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字母詞“Ｎ”

隨著中外文化的交流和全球經濟的融合，漢語中出現了越來越多的字母詞。比如CEO（首席執行官）、WTO（世界貿易組織）、NBA（美國籃球協會）等等。權威的《現代漢語詞典》也收錄了字母詞，而且數量在逐漸增加。1996年版的《現代漢語詞典》附錄中收錄了39個字母詞，其中字母加漢字形式、英語縮寫詞形式差不多各占一半。2002年增補版中同類的詞語收錄增加到142個，其中字母加漢字的詞占22%，英語的縮寫詞占77%，可以看出這兩種詞都有大幅增加，字母加漢字的詞增加一倍，英語字母縮寫詞增加了五倍。但是，它一直都未收錄“N”。

“N”和一般的字母詞不一樣，它已經深深地打上了漢語的烙印，無論在意義和用法上，都有強烈的漢語色彩。最重要的是，它的意義包含著漢語的創造。我們認為，“N”比一般的字母詞更有資格成為漢語詞匯中的一員。

一、“N”的來源

談到“N”的來源，首先要從數學說起。在數學中有許多關于“n”的用法：

數列中的每一項都和它的序號有關，排在第一位的數稱為這個數列的第一項（通常也叫首項），排在第二位的數稱為這個數列的第二項……排在第n位的數稱為這個數列的第n項。所以，數列的一般形式可以寫成a1，a2，a3，…a n…①簡記為{an}

數列可以看成以正整數集N*（或它的有限子集{1，2，3，…n}）為定義域的函數a n=f(n)，當自變量按照從小到大的順序依次取值時，所對應的一列函數值。②

二項式定理是指(a+b) n在n為正整數時的展開式。另如：

開n次方一元n次方程

在數學中，我們不難看出“n”是一個表示任意數的符號。我們認為“N”正是從數學上表示任意的符號“n”來的。

下面的“n次平方”之類的用法很能說明n表不定多量的來源，例如：

給了你N次平方的機會，你都有N次理由做不出像樣的東西來？

再說，在這種情況下，你還可以給你歌詞增N次平方諸如“死亡”“鮮血”之類的詞，看，多牛！

商務印書館出版的《英華大詞典》（1984年修訂二版）n條第4義項下的解釋是：[n] 【數】任意數，不定數，不定量。

這樣看來，n表不定數、不定量源于數學符號應該是沒有疑問的。而且，從大量的語料看，n所表示的并非都是不定量。和數學上的用法一樣，n既可以表示任意數，也可以表示不定量，但是，作為日常生活語言的N也有自己的特點。

另外，從N現象的使用群體也可以看出這些N來自數學。N的使用者多為年輕人，這是因為中國大多數年輕的網民都受過中等數學教育，許多數學公式已熟記于心中，可信手拈來同時可以引起群體內部的積極響應。

二、關于“N”的意義和用法

在漢語里，“N”是如何被使用的呢？綜合來看，有兩種用法，第一種是用作數詞，意思是數量極大，后面跟隨的量詞以“個”為最多，如：

⑴北大才子可以賣肉的N個理由（《中國青年報》2003-08-05）

⑵德資企業的N個門檻（《人才市場報》2004-12-28）

后面也可以跟別的量詞，例如：

⑶我昨天給她發了N條短消息她都不回。

從理論上講，一般的天然量詞都應該可以和“N”一起使用，來表示這種“極大量”的意思，只是“個”是用得最多的天然量詞。據我們觀察，“N”基本上不和度量衡量詞使用（天然量詞和度量衡量詞的區分請看王力《漢語史稿》）。

“N”的第二種用法是作副詞，意義是“程度極高”，差不多是“非常”“十分”的意思，比如：

⑷“乞丐村”集體乞討的N多困惑（《鑫報》的長篇報道《記者走近岷縣“乞丐村”》2005-7-31）

⑸酸菜把自己N久以來的心愿脫口而出。

⑹我N想知道她的電話。

這個用法還是和第一個意義聯系在一起的：數量很多就意味著程度很高。一個佐證是，我們在網絡上只能看到“N多”這樣的用法，卻很難找到“N少”這樣的用法。

從使用范圍來看，“N”的使用范圍可以分為兩個方面，一個是使用者的范圍，另一個是使用媒介的范圍。從使用者來看，對“N”使用比較多的是年輕人，年紀大的人使用非常少，這和“N”的來源有關系，這一點上面已經談到。從使用的媒介來看，“N”這樣的用法最初存在于口語中，隨著因特網的普及，在網上的聊天室和留言板上常見，如：

⑺小女子的居家省錢N小招。

目前，“N”的使用范圍在迅速擴大，現在在報紙等平面媒體上頻頻出現這個字，如：

⑻影響親密關系的N個瞬間（《中國青年報》2005-09-28）

⑼家庭幸福的N個原則（《北京青年報》2002-07-16）

⑽上海N個“白相”的好去處。（《上海僑報》2005-09-15）

三、關于“N”的規范

通過以上討論，我們認為“N”已經成為漢語中一個地道的字母詞了。近年來圍繞著字母詞展開的研究越來越多。對字母詞的使用，為之歡呼雀躍者有之，如汪惠迪（2001），全面反對者也有之，如慧生（1995）、李國文（2000）；而在如何看待字母詞的性質上更是一直有爭議。我們認為作為符號的字母詞，有可能進一步發生用法和意義的演變，獲取多重用法和意義。例如“N”的用法和意義的擴展使我們有理由把它看成是漢語的新詞。固然，它表示程度用法的某些方面或許還只是修辭意義上的，但從發展的眼光看，這也符合漢語演變的基本規律。因此，其前景未必不會從“修辭”走向“語法”。另一方面，“N”本來是數學用語，現在進入日常生活中，也符合詞匯發展的一般規律，漢語中有不少詞語就來自不同的專業領域。

把字母詞看成是漢語詞，有不少人難以接受，這可能是“漢字本位”造成的。的確，我們老祖先沒有給我們留下來這樣的書寫形式，這成了多年來困惑我們的一個難題。其實，漢字只是現代漢語書寫符號系統中的組成部分，它在不斷地豐富和發展，例如“0”作為“零”的書寫形式，就不是原先漢字所有的，按照偏旁部首，我們無法把它放到任何一個地方?，F在的“N”，有形，有義，有音，無論口語還是書面語，都明明白白是一個語素，一個詞。但是，多年的傳統思維模式告訴我們：用漢字寫下來的外來詞是漢語，含漢字的字母詞可以承認是漢語的詞，不含漢字的就不承認是漢語，這似乎說不過去。《現代漢語詞典》（2005版）仍把漢字開頭的字母詞收入正文，而以西文開頭或純西文的打入另冊，或許正是基于這種認識的一種表現。

《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法》第十八條規定：國家通用語言文字以《漢語拼音方案》作為拼寫和注音工具?！稘h語拼音方案》是中國人名、地名和中文文獻羅馬字母拼寫法的統一規范，并用于漢字不便或不能使用的領域。

這已經表明，在國家法律層面上說，拉丁字母在記錄漢語方面和漢字具有同等的地位。另外，從漢語國際傳播的角度出發，漢語應該容納字母詞。像言語中的偶發詞一樣。

注釋：

①普通高中課程標準實驗教科書《數學》第五冊，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4，（32）

②同上

參考文獻：

[1]郭 熙.漢語、漢字和漢語現行記錄系統使用中的一些問題和對策[J].語言文字應用，1992，(3).

[2]慧 生.也談字母詞[J].語文建設，1995，(7).

[3]李國文.漢語的無奈[J].語文建設，2000，(4).

[4]汪惠迪.新加坡華語字母詞語用簡論[A].新加坡華文教學論文二集[C].新加坡：泛太平洋出版社，2001.

[5]王 力.漢語史稿[M].北京：中華書局，1982.

（李清福 王新啟，河南商丘職業技術學院語言文學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