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闡述了聲訓從先秦時期產生,到兩漢,再到唐宋、清的發展歷程。《說文解字》是我國第一部綜合分析形音義的字典,對聲訓的發展產生了巨大影響,故本文對《說文》中的聲訓情況進行了簡要分析。
[關鍵詞]聲訓 《說文解字》 訓詁條例
古人給字加訓釋,有三種訓釋方式:形訓,義訓,聲訓。聲訓就是因聲求義,即通過語音尋求語義。概言之,就是從被釋詞的語音著手,利用語音和語義的關系,推求它的詞義。其主要原理是“聲義同源”,即聲音相同或相近的詞,起義往往可以相同。這是由語音與語義的關系問題決定的。語言的聲音和意義是同時產生的,但什么聲音表示什么意義是由使用語言的社會人們約定俗成的。我國古代哲學家荀卿早就指出:“名無固宜,約之以命,約定俗成謂之宜,異于約則謂之不宜。”
聲訓起源很早,早在先秦時代就已經萌芽了。當時的聲訓材料散見于諸子論著中,還未形成獨立的訓詁條例,只是利用音義關系來闡說某種政治主張、社會見解。先秦著作中,出現聲訓最多也是最早的一部書是《周易》,如《易·說卦》:“乾,健也;坤,順也;坎,陷也。”
先秦著述中的聲訓初步形成了聲訓的基本條例與形式,即體現出以音同或音近之字為釋的條例,同時也體現為“某(者),某也”的基本形式。后世的聲訓就條例與形式而言,都只是在先秦聲訓的基礎上稍加發展。但這些都還只是聲訓的濫觴,作者主觀上并沒有運用聲訓的自覺性。盡管如此,先秦諸子的聲訓材料給后世的聲訓發展以很大啟發,是聲訓發展的一個階梯。
這種訓釋方法,至漢代發展成為一種訓詁方法。漢代是我國訓詁學發展的第一個黃金時期。聲訓于漢代開始盛行,是由當時的今文經學和古文經學兩大學派的矛盾與斗爭推動起來的。由于今文經學解釋經典牽強附會,脫離語言實際,招致古文經學的大力批判。到東漢時期,古文經學大盛。古文經學大師許慎著《說文解字》,對今文經學進行了全面的批判。比《說文》晚了約一百年的《釋名》,是我國第一部聲訓專著。漢代聲訓至此定型。聲訓由原來的“經文”內容變成了詮釋經文的“注文”內容,并獨立形成了專書,使聲訓之例最終成為訓詁學的一種詞義訓解方式。
聲訓到了北宋,據沈括《夢溪筆談》卷十四記載,王圣美提出“右文說”,他說:“古之字書皆從左文。凡字,其類在左,其義在右,如木類,其左皆從木。所謂右文者,如戔,小也。水之小者曰淺,金之小者曰錢,歹而小者曰殘,貝之小者曰賤。”所謂“右文”,是只形聲字的聲符,認為形聲字的聲符不僅表音,還往往兼表意義。“右文說”從形聲字的聲符推求字義,為聲訓開辟了一條新路但他以偏概全,局限于字形,又把形聲字一概歸入會意,未能圓滿地達到因聲求義的目的。
清代,由于古音研究的發展,以及對音義關系認識的加深,聲訓再度興盛起來。以段玉裁、王念孫等為代表的乾嘉學派提出了“聲義同源”說、“聲近義通”說等聲訓觀點。戴震在《轉語·序》中說:“古聲同紐之字,義多相近。”王念孫在《廣雅疏證·自序》中提出:“就古音以求古義,引申觸類,不限形體。”清人將古音研究運用于聲訓,取得了很多精確的訓釋。
聲訓這種方法在訓詁學上十分重要,也取得了突出的成就。運用音近義通的原理來探求音義關系、尋求語源,在方法上有其可取之處,也確實解決了許多千百年來未曾解決的疑難問題。但是,這種方法并不適用于所有語言現象。在具體運用聲訓這一方法時不能犯以偏概全的錯誤,否則,所得出的結論可能就會是主觀臆斷,不符合實際的語言情況。這主要是由于,語音和語義的結合在很多時候也并沒有必然的聯系,而只是一些偶然的原因使它們結合在一起,具有任意性。在語言現象中,并非所有的音近就必義通,因此在有些情況下就不能運用“因聲求義”這種聲訓的方法來進行訓話。黃侃曾說:“同音者雖同義,而不可言凡。淮南虱與瑟同音,周人謂王為璞,鄭人謂鼠為璞,此同音而義不必同也。物有同音而異語者,亦有同語而異音者。”
許慎的《說文解字》是最早從語言學角度自覺運用聲訓以音釋義的一部訓詁著作。王念孫在《說文解字注序》中指出:“《說文》之為書,以文字而兼聲音訓詁者也。凡許氏形勝、讀若,皆與古音相準。或為古之正音,或為古之合音,方以類聚,物以群分,循而考之,各有條理。不得其遠近分合之故,則或執今音以疑古音,或執古之正音以疑古之合音,而聲音之學晦矣。”
山,《說文》:“山,宣也,宣氣散,生萬物。有石而高,象形。”山、宣上古音為元部疊韻,聲則為山心準旁紐,二字古音相近,故“山,宣也”可視為聲訓。“宣氣散,生萬物”是對“宣也”的具體解釋。“有石而高,象形”是對字形的分析。從甲骨文字形看,山字均象三峰并立之形,確屬象形字。山字的內在涵義,是由聲訓“宣也”表達。宣者宣泄之意,謂“山出云雨,所以宣地氣”(《系傳》),滋生萬物,而出財用。此與《釋名》:“山,產也,產生物也。”同意。這與我們的祖先對天文地理的認知特點亦有淵源關系,如漢代張衡《靈憲》曰:“地有山岳,以宣其氣,精鐘為星,星也者,體生于地,精成于天,列居錯跱,各有所屬。”
《說文》作為我第一部綜合分析形音義的字典,盡管聲訓字所占的比例不大,但它保留了許多珍貴的聲訓材料,保存了古音的歷史面貌,對研究古代漢語音韻具有很大的科學價值。且《說文》是一部形訓兼聲訓之書,它對詞義的訓釋始終貫穿著“以形音義互相推求”這一原則,自覺運用聲訓,給后來的《釋名》等聲訓著作以啟發,對后世的“右文說”和“聲義同源”說,“聲近義通”說的創立都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同時,《說文》運用聲訓來推求詞語的來源,如“婚,婦家也。禮,娶婦以昏時,婦人陰也,故曰婚”。(十二下女部)“黍,禾屬而粘者也,以大署而種,故謂之黍”。(七上黍部)這種推求語源的辦法,啟發人們從語源入手,以聲為紐去系統地掌握漢語詞匯,大大推動了漢語語源學的發展。
《說文》聲訓對后世產生了巨大的影響,但由于歷史局限,其中也有一些牽強附會的說解。如:“王,天下所歸往也。董仲舒曰:‘古之造文者,三畫而連其中謂之王。三者,天、地、人也,而參通之者王也。’孔子曰:‘一貫三為王。’”
《說文》的聲訓尚無系統的理論作指導,對聲訓的認識也還比較粗淺,但這并不能抹殺它的功績。它依然是我國聲訓發展長河中的一部重要的奠基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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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河北唐山市海港開發區學校;河北大學人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