走了。田望成愣愣地傻站著,心說,今日怎么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李廣利這家伙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李廣利就讓幾個家丁抬著聘禮上山聘鳴翠姑娘來了。可他們訪遍了鐵木山山頂幾個村落,不但找不見陸鳴翠家,就連姓陸的人家也沒有!
“怎么會這樣呢?”李廣利不相信,他將家丁大罵了一通,又親自帶人在鐵木山頂轉(zhuǎn)悠訪尋了好幾日,仍是沒找見。“還真是活見鬼了!”李廣利心里始終放不下陸鳴翠姑娘,他狠聲狠氣地對幾個家丁說,即便是狐仙鹿精,也要給老子找見!
“公子,那天田望成不是和鳴翠姑娘在一起嗎?到田望成家里問一問,不是一切清楚了嗎?”“大金牙”一語驚醒了夢中人,李廣利馬上一拍大腿說,對!對對!便立即吆喝著一幫子家丁來到山下找田望成。
田望成左一個不知道,右一個不曉得,還真讓李廣利無可奈何!他咬了咬牙,給田望成撂下一錠銀子,說:“這下你該說了吧。”可田望成手一推銀子,頭還是搖成了撥浪鼓。
“嘿!真是活見鬼了,一個窮樵夫竟不愛銀子?”李廣利見問不出什么,氣呼呼地一甩手,帶著家丁悻悻地走了。
李廣利走后,田望成心里也納悶。那天,陸姑娘臨別時,給他也說住在鐵木山頂,怎么李廣利他們就找不見呢?
不料第三天,會寧縣衙幾個衙役竟來到鐵木山下,不由分說就鎖拿了田望成。
“說!你是如何拐走李廣利的未婚妻陸鳴翠的?陸鳴翠現(xiàn)在何處?”會寧縣知縣侯桐一拍驚堂木,睜著牛鈴眼,一連聲發(fā)問。
田望成愣愣地不知道說什么好,“大老爺,我真的不知道啊!”他幾乎哭出了聲。
“不用大刑,量你不招,來人啊!”侯桐一聲令下,眾衙役“嗷嗷”喊著堂威,一番“老虎杠子”的酷刑,田望成昏死了過去……
這夜,在黑漆漆的牢房里,田望成從昏睡中醒過神來,發(fā)現(xiàn)一個女子在用嘴吮吸著他的傷口。說來也奇,凡是這女子吮吸過的傷處,一絲涼嗖嗖的感覺之后他就感覺不到疼痛了!
“田郎,讓你受苦了!”這女子見他悠悠醒轉(zhuǎn)過來,便哽咽著嘆息。
田望成聽出這是陸鳴翠的聲音。這時的田望成在牢房里見到陸姑娘說不上是喜還是悲了。
陸鳴翠幽幽地對他說,侯知縣收了李廣利的賄賂銀,不得不替李廣利辦事了。明日你就帶他們到鐵木山山頂,到時就能見到我了。
“你……”田望成一頭霧水,他剛要問,陸姑娘卻倏忽間不見了蹤影。他揉了揉眼睛,渾身舒服沒有一點疼痛感,不像是在夢里呀!他嘆著氣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就按陸姑娘說的辦吧。
第二天下午,田望成帶著李廣利和縣衙衙役來到鐵木山頂時,果然看見陸鳴翠仍舊懷抱著那只小鹿悠閑地坐在茅草屋前。
“哈哈!她真的在這兒啊!”李廣利一看見陸鳴翠,眼睛里放出了亮光,口水也止不住流了下來。
“讓李廣利一個人進屋來,我有話要單獨和他說說。”陸鳴翠聲音柔柔的。
李廣利一愣怔,嘴一吸溜,他害怕陸鳴翠使什么詭計。可又一想,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能有什么詭計呢?于是,他帶上一把寶劍,悄聲向“大金牙”吩咐了兩句,就邁步走進了茅草屋。
“李公子,坐。”“陸小姐坐。”
門外的衙役、家丁聽見他們兩人的寒暄相當(dāng)客氣,原來緊張的神經(jīng)立刻松弛了下來。
“李公子,我什么時候變成你的未婚妻了?你找見找不見我,又和田望成有什么關(guān)系呢?”門外的人聽見陸鳴翠的口氣雖有些沖,但聲音仍是柔柔的。
“哎呦,我的小美人!這還不是太想你的緣故嗎?”
“哈哈哈……”眾衙役、家丁聽見李廣利如此說,都放肆地大笑了起來。忽然,屋子里傳出李廣利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讓大家的笑聲頓時凝固在了臉上!
“大金牙”第一個沖進屋子里一看,不由嚇得驚叫起來:“不得了啦……”原來李廣利七竅流血,癱在了地上!屋子里卻沒有陸姑娘的蹤影!
“公子!公子!”大金牙喊叫著撲向了李廣利。
忽然,“嘩啦”一聲響,整個茅屋開始塌陷,地下竟然裂開一口深不見底的洞穴,“大金牙”連喊都沒喊得出來就和李廣利的尸體一起落進了深洞……
當(dāng)跟隨李廣利上山的家丁驚悸地將這驚恐的一幕告訴李功后,他急得竟一下子背過氣去了!醒過神來后,李功親自跑到鐵木山頂,查看了一下黑黝黝深不見底的洞穴:“肯定有妖孽在作祟!”李功心里盤算著要請能人降妖捉怪,替他兒子報仇!
不久,李功從崆峒山請來一個叫智能的道士,這道士手里拿著個五色旗子在鐵木山頂?shù)亩纯谏侠@來繞去一大陣,然后掐指一算,煞有介事地說:“是鹿精在做怪!”
“啊!鹿精?”大家立馬想到了受傷的小鹿和陸鳴翠姑娘,難道她是鹿精啊!
智能道士拿出廣成子留在崆峒山的祭天印,坐在鐵木山頂洞穴旁開始做法捉妖了!智能做法到第三天時,洞里冒出濃濃的一股青霧,他估計鹿精已經(jīng)被他的大法治住了,便起身爬到洞口上,用自己的“法眼”想看一看鹿精幻化的情景。
“啊——”智能忽然大叫起來,大家一看,洞中竟射出一支利箭,一下子竟射瞎了智能的右眼!
“這洞里的鹿精,道行極深,只有用人血祭旗,才能殺死它!否則,它一旦不死,還會幻化成人形,禍害百姓的!”智能道士用手捂著傷眼,對縣令侯桐說。
“這……”侯桐犯難了。眼下不是秋天,還沒有被問斬的犯人,怎么有人血祭旗呢?
這時,李功竟“嘿嘿”笑著湊上前來建議說,現(xiàn)如今縣衙牢房里不是關(guān)押著一個渾身充滿妖氣的田望成嗎?為什么不用他祭旗而“救”蒼生呢?
侯桐心頭一震。人命關(guān)天,他實難決斷。智能道士又在旁吹風(fēng)打氣說,他看過田望成了,確實一身鹿妖之氣,已經(jīng)不可救藥了,還不如祭旗算了!
田望成五花大綁被押到了鐵木山頂。他不由對天長嘆:“天啊!我只是好心放了一只受傷的小鹿,難道好心就沒有好報嗎?”說完竟淚雨滂沱。
智能道士手握寶劍,口中念念有詞,做了一陣法事后,他剛喊了聲“祭旗——”忽然天空中一聲炸雷,頓時雷鳴電閃,暴雨傾盆而下!此時,站在山頂一棵老槐樹旁的李功竟被一聲炸雷當(dāng)場劈死!智能道士也被天空冷不丁落下的一顆大冰雹砸瞎了另一只左眼!其他衙役、李功帶上山的家丁也被突如其來的冰雹砸得暈頭轉(zhuǎn)向,傷痕累累……
“老天睜眼,下得好……”田望成高興地手舞足蹈,忽然,他眼前一黑,身子竟猛地一下跌進了深洞,不過,下墜中他懵懵懂懂感覺到被什么東西托住了……
“田郎啊!我并不是什么鹿精,我本是代宗皇帝的女兒,我的伯父英宗復(fù)辟即位后,下令斬草除根,派宮中錦衣衛(wèi)來殺我,我的師父、江湖奇人崆尼師太從皇宮中救出我后,便帶著我隱居在這西北大山上,習(xí)武養(yǎng)鹿,本想遠離塵世,誰想到還是無法讓人心靜……”陸姑娘嘆著氣向田望成講著她的身世……
一天夜里,會寧縣衙值班的衙役,忽然看到兩個青衣夜行人飛進了縣衙,一會兒工夫,知縣侯桐的腦袋竟被其中的一人丟在了大堂之上:“做官貪贓枉法,這就是下場……”
“啊——”衙役們驚得一縮舌頭:他們沒料到,說話之人竟是田望成!驚愣之后的衙役們,意識到侯知縣被田望成殺了,趕緊吼喊著上前捉拿。可這時,衙役們看見陸鳴翠一只手拉著田望成,一只手抱著那只小鹿,穿屋越脊,一下子飛得不見了蹤影……
陸鳴翠是鹿精,其本事不是人力所及,吃過虧的衙役們深信不疑。可田望成一個凡夫俗子,怎么和鹿精攪和在了一起,他們始終無法明白。C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