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中國在制度變遷過程中,決策者的有限理性使消費者對未來的不確定性感受增強,引起我國邊際消費傾向的變異。本文致力于說明在轉型期的中國消費理論中,不確定性因素應該占據更為重要的地位,且在目前制度變遷的條件下,為促進居民消費和避免消費傾向的劇烈波動,保持宏觀經濟政策的最大理性和相對穩定是兩相權衡下的次優選擇。
[關鍵詞] 經濟制度變遷 不確定性 邊際消費傾向
中國市場化改革具有增量改革先行、從局部開始和市場機制的調節作用由體制外進入體制內三個基本特征。中國的改革路徑首先驗證了現代經濟學所立足的一個基本假定:經濟活動主體具有有限理性。決策者的有限理性使得改革措施具有非均衡性和不穩定性,制度的不斷演進使行為主體對制度不確定性的預期增強。
一、近年來我國邊際消費傾向曲線及其特點
若以△GDP表示國內生產總值的增量,以△S表示居民儲蓄的邊際增量,則△C=△GDP-△S,那么MPC=△C/△GDP=(△GDP-△S)/△GDP。按照此公式,將計算的結果作圖可得我國的邊際消費傾向曲線。
近年來我國邊際消費傾向曲線
從曲線圖可以看出,我國的MPC曲線有下面兩個特點:
1.MPC曲線與經濟周期密切相關。如果以經濟復蘇作為周期的起點和終點,則1978年以來我國經濟經歷了四個周期,分別是:1977年~1981年、1982年~1986年、1987年~1990年與1990年~1999年。而我國的MPC從1987年起算,到1998年止,大致也可分為兩個周期,即1987年~1990年、1990年~1998年。
2.波動幅度大,周期長度不規則。與凱恩斯所作的MPC曲線不同的是,我國的MPC曲線可明顯地分為峰頂和峰谷,且波動劇烈。
二、對制度變遷—不確定性感受—消費傾向波動這一傳導機制的實證分析
1.1987年~1988年。這段時期處于經濟轉型展開階段(1984年~1988年)的末期。存在著新舊體制交替并存的“雙軌制”。由于國有企業的“放權讓利”和非國有經濟的發展,居民收入快速增長,消費品市場逐步形成,長期以來輕重工業發展比例失調,造成日用消費品長期緊缺,這一時期的消費可稱為“補償性消費”。居民消費超前膨脹,還不具備跨時均衡的性質。
2.1989年~1992年上半年。在1989年秋至1992年春夏之交,我國出現了長達三年之久的市場疲軟。經濟體制中的各種深層次矛盾日益顯露出來:經濟總量急劇膨脹、產業結構嚴重失衡、雙軌價格相互傾軋、經濟秩序出現混亂,并由此引發了嚴重的社會和政治沖突。為此,國家開始“治理整頓”,甚至一些重要生活消費品和公用產品的價格也被重新凍結,出現新的扭曲。居民的收入增長放緩,消費行為高度敏感于價格,消費規劃長度仍然較短,消費集約束和流動性約束仍然較強。
3.1992年下半年~1993年。1992年MPC開始回升,1993年的MPC值上升為這一時期的最高值。對于上一階段的市場疲軟,宏觀調控依靠大幅度增加投資來拉動經濟運行。1993年完成固定資產投資11829億元,比上年增長50.6%,固定資產投資占GDP的37.6%。這種投資增長是借助于貨幣的超經濟發行來增加資金供給的,于是產生了通貨膨脹。另外價格管制的局面逐漸改變,通貨膨脹由原來的“隱蔽型”變為“公開型”, 這時伴隨著價格水平長時間地全面上漲(最高月漲幅達26%),經濟也變得過熱。加之1992年鄧小平南巡講話,1993年十四屆三中全會確立建立市場經濟體制的目標,使得人們對未來的預期持樂觀態度,1993年我國邊際消費傾向值達到頂峰。
4.1994年~1998年。從1993年下半年開始,政府采取緊縮政策為經濟降溫。1997年工業消費品已不存在供不應求的商品,1998年農副產品也全部轉為供求平衡或供大于求的商品,出現了生產能力相對過剩的狀況。這一時段改革開始進入全面深化階段。具體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來分析:
(1)下崗失業壓力隨著改革的深入不斷增強,中小企業吸納的雇員也面臨著就業的不確定性。中小企業作為主要的就業渠道,其登記注冊數占全部注冊企業數的99%,提供了75%的城鎮就業機會。另外目前我國登記注冊的7人以下微型企業有2500多萬戶(不包括大量沒有在工商部門登記的微型企業),占中小企業的72%,從業人員5000多萬,相當于國有企業現有職工數。但中小企業與微型企業時刻都面臨市場機制的優勝劣汰,其吸納的就業者更具不穩定性。
(2)農民收入持續下降,不確定的收入預期壓縮了其消費欲望。農村消費受經濟制度變遷因素的影響比城市居民要小。其消費規劃從來都是跨時的(如養兒防老、攢錢供子女上學等)。即便如此,制度變遷的影響還是或多或少影響著農村居民的消費。重工業優先發展的戰略,土地承包制度未從根本上解決農村基本生產資料的歸屬問題,且農產品收購價格制度飄忽不定,使得農村居民有著不穩定的收入預期。
(3)教育支出年年看漲。隨著高等教育收費制度的推行和高校擴招力度的不斷加大,教育支出越來越成為居民消費支出的主要內容。從總體上看,與國外相比,根據美國紐約州立大學高等教育財政與接近性課題組收集的9個國家的相關數據顯示:在公立學校里,1997年~1998年度學生和家庭承擔的高等教育成本額在美國為4000美元,馬來西亞為3515美元,加拿大為2668美元,英國為1000美元,納米比亞為884美元,肯尼亞為316美元,德國為190美元,墨西哥為16美元。高校收費占國民GDP的比重,在學費較高的加拿大和美國,這一數據都不超過10%,而中國目前人均GDP剛過1000美元,5000元人民幣的學費就占到人均GDP的60%以上。若按購買力平價1美元等于1元人民幣計算,中國高等教育的學費已是世界第一。
4.居民買房支出居高不下。世界銀行認為:房價與收入的比例在3∶1至6∶1之間比較適當;而《中國行業景氣分析報告》則表明:目前北京等大城市居民收入與房價的比例是1∶8到1∶15,過高的房價收入已經成為制約房地產需求的重要因素。相比2001年,2002年新建商品房的價格平均漲幅在13%左右,二手房均價漲幅約為31%,這顯然超出了經濟增長速度和居民承受能力。我國大城市住房價格居高不下,除土地價格外,各種稅費過高、政府部門“有償服務”過多以及不合理的攤派過濫也是一個重要因素。前面引用的關于上海家庭儲蓄目的的調查顯示,有19.2%的家庭把買房作為儲蓄目的的首要目的,把買房排在儲蓄目的前三位的家庭比重達到55.5%。
5.消費環境充滿了不確定性。從消費硬環境看,基礎設施不配套制約著城鄉居民消費結構的升級換代。目前,城鎮公路建設的速度與居民改善行路難的矛盾仍然突出;城鎮舊住宅供電線路老化,供電容量不足,大功率的取暖器、微波爐等家用電器普及進程受阻,嚴重影響有效需求的實現。從消費軟環境看,影響消費的原因主要有:消費信貸制度的不完善、市場的無序競爭產生了混亂的流通秩序,充斥市場的各種假冒偽劣產品、某些地方政府所采取的地方保護主義和市場封鎖行為、信息不對稱的影響及價格變動因素等。
另外,醫療費用急劇增加,社會保障制度不健全,職工退休收入出現了相對下降,處于低收入階段的居民的退休期被延長,收入差距拉大所引致的不確定性對消費傾向存在逆向效應,入世給中國經濟披上的迷霧讓中國消費者在短期內難以飛躍,這些因素都給居民增加了不確定性從而引起消費傾向下滑。
三、結論
在轉型時期的中國,經濟制度變遷成為一種常態,因而由之帶來的不確定性預期也本是不可避免的,但由于制度變遷主體即決策者的有限理性和偏好,造成了制度的缺失與制度的非均衡,使制度變遷過程中的不確定性因素增加,從而引起消費傾向的波動。從這個意義上說,本論文的結論有二:1.為了避免消費傾向的劇烈波動,從而使經濟穩定健康地增長,穩定政府政策至關重要。2.在經濟制度變遷不可避免的環境里,為了穩定居民的消費行為,有效地擴大內需,應在保持宏觀經濟政策相對穩定的前提下,實現相應的制度變遷,消除影響居民消費增長的制度性障礙。
在前面分析造成消費傾向下滑的原因中,有的是經濟改革難以避免的,如下崗失業壓力增大,收入分配差距擴大,醫療費用的急劇增加等。有的卻是可以通過決策者采取措施來進行改善的,如社會保障滯后,教育支出和居民買房支出居高不下,消費環境的不確定性等。而即便是市場化改革所必然帶來的下崗失業壓力增大、收入分配差距擴大、醫療費用的急劇增加等結果,也是可以通過政府的有所為來加以緩和的。居民消費行為的變化是內生于中國的經濟轉型過程的。這一結論的政策含義是:為了穩定居民的消費行為,有效地擴大內需,就必須從中國的經濟轉型入手,實現相應的制度變遷,消除影響居民消費增長的制度性障礙,如完善社會保障體系,改革戶藉制度,增加農民收入;改革電信、交通、教育、醫療等行業的行政性壟斷體制,增加有效供給,促進居民消費結構升級,等等。如何完善對經濟的管理職能,填補經濟中的制度缺失,實現制度的均衡,從而減少人們對制度變遷所導致的不確定性預期,政府任重而道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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