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農民工問題

摘要：近年來，農民工問題成為廣大學者關注的熱點。農民工問題主要表現為戶籍歧視、就業歧視、政治歧視、權益歧視。農民工問題產生的原因既有待遇上的不平等，又有教育培訓力度不夠，也有生產關系上的不暢。為此，必須多管齊下，才能真正破解農民工問題。

關鍵詞：農民工； 不平等； 破解

中圖分類號：F24文獻標識碼：Ａ 文章編號：１００４－０５４４（２００7）12－０180－０3

自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我國工業化、城鎮化進程逐步加快，大量農村富余勞動力向城鎮轉移。正如19世紀之初，大工業創造了英國工人階級一樣，20世紀80年代后的改革開放，創造了中國農民工階層——一個擁有2億多成員的階層，也派生出農民工問題。

一、 何謂“農民工問題”

所謂農民工問題，主要表現在四個“歧視”。一是“戶籍歧視”問題。計劃體制條件下的戶籍制度，國民待遇“捆綁”于戶籍之上。城市人享受社會保險、單位福利理所當然。但是農民工就是干上十幾年，享受點“打折”的待遇，也會在戶籍問題上遭卡。農民工子女要想入學，即使比城市人花更多的錢，也不一定能得到公正待遇。二是“就業歧視”問題。同樣是國民，農民進城務工卻要求辦理外出務工證、上崗培訓證、暫住證、健康證、未婚證、婚育證。雖然，這些制度有的已被取消，但農民工就業歧視的影子，依然時隱時現。三是“政治歧視”問題。在一些單位，農民工入黨、加入工會組織必須得到領導的高度重視才能如愿。少有農民工入黨，被認為是一項突破。而那些沒有正規單位的農民工，則基本上排除在黨組織和工會組織之外，人大、政協更無一席之地。近年來才有極少數農民工被選為人大代表。2007年3月8日，第十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名額和選舉問題的決定草案提請十屆全國人大五次會議審議。根據草案的有關表述，中國將首次在不斷壯大的農民工隊伍中產生全國人大代表。[1]在此之前，一些地方人大已經開始進行這方面的嘗試。比如，2006年底，在湖北省荊州市沙市區人大換屆選舉中，來自重慶忠縣的農民工向世洪以得票率88.59%當選為沙市區人大代表。但是，這項工作僅僅才是開始。對于廣大的農民工來說，他們對社會基本上沒有發言權，處于“政治游民”狀態。四是“權益歧視”問題。被譽為最能“吃苦耐勞”的農民工，幾乎成為一些用人單位降低人工成本，聚集財富的源泉。特別是在一些非公企業里，就算是在極為惡劣的工作環境下超時超強度勞動，那點微簿的工資，還有被克扣、拖欠的風險。在一些建筑企業，欠薪已經成為包工頭們的一項“經營策略”。因為，對農民工適度欠薪，有利于控制農民工，讓他們不會輕易地跳槽，否則，將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二、 農民工問題產生的原因

（一） “不平等”待遇是農民工問題產生根本原因

據農業部統計的數字，2002年，中國農民工有9460萬，按當年二、三產業的勞動生產率，平均每個農民工為城市創造了2.5萬元的價值，但他們的平均工資只有8000元。每個農民工為打工的城市作了1.7萬元的貢獻。這樣9460萬農民工共給國家和城市做了1.6萬億元的貢獻。農民工老了，病了，殘疾了，送回農村；農民工的老人在農村養著，農民工的孩子在農村接受義務教育。城市只用農民工的勞動，農民工的一切社會保障、社會福利全推給農村。這樣的不平等不等價交換，農村焉能不窮，農民焉能不苦？

可見，所謂的“農民工問題”，其實主要是“不平等”的問題。農民工與用人單位之間基本上沒有平等協商談判權，在社會上沒有正常的渠道表達自己的意愿，必然會以“對抗的方式”討“平等”。“這些‘多余的人’當中，誰要是有足夠的勇氣和憤怒來公開反抗……那他就是偷竊、搶劫、殺人”。[2]“王斌余，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民工，帶著改變貧窮生活的美好憧憬，17歲開始到城市打工，卻在艱辛的生活中不斷地痛苦掙扎，備受欺侮。數次討要工錢無果，他憤怒之下連殺4人，重傷1人，后到當地公安局投案自首。2005年6月29日，寧夏石嘴山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王斌余死刑。”[3]

（二） 教育培訓力度不足是農民工問題產生重要原因

18世紀，英國大機器生產導致雇主對技術工人的需求猛增，而新興工人只能從農民中“轉移”。于是，雇主開始從農民中招收“學徒工”——雇主為學徒提供食宿，但在一定時期內幾乎沒有任何報酬。延續至今的“學徒制”，培養了眾多依附于企業生存的后備勞動力，也為在崗工人制造了大量的競爭對手，為雇主進一步降低工人工資創造了條件。工人看到了這一點，于是，“工會竭力用限制招收學徒的方法來維持資本家對工人的需求，從而使工資保持在一定的水平上……最后，他們（工會）還用金錢來幫助失業工人。這件事或者直接由工會的基金會做。”[4]這段歷史說明：對農民工進行技術培訓，首先是企業生存、發展直至牟取暴利的需要，其次才是農民工求生的需要。

從2004年開始，始于珠江三角洲、閩南地區的“民工荒”浪潮，隨之波及到內地，對企業生產造成了沖擊，令許多老板頭大。一些地方政府過去忙“招商”，現在不得不忙“招工”。在招工中，大家才明白，中國并不缺人，缺的是有技術的人。所謂的“民工荒”，其實是“技工荒”。每年春節一過，許多農民工，特別是優秀的農民工就另擇高枝。為了留住農民工，老板們不得不想出各種各樣的招術。有的以“資金緊張”為由扣押工資，并承諾“節后上班立即支付”；有的老板忙著挖別人的墻腳，對于能夠從其他企業“帶”技術工人過來者給予重獎；有的老板承諾給工人提高工資待遇……但是，老板們發現，這樣做是要付出代價的。他們發現，要從根本上解決問題，還是要大量制造適合企業需要的“技工”。

過去，企業培養學徒工往往要花費數年，但是，一旦“出師”，一般會在企業干很多年。現在，隨著交通、信息等條件的改善和企業之間競爭的加劇，企業培養出來的技工，并不能保證在本企業干多長，有的還被國外企業搶走。競爭力差的企業往往淪為“培訓基地”。于是，絕大多數企業不愿當“冤大頭”，決意只招“熟手”。熟手從哪里來，自然就有各式各樣的培訓學校、技術學校（院）應運而生。于是，學徒工制度就被培訓制度所取代，技能培訓開始進入產業化、社會化時代。

當然，培訓進入社會化時代，并不表示企業對培訓袖手旁觀。企業需要對培訓的項目進行控制，以解企業燃眉之急。況且，培訓技工本身就是一塊大蛋糕，有遠見的企業往往以興辦技校、培訓機構的途徑，在設置專業時為我所用，同時還能先賺一把。如不能控制培訓機構或技校，企業往往以提供實習基地、設備、教員的辦法加以“資助”，條件是必須培養自己所需要的技工，并優先推薦到自己企業工作——這就是一些培訓機構或技校對學員宣稱的“包安置”。如果企業能如愿，培訓機構或技校還可以從企業得到一筆可觀的“獎金”（大約相當于職介費）。一些培訓機構“掛靠”在某些機關或組織，在賺取農民工的學費、企業的獎金之后，還能從政府或組織那里按人頭得到“補貼”。于是，一些培訓機構、特別是技工學校的負責人，不斷地被地方政府或組織授予榮譽稱號，有的還兼有各種頭銜。

2003年，國家農業部等六部委共同實施了國家級項目——“陽光工程”《2003－2010年全國農民工培訓規劃》。兩年來，“陽光工程”共培訓了農村勞動力530萬人。2006年3月，國務院頒發了《關于解決農民工問題的若干意見》，強調“各地要適應工業化、城鎮化和農村勞動力轉移就業的需要，大力開展農民工職業技能培訓和引導性培訓，提高農民轉移就業能力和外出適應能力”。近年來，政府的投入已經越來越講求實效，對培訓機構的補貼，必須與學員的就業掛鉤。遼寧省還將補貼以“培訓代金券”的方式，直接發放到農民工手中，讓大量的農民工直接受益。事實上，政府培訓農民工，是站在解決三農問題，以及促進農村勞動力向非農產業和城鎮轉移的角度；企業培訓農民工，是為了解決技工荒問題；社會其它組織，比如說工會組織、共青團組織，他們培訓農民工，則主要是為了幫助他們順利就業。

（三） 生產關系不暢農民工問題產生的又一原因

《共產黨宣言》稱：市場經濟將“日甚一日地消滅生產資料、財產和人口的分散狀態”。即，生產資料、財產逐漸向少數人集中，(失去土地的)農村人口逐漸向城市集中。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也同樣在“消滅生產資料、財產和人口的分散狀態”，只不過，事關國家命脈的生產資料，向國家(比如大型國企載體)集中，其它生產資料，向少數善于經營的人集中；(擁有土地的)農村人口也因逐漸向城市集中而成為農民工。

“擁有土地”這一重要的生產資料，是“農民工”區別于城市工人的典型特征。城鎮工人謀取職業，一般來說，首要目的是為了生存，然后才是改善自己的生活。但“農民工”謀取職業，一般來說是為了過得更好，因此，對職業的依賴程度比城鎮工人低。于是，當老板對打工者太殘酷時，表面上看城鎮工人可以另謀高就，但他們終究需要一份賴以生存的工作，社會“勞動力供應總量”不會減少。而勞動力供大于求關系，決定了他們不可能輕率地離開原有崗位，而更多地采取與老板談判，或者消極怠工，直至罷工來解決問題。但是，農民工解決問題的辦法大不相同，如果他們感到“不劃算”時，不太善于溝通，有的農民工會采取虛耗成本、提高廢品率、損壞機器或工具之類的行動，以達到報復老板的目的。一些企業成本居高不下，背后大多有這方面的。如仍達不到目的，農民工很可能“用腳說話”，一走了之，暫時回到土地中去。而且，要走就不會是個別行動，說不定老板一覺醒來時，發現十幾甚至上百的農民工已經踏上了返鄉的列車。這時，你會發現，說農民工“一盤散沙”是對農民工的無知。于是，一些地方企業發生了“民工荒”。

農民工可以暫時回到土地中去，導致他們對工資、福利、特別是社會保險的要求明顯比城鎮工人低，這也是老板們熱衷于使用農民工的原因之一。一些老板利用農民工想多掙錢的心理，制定苛刻的生產定額，以多勞多得的分配原則忽悠農民工“自愿加班”——看起來得到的工資比當地最低工資標準高出一截，但折算成法定工時，工資卻遠低于最低工資標準。

農民工流動性大，老板不得不采取一些措施來留住他們。最常見的手法，一是盡量分散地在全國各地招用外籍農民工，讓他們不容易抱成團。二是適度拖欠工資。在一些施工企業，農民工對工程不結束工資不結清的做法表示理解。在沿海一些生產(如紡織)企業，老板常以“資金周轉困難”為由，拖欠二到四個月的工資。到了春節臨近時，老板常常會故意拖欠一點工資，并承諾“春節來了之后一定補發給大家”。其實，隱含著這樣一層意思：如果你不來上班，這欠款可能就泡湯了。于是，適度地拖欠農民工工資，幾乎成為部分老板控制農民工的一種經營法寶。

農民工特別能吃苦，危重臟險的崗位幾乎全由農民工干，所以，發生在他們身上的工傷事故特多。一旦出了工傷事故，老板自有一套善后法則——瞞、壓、推、嚇、拖、誘……反正，一般都可以“擺平”。工傷保險可以降低經營風險，但老板們一般不愿出那份錢，卻會給少數高風險工種的農民工買商業保險。地方政府對這類企業進行檢查時，會發現“該企業已為部分工人辦理了工傷保險”。這種“只給病人辦醫保”的做法，雖然明顯違背了社保原則，但卻被一些商業保險機構視為商機。并不是所有的老板都不愿意與農民工簽訂勞動合同。一些礦山老板以政府推行勞動合同的名義，與農民工一番“平等協商”后簽訂“生死合同”，更多的老板則只簽訂對農民工單方限制的合同，且不給農民工附本。在一些毒害特別嚴重的崗位，老板會以關心工人身體健康為由，“免費”為農民工體檢，其用意實為把握最佳的“合同期限”，在病情惡化之前，讓農民工“合同期滿”或被辭退，然后從黑中介再招一批工人……這里，“勞動合同”，其實是為了將身體即將崩潰的農民工一腳踢開所作的法律準備。

三、 農民工問題的破解之道

解決農民工問題，絕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也不可能由哪一個部門和組織單獨承擔重任，必須全社會共同努力。一是要在發展中解決問題。發展是解決問題的根本辦法，也是最基本的前提。解決社會保險問題，財政收入是基礎；解決農民工子女入學問題，教育投入是基礎；解決收入過低的問題，企業的生存與發展是基礎。因此，發展是解決問題的根本途徑。這一點，胡錦濤總書記的“科學發展觀”已經闡述得非常清楚。二是要在政治上消除歧視。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上層建筑又反作用于經濟基礎。在發展的同時，必須從政治的高度，讓農民工與城市人在政治上平等對待，逐步消除對農民工的歧視。全國總工會早在2003年就已經提出，要重視農民工權益維護問題，最大限度地將農民工組織到工會中來。2004年的中央1號文件中第一次提出，“農民工是我國產業工人的重要組成部分”，從而確立了農民工的工人階級屬性，為農民工享受平等的政治待遇奠定了政治基礎。當然，僅讓農民工加入工會組織是不夠的，今后，還應當有“農民工黨代表”、有更多的“農民工人大(政協)代表”、“農民工勞模”等等。要從政治上疏通一條反映農民工呼聲和意愿的正常渠道。可喜的是，目前，各地基層黨組織已經開始高度重視在農民工中發展黨員的工作。少數農民工被光榮地選上了黨代表。如，農民工劉俊剛光榮地當選為天津市第九次黨代會代表。[5]三是要在就業政策上享受市民待遇。比如，應當加大戶籍制度改革（目前正在推行），調整相關就業政策，徹底消除不利于農民工就業的歧視政策。在就業培訓方面，將農民工與市民同等對待，盡快建立和健全勞動力流動服務體系，為城鎮就業人員與農民工共同營造“政府搭臺、市場推動、自主擇業”的就業共同市場。四是逐步加大勞動執法效能。一談到農民工權益維護問題，就有人提出，應當制定維護農民工權益的相關法律。事實上完全沒有這個必要。十八世紀，英國工人運動追求的目標是“力求以無產階級的法律(人民憲章)來代替資產階級的法律”，從而制止資產階級“在法律庇護下進行搶劫”。但是，當今中國已經有了相當完善的法律體系，而且，立法體現的就是人民的意志。中國需要解決的，其實是提高政府“執法效能”的問題。執法效能不高，原因非常復雜，比如經濟落后、地方政府官員片面追求“優先發展地方經濟”、執法部門力量不足、政府執法人員不作為或“權力尋租”等多方面的因素。五是要充分發揮工會在維護農民工合法權益方面的作用。維護農民工權益，除了各級黨政重視，特別是加強勞動執法監督之外，在市場經濟條件下，要充分發揮工會組織的作用。將農民工吸納到工會中來，不僅是維權的需要，也是一個重大的政治問題。農民工“工會意識”不強，并不等于他們不想“組織起來”。作為弱者，農民工在外出打工之際，潛在的“自保意識”促使他們以“血緣關系”、“地緣關系”松散地組織起來，沾親帶故、鄉里鄉親成為最基本的組織單元。國內外敵對勢力早已看準了這個“商機”，打著維權的旗號，常施“免費午餐”來制造政治效應。因此，加大工會維護力度，也是加強共產黨執政地位的需要，必須高度重視。

工會的作用，大致上有如下幾點：一是最大限度地將農民工組織起來。將最大限度地將農民工組織到工會中來。目前，應當將重點放在成建制的企業(特別是建筑企業)或單位。要探索農民工工會組織的各種組織形式，以及提高農民工工會成活率的有效途徑。在探索村級工會運作模式，將工會組織建到農民工的“大本營”——村級之中。二是充分發揮教育職能，提高農民工的維權意識。要重視運用媒體的宣傳作用，向農民工傳播組織意識、理性維權意識、工會意識，提高農民工素質。讓農民工掌握必要的維權知識，比如工資、工時、休假、社會（特別是工傷）保險等方面的常識，提高依法自我維權的能力。三是發揮工會組織的橋梁紐帶作用。農民工具有分散、流動的特征，他們的意見和建議往往沒有正常渠道進行表達。工會應擔當起溝通角色，在他們與黨政之間架起一座橋梁，使他們的意見和建議得以充分表達。四是監督和維護作用。維護農民工權益，目前應當抓住拖欠工資、工傷(含職業病)兩個主要問題。工資拖欠問題，已經引起全社會重視，工會應當積極參與。但是，能夠令農民工個體“傾家蕩產”的工傷問題，重視的程序還不夠。一些黑心老板在農民工身體被摧垮前將農民工一批批輪換掉。當農民工受工傷之后，老板可以找到各種理由逃避責任。對此，工會應當與勞動部門聯手，加強勞動保護監督檢查工作。要在社會上樹立工會的維護形象，讓絕大多數農民工懂得“被侵權找工會”!而不是去找黑幫，更不是去找社會敵對勢力。

國務院關于解決農民工問題的若干意見》指出：“解決農民工問題是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戰略任務。”“我們要站在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全局和戰略的高度，充分認識解決好農民工問題的重要性、緊迫性和長期性。”各級黨政應當按照科學發展觀的要求，高度認識農民工問題的艱巨性，科學地、逐步地解決好農民工問題，這將是促進中國經濟社會又快又好地發展的重大舉措之一。

參考文獻：

[1]新華網北京３月８日電.

[2]恩格斯.致大不列顛工人階級[Z].

[3]死囚王斌余的道白[Z].新華網，2005-9-4.

[4]恩格斯.英國工人階級狀況[Z].

[5]天津日報，2007-5-29.

責任編輯 楊小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