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生在黃昏,市局刑偵處的饒中奇探長帶著他的兩個助手胡文和金燕,剛剛在外面執行完公務,開著車正行進在回家的高速公路上。盡管連續開車有些疲勞,但歸家的興奮還是讓他們感到輕松愜意。突然,眼尖的胡文向開車的饒探長指了指前方,老遠可見一個人躺在路邊。饒中奇連忙把車子停了下來,見是一個年輕女子,衣衫襤褸,目光呆滯,臉上還有被什么利爪抓過的道道血痕,金燕剛把女子扶起,她就嚶嚶地哭了起來。很顯然,女子剛剛受到了暴力襲擊。饒中奇三人連忙四下察看,果然見高速公路的鐵絲護欄已被剪開一個大口子,案犯很可能已經逃遁。再往前看,離路基兩三百米遠有一個村落,正值傍晚,村子上空飄起了裊裊炊煙。
饒中奇是一個非常敬業的探長,發生這樣的事情當然不會袖手旁觀,可是當他尋問是誰襲擊了她時,那女子卻一個勁地搖頭,只流淚,不說話。金燕急了,大聲地問:“你哭什么,你不說出案犯長什么樣,我們抓誰去?”這時那女子才用低得像蚊子一樣的聲音怯怯地說:“你們抓不了的!”金燕不解:“為什么?”女子吞吞吐吐道:“因為那些家伙不是人!”“當然不是人,”金燕附和著說,“他們只是一群衣冠禽獸!”“不,”女子又艱難地搖了搖頭說,“襲擊我的真不是人,而是一群僵尸。”此話一出,三人面面相覷,饒中奇更是鎖緊了眉頭,職業習慣使他感覺到,這個案子一定不會那么簡單。他當然不信什么鬼魂,不過當女子指著村子的方向說,那些僵尸已經逃進村子去時,他還是果斷地下達了命令:“進去查查!”
饒中奇和兩個助手走進村子,開始例行公事地尋找蛛絲馬跡,比如,詢問當地百姓在事發當時有沒有異常的發現,最近村子里有沒有陌生人出現。這一切也許都是徒勞,但有價值的線索往往都是在無數次的徒勞后才發現的。
饒中奇三人從村頭走到村尾,發現這里的老百姓對這事根本不感興趣,盡管調查線索的最終目的是為民除害,但幾乎沒有一個人對他們表示歡迎。這種不冷不熱的態度反而讓饒中奇覺得奇怪,是他們習以為常還是根本不信任他?
饒中奇在村尾碰上一個老頭,目光如錐,面相不凡,感覺像上了年紀,但鶴發童顏,精神瞿鑠,有一種仙風道骨的味道。老頭是孤身一人,對饒中奇三人的造訪也不反對,還拿出酒水,燒了兩道素菜,邀三人共進晚餐。
席間,老頭斷斷續續給饒中奇三人講了一些跟高速公路相關的事情。原來這里最早是一大片墳地,村民們的祖祖輩輩都葬在這里,九十年代國家倡導火化,村民們也積極響應,還主動遷移了一部份祖墳,騰出土地種莊稼,也許得益于祖先的保佑,這里年年風調雨順,糧食豐產。三年前修這條高速路,規劃上要占這片土地,村民們也顧全大局,沒有在賠付問題上跟國家討價還價,斤斤計較,要知道土地就是農民的衣食父母啊,但沒有國家又哪有小家呢,相信政府也不會虧待大家。可如今,高速公路都建成幾年了,當初承諾的賠付至今未兌現到村民們的手上,許多人心中都有氣啊……
饒中奇當然不只是來聽這些的,因為有些事情已經超越了他的偵察范疇。此刻他想得更多的,是希望能夠留宿一夜,看看有沒有什么發現。
老頭把饒中奇和胡文安排在東廂房,金燕因為是個姑娘,就獨自睡在西廂房。饒中奇還特別囑咐二人,晚上睡覺時得睜開一只眼睛,別把自己睡迷糊了。
夜里萬籟俱寂,迷迷糊糊中,饒中奇被驚醒了,他感到了一種異樣,有人從正屋走了出去,而正屋只住著一個人,就是那個老頭。饒中奇本來想叫醒胡文,不想那家伙睡得太沉,根本忘記了他事前的叮囑,饒中奇只好作罷,一個人躡手躡腳跟了出去。
沒有月亮的夜晚,在漆黑的鄉村院落間行走,是需要一點膽量的。有時,懼怕來自于黑夜的風吹草動;有時,懼怕卻來自我們心靈的深處。
饒中奇看著那老頭在黑夜里潛行,身手敏捷,步履輕盈,就像飄著似的。走出村子,站在曠野里,雖說身形看上去影影綽綽,但饒中奇還是分明見那老頭站在一塊空地上,手上揮舞著一把寶劍似的東西,難道還有人半夜出來練劍術?正感到不可思議,饒中奇抬腳碰到了一個軟綿綿而且熱乎乎的東西,沖口而出的尖叫都快涌到嗓子眼里,硬是被他老偵察員的膽量給咽了回去。勾頭一摟,饒中奇心頭一揪,地上躺著的不是別人,而是金燕。
饒中奇顧不得細想,一只手緊緊掐住她的人中,好半天,金燕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一番遭遇兩人都很蹊蹺。金燕說,她半夜起來小解,到院子里找廁所,抬眼往黑暗中一望,只見不遠處有一些奇怪的動物。偵察員的本能使她悄悄地摸了上去,天呀,都是些什么東西啊,一蹦一跳的,兩腿僵直,黑暗中沒一個看得清五官。金燕驚訝得剛想逃離,一個東西已一步三丈地跳到了她的面前,依稀只覺得是一個披著長發長著獠牙的怪物,而且一頭就把她撲倒在地。幸好這時候暗夜中又過來一人,對著那怪物輕輕一拍,就像施了法術一般,那怪物“刷”地往一邊去了,接著,她就昏迷過去……
這時,院子里傳來胡文的喊聲,饒中奇連忙跑回去,只見胡文衣衫襤褸,渾身血跡,就像遭受了意外攻擊似的。原來胡文奔波一天,睡得較沉,饒中奇出門時他并不知道,直到后來,他被一股奇怪的力量驚醒了,依稀的星光下,一個紅衣白裙長發披肩的女子正壓在他身上,胡文還以為是在做夢,一口氣吹開那女子的頭發,頓時駭得想跳起來,只見兩顆獠牙從那女子猩紅的嘴唇兩邊伸出來,死魚一般的眼睛瞅著他的頸動脈,臉色蒼白如紙,跟傳說中的吸血鬼沒什么兩樣。胡文揮拳剛想擊打,卻發現自己的雙手被縛在了床頭,那女子發出吃吃的怪笑,兩顆獠牙沖他脖子伸了過來,眼看就要咬住他了,這時候突然傳來一聲吆喝,就像有誰在冥冥中命令似的,那女子竟倏忽收斂了惡行,心有不甘地舔著猩紅的嘴唇,風似的朝門外跳著跑了。
這一夜,饒中奇是不敢再睡了,當了二十多年的偵察員,大大小小的場面也見識多了,就是沒碰見過這么離奇的事件。三人都待在東廂房,手槍須臾不離身邊,心中余悸未消,腦子卻一塌糊涂。快五更時,院子里響起了腳步聲,一個老頭站在門外沖他們說:“快睡吧,這會兒沒事了。手槍嚇得了人,嚇不了鬼呀!”
日上三竿,饒中奇三人終于從迷糊中醒來。老頭已燒好了一鍋稀粥,喝粥時,饒中奇一直盯著那老頭,半晌才試探著問:“大爺,昨晚是你,在暗中幫助我們吧?”
老頭瞟了一眼金燕和胡文,淡淡地說:“沒什么,屋子周圍有些不干凈的東西,我去收拾了它們。你們偶然在老朽處住一夜,可不能有什么意外。”
“難道昨夜真有什么意外嗎?”饒中奇不解地問。
“是陰間的怨氣重啊,它們對陽間的一些做法感到不滿,跑出來伺機作祟。我昨晚就是去施安魂術,不然那些鬼魂會加害你們的。”
第二天,饒中奇辭別老人,班師回營。胡文和金燕不解,這案子不明不白,怎么就走人,這可不是饒探長的風格。但饒中奇主意已定,兩人雖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也只好服從。回去后,饒中奇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認認真真寫了一份情況報告。領導看完報告后不解,這根本不像一份案情分析,倒像一份檢舉材料。不過,有關領導倒是十分重視,很快布置力量進行了偵察,結果很快出來了,原來高速路段是分片承建的,有些路段陽奉陰違,鯨吞國家財產,連給老百姓的賠付款都敢吃。
過了一些時候,饒中奇帶著兩個助手又來到當初他們夜宿時的那個村子。只見許多村民都在供奉祖先的牌位前焚香燒紙,同時還把印有揪出貪官的報紙也一同燒掉,似乎在告慰先人,一切都結束了。
僅僅很偶然,饒中奇和村民談起那個仙風道骨的老頭,大家都驚奇,稱村子里從來沒有這么一個人。尋覓時,果然在村尾處不見老頭。有村民就說,也許做警察的,為了老百姓出生入死,自有仙人暗中相助吧。胡文和金燕都很驚奇,唯有饒中奇心靜如水,只有他知道,這些樸實的村民為了討得公道,在四處求告無門時,不得已才用上了苦肉計,包括派村姑去假扮受傷的女子,還有那些僵尸其實也是村民假扮的,說到底,村民們只想引起別人的注意。而這一切,怎瞞得過具有多年辦案經驗的饒中奇的眼晴,在離開村子前的那個早上,饒中奇已經在和那個仙風道骨的老人的單獨交談中,弄清楚了他們的真實用意。C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