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扇

夏日暴雨總突如其來，雨前的烏云壓頂，雨后的豁然晴朗，與高考多么相似。于我，它雖已過去17年，但因近年連續有同事的孩子參加高考，所以總難免言及此話題。當時熬夜苦讀的辛勞、對未來的惶恐，時時涌上心頭，至今還偶爾做關于考試遲到或不懂答題的噩夢。雖然后來成績不錯，但那種緊張不安的苦滋味，這輩子再難忘卻。

7月6日半夜，又下了一場暴雨，第二天清晨，我抱怨道路的泥濘，父親卻高興地說：“這雨下得好啊，涼爽！這下孩子們考試就舒服得多，發揮會更好，呵呵！”這話太熟悉了。每年高考臨近，他總念叨天氣的好壞，獲悉高考日期提前一個月的消息時，他更雀躍，我們覺得好笑：我和弟都畢業那么多年了，周圍親戚也沒哪個孩子要參加高考啊，關他何事！久之，也就見怪不怪，他愛關心就關心吧。

周末的午后，父親在里屋午睡，我和母親在聊天，空調發出細微的聲響，愜意而舒坦，電視里正播出高考場外焦急守候的家長的鏡頭，我說：“媽，我記得當年是自己騎自行車去三中考試的，你們也沒送我呀。”忽然斷電了，也許是用電量大保險絲斷了，平時都是父親負責檢查原因的，養成我的惰性至今學不會更換保險絲，還是等他睡醒再說吧。我們拿出父親買的葵扇，輕輕地扇起來。“爸真怪，老喜歡買葵扇。去年夏天去幫我給電器清塵上油，還特意逛了好久市場，一定要買兩把葵扇放在我家。這年頭賣葵扇的少，陪他逛得腳都酸了，幸好后來碰到一老頭在賣。他讓我少開空調多用扇，對身體好也環保哦。到現在我還用不上一回！”我向母親“投訴”。

母親笑了：“他那是為你好。你長期打電腦寫稿，腰椎頸椎不好，多用空調會受寒，天長日久腰頸椎就會酸痛。而且，他對葵扇也有感情呢。”母親憶起，我高考那年的七月，我們居住的那一區恰好輪到下半夜停電。當時，我們還住在老城區的老屋里，窄小悶熱潮濕，那年頭哪有空調這檔事，有電時開電風扇，沒電時搖扇子。6、7、8那幾天，怕太悶熱我睡不安寧影響考試，父親連續三個晚上用葵扇給我扇風，驅趕蚊蟲，通宵沒睡，直到翌日早上目送我精神飽滿出家門后，才匆匆趕去上班。母親說，我后來發揮得好，父親最開心，總說葵扇是功臣，扇的風不大不小，最舒服了，他試過其他扇，塑料扇風太弱，紙折扇風又太沖，怕影響你睡覺。

我沉默了。這些事都不記得了，甚至母親不提起，我還不知道它悄悄發生過。葵扇在手里發出微微的扇動聲，風不大不小的，真的很舒服。父親在里屋發出輕微的鼾聲，伴著一兩聲咳嗽。“爸的感冒還沒好？有一個月了吧，還咳嗽？”屋里漸漸熱起來，我站起來，走進臥室，該給父親扇扇風了。

題 圖：李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