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業的現象和藝術的發展沒有必要沖突, 而且在目前的狀況下也許所有的。我覺得當今世界發展的很迅速,中國的經濟和商業要和文化一樣一定要有精英化,經典化,一定要在點上,只有中國商業的發展跟文化相結合,商業發展才會持久。
9月29日下午,《華人世界》記者在上海花園飯店的咖啡廳里,和譚盾聊起了他的音樂。盡管忙碌了一天的譚盾已略顯疲憊,但談及他的音樂,他的言語中仍然充滿了驕傲和激情,音樂就像他的孩子,一說起來便滔滔不絕。
音樂一定要回歸儒釋道
《華人世界》:您一直說,您的音樂是沒有過去,沒有未來,沒有東方,沒有西方。但是在這些“沒有”里面,您希望能傳達什么信息,或者希望包容什么智慧? 對您來說,您最終的音樂理想是什么?
譚盾:音樂是一座無限的橋梁,它把我們的過去傳承到了未來,未來也通過音樂了解了過去的我們。人的生命是沒有限度的。只要可以把現在的文化用某種超科技、超夢幻的手段延伸到未來,生命就被無限延續了,這也是我每天努力實踐的事——把過去的音樂引入今天,把現在的音樂延續到未來。通過音樂的延續,活在未來的人會感覺我們仍然和他們在一起,這樣,再過幾千年、幾萬年,我們永遠都會生活在一起。這就是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而這個夢想可以跨越幾千年、幾萬年……
《華人世界》:您一直很主張藝術家內心的自由和寬闊,以及無隔閡的狀態。現代人做企業也好,做學問也好,都會受中國傳統文化因素的影響。比如說道家的“無為”,儒家的“忠孝節悌,禮儀廉恥”,作為一個藝術家,在您的創作過程中有沒有受到過這些因素的影響?
譚盾:我一直認為中國音樂要回歸儒釋道,音樂本身就傳承各種文化。我一直用未來的態度在活著,在我的理解中,未來的音樂擁有最簡單的形式,但同時又蘊含著豐富、復雜的文化哲理,也就是說未來的音樂語言是用單純和簡單來運載復雜。我認為,越復雜的東西可能傳遞出的文化信息越少,而智慧的未來人可能會更懂得如何運用簡單,所以我最近一直在探索的正是如何用最簡單的音樂語言結構,去負載特別復雜的哲理。就像過去和現在的很多大師,從貝多芬到畢加索,再到楊振寧,他們的智慧便在于他們“活在”未來,而我們的社會正是因為擁有這批活在未來的人,才擺脫了對既得利益的一味追求。
《華人世界》:在您的作品中您總能進行一些大膽的嘗試,比如《臥虎藏龍》中您把馬友友的大提琴和中國的胡琴相結合,創造出一種奇妙的對比組合,對于這種獨創,您的創作靈感源自哪里?
譚盾:在我一生的創作過程中,我都在思考人與自然、傳統與現代、視覺與聽覺、東方與西方、藝術與政治、文化與命運的關系,經過長期的藝術實踐和觀察,我總結出了1+1=1的藝術理念。1+1=1是一個艱難的過程。1+1等于多少,每個人的答案不一樣,投資家和銀行家希望1+1=3,科學家和工程師希望1+1=2,我希望是1+1=1,這種內在和外在、過去和未來、自然和人統一的境界是來對于我的職業的最大挑戰。“=”這個符號就包含了如何通過音樂寫作的技術來處理不同音樂,文化,語言的元素,讓它們融合成天衣無縫的一個“1”。確實這在音樂寫作上提出了極大的技術挑戰。
《華人世界》:您做音樂有什么追求?未來十年,中國的音樂界會怎樣?
譚盾:沒有什么特別的理想,我只希望全世界的樂團都能演奏我的作品,弘揚中國文化,讓中國文化在21世紀推前一大步。前段時間我和中國國家交響樂團合作,其中有一半是我的作品,我們在出訪澳大利亞時獲得巨大的成功。我覺得自己總是在奔跑,因為世界在飛速發展。目前的中國音樂和音樂人都很不錯,只是還欠缺多元化的音樂土壤,而如果社會各界再不投入力度來支持多元文化的培養的話,那十年后的中國音樂界將很可能走向單一和畸形。
我與奧運有緣
《華人世界》:你是否有計劃為北京2008年奧運會創作主題歌或其他音樂作品?
譚盾:我和所有參與創作的同仁一樣,在奧運音樂的創作上用盡了心思。之前我還特地去一些中國傳統文化的發源地采風,那里的資源激發了我的靈感,在那里,我聽到了全世界對中國文化的期望。奧運歌曲是上天借我們的手寫出的圣歌,這是來自天堂的聲音,是天地人和的夢想。
《華人世界》:在您看來,北京舉辦奧運會的契機對中國文化在世界的傳播和推廣會起到怎樣的促進作用?
譚盾:我說過,我手中有一把金鑰匙,這是一把用特殊材料制成的神奇鑰匙,它包含了中國精深的哲學、智慧的傳統和富有創意的人民,而我也自豪地成為了這群人民中的一分子。只要永遠不忘挖掘、傳承我們的傳統文化,我們就永遠會從中獲得啟示和收獲。我們千萬不能忽略了自身的價值,因為這恰恰是令全世界崇敬中國的原因,這也是我們舉辦奧運會、參與奧運文化的本錢。
《華人世界》:在過去的時間里,您參與了哪些與北京奧運相關的文化與推廣活動?
譚盾:我一直與奧運有緣,7年前,我就參加了中國申奧影片的音樂創作。當在莫斯科宣布中國獲得主辦權的那個剎那,我感到榮幸,因為我的音樂在中國申奧成功的道路上也發揮了一些微小的作用。我覺得,我學了一輩子音樂,要是能夠參與這場百年難遇的活動,那是我們的緣,是我和中國文化的緣。
《華人世界》:頻繁地出入北京,您感受到奧運給這座城市帶來了變化嗎?您是如何看待這種變化的?
譚盾:這是一個百年難得的機會,借助這個契機,我們更努力改變生存環境、實現我們的綠色夢想。讓我們的天更藍、水更清,讓我們的子孫后代都能生活在一個更加美好的環境中,這確實是一項十分艱難的工作,但是舉辦奧運給了我們很大的促動,民眾要通過支持奧運,把改善環境作為當務之急。我們現在的這些努力將是留給未來的最大財富。
我不是一個傳奇人物
《華人世界》:可以說您現在成就已經很大了,最初是誰發現您的才能,您的藝術價值和文化價值?
譚盾:這是一個自然生成的過程,沒有誰影響誰,一切都是很自然地出現。我覺得我的成長不是在一個契機里面突然爆發,我不是一個傳奇人物。比如說,我的第一部作品,交響樂《離騷》,第一部電影《火燒圓明園》,因為小時候接觸得也比較早,所以這是很自然的過渡。我覺得每個時期都會有貴人相助,最重要的就是我學校的老師,也很難說某一個人,比如說我拿奧斯卡獎,但是在奧斯卡之前我已經拿過古典音樂最高的獎。奧斯卡有個好處是讓大眾媒體更加熟悉你。
《華人世界》:李連杰成立了自己的“一基金”,成龍也成立了他的慈善基金,您以后會不會也成立自己的基金會,這樣可以幫助到很多貧窮的但很有才華的人,同時有助于中國藝術在國際上的發展?
譚盾:我沒有這樣的想法,我覺得幫助他們有各種途徑,比如我一直都是奧運的志愿者,從奧運申奧片的創作開始,7年了我們都是志愿者, 同時我們也做很多事情,包括贊助原生態的一些貧困的音樂人來學校讀書。但是,每個人做事的方法不一樣,我希望默默地去做,如果這想法被外界得知后,我就不想做了,我奉行的原則是,我對很多事情作贊助,不用太多人知道,也不希望受贊助的人知道這是我做的,我支持特奧會就是如此。
《華人世界》:外交學院院長吳建民曾經說過,“中華文化要以一種外國人接受的方式、外國人看得懂的語言去表達”,我認為藝術也一樣,作為一名國際音樂人,您的音樂總是融合著濃郁的東方神韻和西方流行元素,您是如何做到二者兼容的?
譚盾:我覺得二者都需要,如果你不懂西方的文化,那么你又如何讓西方的人來懂得中國的文化,反過來也一樣。藝術也是如此,我覺得這不是一個東方和西方的概念,我們長期以來會把東西方劃一個界限,但在我個人的工作經驗里面,我沒有這么做,我個人崇尚自我形態的解放,自我心態的自由, 如果自己都沒有自由,怎么去做和諧的事情。我覺得從人性的角度,在我的理解里面,西方人和東方人在人性方面是沒有區別的。下一步的活動就是拯救正在消亡中的少數民族的多聲音樂。世界對我的贊譽越多,我就越感激中國文化。我覺得與其贊譽我,還不如感激我身后這片神奇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