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哈代是19世紀英國杰出作家和詩人。他的短篇小說和他的詩歌和小說創作一樣有成就。本文試從鄉土精神、悲劇意識和現實主義精神三方面解析哈代短篇小說《三怪客》的創作。
關鍵詞:哈代 《三怪客》鄉土精神 悲劇意識 現實主義精神
哈代(1840—1928)是英國現實主義文學優秀繼承者。他不僅擅長詩歌和小說創作,而且在短篇小說創作上也很有成就。他的短篇小說精湛而精巧,巧妙深刻地揭露了維多利亞王朝的種種弊端,是英國農村衰落景象的挽歌。他的短篇小說集《威塞克斯故事集》是這方面的代表作。哈代在故事集里通過對貴族家庭的崩潰,個人命運的悲劇以及貧窮農民破產的故事的描寫,揭示了英國農村宗法社會的徹底瓦解。短篇小說《三怪客》于1883年發表。作者通過農村茅屋里的歡聚,集中描寫了鄉村里的各式人物。三怪客的拜訪更使故事情節變幻莫測。在篇末又以淡淡幾筆點出了破產農民的悲劇命運和窮人之間的互相支援。小說曾被哈代改編為獨幕劇而搬上舞臺,被《時代》雜志稱為“毫無疑問是最精彩的戲劇晚會”。本文試解析哈代在《三怪客》創作中所體現出來的鄉土精神、
現實主義精神和悲劇意識。
一、鄉土精神
哈代的小說都是鄉村題材。他所寫的故事以他的家鄉為藍本,但他從來都沒有用過他家鄉的真名“多塞特”(Dorset)來稱呼他所描寫的鄉村,而是統一用“威塞克斯”(Wessex)這個古老的名稱。文學史上有過以人物統一系列小說的做法,但以地點作為統一手段盡管不是哈代的獨創(在他之前就有過W·司各特的“威弗利”小說系列,特洛羅普的“巴塞特郡記事”系列),但是只有在哈代的小說和詩歌中,地點才達到了高度的統一和系統化。哈代把他的小說總是提名為威塞克斯小說。《三怪客》這個故事也是發生在“英國的農業區域內”,且這些區域“往往經歷幾百年依然不改變舊觀”。正如哈代出生和長大的地方那樣是全英國最偏僻、最落后的地區之一那樣,小說發生的地點也是通常人跡罕至,荒蕪一片:“這3英里崎嶇不平的高地,再加上一年四季接連不斷下霰、下雪、下雨、多霧的壞天氣,也足以令人望而卻步,讓隨便哪個泰門或尼布甲尼撒與世隔絕;在天氣晴和的時節,對于那些合群的人、詩人、哲學家、藝術家和其他一些一心向往賞心悅目事物的人來說,這一路能勾起他們興致的東西就更加少得多了。”但威塞克斯不僅是物質的客觀存在物,反映了特定時期的英國社會縮影,它還是精神的客體,是哈代精神活動的產物。從哈代開始有意識地構筑他的威塞克斯王國起,它已不再僅是一個社會歷史,物質的事實,而是抽象成了一個精神上的符號,即鄉土精神。這種鄉土精神支配著創作中的哈代,而威塞克斯就是這種精神物化的產物,體現了哈代對美好鄉村生活的眷戀。在《三怪客》中,哈代毫無例外地表達了這種眷戀。在牧羊人女兒的受洗禮宴會上,屋外雖然是暴風雨天氣,是個“夠叫可憐的晚上”。但是屋內卻是充滿歡樂祥和的氣氛。“享樂是普遍的,而尤其是在這不受習俗約束的晚上。相互的信任和好感產生了圓滿的舒泰,又沒有處事的正經心事……悠閑的態度,貴族式的雅靜安詳,傳遍了大部分的歡宴者”。屋內匯集了鄉村里的各式人物,有木匠、教堂書記、牛乳廠的主人、牧羊人和青年男女,可以說茅屋里的歡樂代表了整個鄉村美好的生活。如果考慮到哈代創作的大環境,就不難理解這種鄉土精神的產生。19世紀中葉,人口膨脹、城市化、農業機械化、經濟危機、人口遷徙等席卷整個英國。哈代成年后離開家鄉,未能融入現代城市生活,產生精神上的失落感。同時由于英國農村在發生巨大變化,這就意味著人們要失去舊的淳樸的生活。而哈代這段時間一直在回到過去,產生懷舊情緒。如果說在《三怪客》中茅屋外的世界代表了英國社會當時的急劇變化,那么茅屋里祥和的享樂氣氛則是作者的鄉戀情結最明顯的表現。他懷念的正是他從小生活其中的小村鎮及其代表的文化。這種鄉土精神不是游離于作品之外,而是編織進了作品的肌理之中。因此,在這個意義上,哈代的作品和經典現實主義作品又有著差異。具體來說,1)在人物塑造方面,他的人物除個別以外,都像是傳奇和民謠中的人物。在《三怪客》中,鐘表匠偷羊后又越獄逃跑,從他的身上人們看到了一種罕見的睿智、勇敢和堅定。他在茅屋里面對絞刑吏時的臨危不亂和之后的不知去向,就正好代表了哈代小說中的傳奇人物。2)在情節塑造方面,哈代的小說也有此傾向。哈代認為,文學的真正目的是通過滿足人們的好奇心來給人以樂趣。在《三怪客》這個故事中,三個陌生人在雨夜中拜訪安寧祥和的茅屋以及由此發生的一系列跌蕩起伏的情節和第一個陌生人最后神秘的下落都充滿了傳奇,極具戲劇性。正如在文章的結尾所點:“至今仍為高老斯坦的有名故事一直傳誦著”。
二、現實主義精神
然而哈代的鄉土題材小說并不拘泥于描述他對美好鄉村生活的懷念。它還具有現實精神。在《三怪客》中,他不僅僅是在給我們講述一個傳奇故事,而是反映這故事之后的現實。《三怪客》無情地揭露了維多利亞時期英國資產階級社會的罪惡。哈代的現實小說中具有反社會傾向。《三怪客》不斷折射出當時的社會狀況及哈代自己的態度和反社會傾向。小說中首先表現為哈代對當時英國法律公正性的質疑。小說中的鐘表匠為了生存去盜羊而被處以死刑。因為“所犯的罪和所判的刑罰不太相稱”,附近一帶的農民都對逃犯表示同情,所以后來村民們覺得追尋盜羊賊在“面子”上是“緊急而嚴肅的”。這一事實間接反映了作者對當時法律公正性的質疑。同時借農民對追捕盜羊人的態度反映他對現實法律的不滿,批判了當時英國社會只追究后果不深查動機的殘酷無情的法律條文。小說中類似的例子還有不少。通過對第三個陌生人進門時驚恐萬分的神態的武斷推測,茅屋中的人們便認定他是在逃的死囚。僅憑這間接的證據,那位小說中警察便認為有了漆著金黃色皇冠還有獅子和獨角獸的像的警棍,所以他舉起來打人是合法的。而小說中穿淺灰色衣服的絞刑吏更是說:“我是政府里的人,可以授權給你做這樣的事。”作者批評了這種借著法律的條文而妄斷是非的做法。第一個陌生人神秘失蹤的結局也可以從另一方面解釋為哈代借此表達了他對當時法律的反抗。其次,在小說中哈代還表達了他對宗法社會瓦解后農民境遇的同情。哈代生活和創作的時代幾乎經歷了整個維多利亞時代英國的農民階級逐漸消亡的過程。而他出身于并眷戀于宗法世界的淳樸生活和傳統美德。所以當歷史把一種看來并非理想的文明形態帶進了威塞克斯宗法社會,導致舊的和諧的破裂的時候,哈代在內心并不想看到這種打破。在《三怪客》中,從三個陌生人如何輪流介入并打擾了茅屋內喜慶的晚宴到整個晚宴的匆匆收場的描寫,我們不難看出英國農村祥和的生活是如何受到外來勢力的入侵。鐘表匠可以說是這類受侵害人群的代表。從哈代在《三怪客》中對鐘表匠的著墨,我們是可以感受到哈代對當時受壓迫的破產農民表示的無限的同情。例如在描寫鐘表匠的出現時肯定地描述道:“他的眼睛大而坦率,有決心。”借描述農民在追趕他時“沒有確定的找尋計劃”,“發覺可怕的人不存在,更沒了主意”的不認真的追捕,哈代間接表達了對鐘表匠的同情。小說中人們在晚宴后對追尋盜羊賊也是表現得不積極。這種農民間互相支持的情節安排也反映了作者對鐘表匠的同情。最后,哈代在小說中還反映了在當時資本主義社會中人的淳樸自然本性變得冷漠、自私和狡猾的事實。淳樸的牧羊人在絞刑吏看來是“簡單的靈魂人”。為資產階級打工的絞刑吏并不積極地追捕逃犯,認為那是“政府的責任,不是我的”,“我不愿意打斷我的腿,去跑這荒山野地高低不平的路”。而淳樸、慷慨、好客的鄉村牧羊人芬內爾為招待陌生訪客不顧妻子的不樂意而執意又滿了一缸子蜂蜜酒給陌生客人喝。芬內爾和殘忍自私的絞刑吏在這里構成了鮮明的對比,體現了人性的變化。
三、悲劇意識
哈代小說的悲劇意識來源在于他對資本主義工業文明與鄉村宗法文明的撞擊的深刻的感受和體驗。宗法社會里傳統的倫理關系和價值觀念遭到了新文明的踐踏。然而,這種殘酷的違背宗法情理的變化又是歷史發展的必然。基于這種憂慮和困惑,哈代在小說中真實反映了新舊兩種文明形態的撞擊帶給小說主人公的悲劇命運。在哈代看來,他的主人公的悲劇是對十九世紀下葉宗法制農村中個體農民艱苦的掙扎過程以及他們心靈上創傷的真實寫照,是對人類命運的焦慮探索。哈代的悲劇意識具體表現為個人悲劇意識、社會悲劇意識和生命悲劇意識。哈代經常在他的小說中描述鄉村農民的艱難處境,特別是小說中的人物對自己的命運沒有掌控能力。在《三怪客》中,主要是由鐘表匠的個人悲劇來體現。他的悲劇命運根源在于19世紀中后期,威塞克斯個體農業經濟在資本主義工業文明的沖擊下走向崩潰,個體勞動者由此陷入經濟困境。文中的鐘表匠由于失業很久,陷入經濟困境,家里窮得連飯都吃不上,因此白天盜了一只羊。他也因此而落得被判死刑的悲劇命運。哈代小說中的悲劇主人公通常在個體生命意志的驅使下掙扎和反抗,如苔絲、裘得,但最后卻都進入悲慘結局。在小說中,鐘表匠在得知第三個陌生人的身份之后所表現出來的鎮靜和勇敢是有目共睹的。他機警地躲避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話語和行為,如“本能地藏手”,沉著地和唱絞刑吏的歌。尤其是當他的弟弟出現在門口的時候的臨危不亂更給讀者留下深刻印象,他一面用酒潑了一地,一面用低音和唱道:“上帝可憐他的靈魂吧!”機警地提示他的弟弟不要暴露實情。此后,雖然他逃離了第二天的絞刑,但無論如何追尋他的行動卻在進行著。他可能不得不一輩子躲藏在人世間繼續抗爭。這就是鐘表匠個人悲劇:雖經過反抗卻難逃悲劇命運。哈代筆下的悲劇主人公一直不屈不撓地反抗到生命終結,這是悲劇精神。正是這一點,構成了哈代小說獨特的撼動讀者心靈的悲劇魅力。哈代的悲劇意識不僅是再現社會內容,更多地由個人悲劇引發出對人類生存狀況和未來命運的客觀思考。鐘表匠的故事代表著一群農民的生存境遇。他們的命運何去何從,在哈代看來正如鐘表匠的最終下落不明一樣都最終懸而未絕,由此,哈代表達了對這類人群命運的焦慮探索。
綜上所知,哈代的《三怪客》是一篇典型以鄉村生活作為立足點,對現代文明以大膽批判,對人類命運以探索的短篇小說。它可以說是哈代短篇小說作品的優秀代表之一。
參考文獻:
[1]哈代著.張玲譯.三怪客[M].北京:解放軍文藝出版社,199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