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自己留一條退路

希臘神話中，有一個故事很啟發人。相傳有位叫米若斯的國王為了報殺子之仇，向雅典發起戰爭，迫使雅典人每隔幾年送7對童男童女到克里特島，用來喂米若斯關在克里特島迷宮中的怪牛。雅典王子忒修斯決定要殺死那頭吃人的怪牛，于是，他和另外13位童男童女一道前往克里特島。迷宮設計得非常復雜，進去的人沒有一個能活著出來。為此，忒修斯先用自己的魅力征服了米若斯國王的女兒，向這位公主討到了走出迷宮的辦法，最后不僅成功地殺死了怪牛，并且安全地返回雅典。走出迷宮的辦法是，帶上一個線團，從進入迷宮時開始放線，最后再順著線路返回。

我們的人生中也經常會碰到克里特島迷宮。不肯輕易退卻的我們，自然是要勇敢地闖一闖。只是，很多時候，我們是膽大有余，細心不夠，結果陷入迷宮不能自拔。因為，我們在進入迷宮之前，忘了一件最緊要的事情，那就是像忒修斯那樣留下一條退路。

三年前，我去采訪一位副鎮長。此人是搞養殖出身，因為技術好，口碑好，50歲的時候，他被提拔為副鎮長，專管農業。然而，在指導別人養殖的同時，他沒有丟掉自己的20畝魚塘。一來，這20畝魚塘是他試驗新品種、推廣新技術的基地；二來，這也是一塊小小的自留地，平時上班前后花點時間去侍弄侍弄，忙季請幾個幫工，一年下來也有十多萬元的純收入。這位副鎮長說：“萬一哪天組織上不讓我做這個官，甚至讓我下崗回家，我也不至于哭哭啼啼。”他的一番話，給我觸動很大，使我想到了人生規劃，想到了在義無反顧的人生之路上還需要給自己留一條退路。

給自己留一條退路，實際上也是放自己一條生路。每一個職業登山教練都會對職業的、業余的登山運動員說這樣一句話：登頂，一定不要堅持。我們上體育課時，體育老師卻總是教我們要堅持，說沖過極點，就會進入相對輕松自如的階段，再堅持，就能贏。表面上看，登山教練的觀點跟體育老師說的話很不相同。實際上，兩種說法并不矛盾。登山教練也鼓勵運動員挑戰自我，但不鼓勵玩命。登山，特別是攀登海拔5000米以上的高山時，常常會有人因缺氧、耐不住冰雪的嚴寒而付出生命的代價。登頂，一定不要堅持，就是要給生命留一條退路，在進退兩難的時候，勇敢地選擇下山，養精蓄銳之后，再圖下一次的攀登。在戰爭年代，不到絕境，軍人一般也不會破釜沉舟，霸王別姬的悲劇更是只會在項羽這種有勇無謀的人身上重演。和平年代，人生不是非生即死的博弈，要給自己留一條退路，讓自己在走到天涯的盡頭時，還有勇氣回頭望望故園的黃昏，用心中珍藏的最后一絲暖意，擊退旅途的孤獨和疲憊。

給自己留一條退路，不是為了退縮，而是為了更加堅定地前行。沒有想好退路，就匆忙上路的人，往往會鎩羽而歸。這些年，有很多機關公務員下海，有的人下海前，根本沒有考慮一旦失敗后怎么辦，下海后，很快嗆了水，但悔之已晚。有的則把回原單位上班當成退路，稍微受點氣或是遇到點挫折，便想打退堂鼓，趁單位的停薪留職假條還有效，趕快溜回老家去上班。筆者以前在內地某欠發達地區當公務員，2002年跳槽到沿海一家縣級報社當合同制記者，出來時，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那就是萬一記者當砸了，當個職業撰稿人也比以前在政府機關收入高。因為有了這條“退路”，筆者在新單位上班的頭一個星期就按揭買了近200平方米的房子，在報社一干就是近三年。期間，經歷了全國縣級報的整頓和報社被兼并等一系列事件。面對震蕩，有人當了逃兵。筆者堅持下來，并意外地獲得了一個“上岸”的機遇，被某單位相中，并通過人事部門的公開考試，被錄用為某單位的秘書，端上了年薪近10萬元的鐵飯碗。盡管如此，筆者仍然像那位副鎮長那樣，留住自己一塊自留地——繼續堅持業余寫作，為未來留一條也許永遠都用不上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