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上設計的翅膀

【計世網 獨家】（記者 王臻攝影記者 楊立航）綠波碧草，玻璃房子，美式風格的園區，位于上地西路6號的聯想北京研發中心，院落最深處的建筑里，有一個團隊，為聯想集團贏得了無數設計大獎。如果面積可以衡量地位，4000多平方米的創新設計中心，在北研幾乎占領了整個D座。作為中國最早嘗到設計“甜頭”的IT企業，設計對于聯想不僅是產品外觀的改變，更為企業競爭力創造了價值。

在聯想創新設計中心一個色彩斑斕的房間里，本報執行總編輯孫定與聯想集團副總裁姚映佳進行了一場別開生面的對話。

用心研究用戶

孫定: IT產品一直以技術為主導，而近幾年，越來越強調設計的概念。在本報“中國IT設計”大型選題采訪中，我們發現，很多企業對設計的概念并不清楚。作為聯想的第一位設計師，你如何解讀“IT設計”？

姚映佳: 大而言之，設計是關乎企業競爭力和國家競爭力的大事。是設計讓意大利文化在文藝復興中得到再一次傳播和影響；也是設計讓日韓企業擺脫了歐美的影響。我們一直提倡從中國制造轉向中國創造，技術創新與設計創新并重。如果品牌想要飛翔，文化是風，設計就是風中的翅膀。

小而言之，設計是創造和解決問題的過程。一個有設計力量的企業，能獲得產品、市場、品牌等因素之外的又一次生命力。尤其在缺乏核心技術的前提下，設計是一條捷徑。在中國制造轉向中國創造的過程中，設計對于中國大多數企業都有非常重要的支撐作用。設計不是一個簡單的藝術行為，誰掌握了文化和生活方式的主導權，誰就掌握了市場和用戶。

孫定: 中國有悠久的文化，中國企業有強大的制造能力，而在設計方面，我們與國外企業的差距究竟來自于哪里？如何才能不跟在別人后面，設計生產出與眾不同的產品？

姚映佳: 在產品創新中有兩個驅動引擎，技術和用戶需求。當我們一路緊追性能至上的技術引擎的時候，國外企業卻已經開始琢磨用戶的喜好了。顯然，并非好的技術方案都是好的產品；先進的技術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如何把技術變成價值，這個價值是用戶愿意付出的一種成本。

孫定: 你說的很對。我們也看到，國外的設計主流是基于用戶需求。在產品外觀、功能設計和用戶研究構成的金字塔中，用戶研究是塔底最堅實的基礎。但是在中國，卻呈現著“倒金字塔”狀態。你對此怎么看？

姚映佳: 以設計為中心，實際上說的就是以用戶為中心。從如何讓用戶通過使用我們的產品獲得樂趣、建立新的生活方式、提高工作效率和愉悅性的工作模式入手，才會帶來更多的商機。

在聯想，有專門的團隊研究用戶需求，我們會把用戶請到設計中心的一個房間，他們可以隨便使用里邊的聯想產品。我們團隊會在透明玻璃墻后面或通過攝像頭觀察，記錄產品從被打開到被使用的每一個細節，用以完善接下來的方案。

孫定: 如你所說，用戶需求和技術驅動兩者必不可少，而設計是連接技術和市場的橋梁。那么，在聯想，設計是如何將技術驅動和需求驅動兩個引擎連在一起的？

姚映佳: 我們一直想把這兩個引擎變成同一個方向，因為如果把握不好，二者會相互抵消能量。如今，我們部門每年會把15%～20%的資源用做前瞻性項目。以前，前瞻性項目自主立項的比例很高，約占60%～70%；現在則是聯合項目占到60%～70%。我們正是通過協同和部門間有效的互動，把技術驅動、需求驅動兩個引擎變成同一個方向。

“右腦”和“舞伴”

孫定: “設計可以成為競爭力”說來容易做來難，像聯想這樣擁有自己的設計中心的中國企業畢竟是少數，如何讓設計從理念變成中國IT產業的核心競爭力，并在國際上占有一席之地呢？

姚映佳: 一是讓企業家真正理解設計。不管大企業還是小企業，都需要設計思維，但可能只有不到5％的中國企業家能體會到設計對他們意味著什么。只有企業家理解了，他才能把設計運用到企業價值鏈里。

第二，如何影響你的用戶。現在中國用戶并不只看價格，他們對于生活品質有了更高的追求和更深的理解，因此需要大家一起推動市場，引導用戶去更好地生活。

從聯想自身的發展來看，聯想的設計成長得益于集團整個戰略思維和管理層對設計價值的認知，也得益于在成長過程中天時、地利、人和的配合。資金投入是非常重要的，這對很多企業來說都是很現實的。聯想所構建的隊伍，確實是一般企業做不到的。因此，我們并不建議簡單的拷貝。

孫定: 你提到了兩個認知問題，不僅企業家要解決認知問題，消費者也要認知，這是設計變成核心競爭力的基礎。那么，聯想設計是否也經歷過這些困惑？聯想設計經歷了萌芽期、學習期、成長期，向成熟期邁進，目前設計在企業中處于什么地位？

姚映佳: 我經常把設計比喻為“企業的右腦”，一個人如果沒有了右腦會缺乏性格、沒有情感。企業也是如此。設計是塑造企業人文精神的神經系統，是企業吸引力的一部分。對聯想來說，設計不僅僅是一個職能部門，是連接聯想研發、市場、制造等多個部門的紐帶。在聯想內部，設計變成一種戰略體系，而不是一個單一職能的體現。一個企業的組織形態決定了競爭力，我們的創新設計中心從最早的形象工作室，演進成為設計處、工業設計中心，一直到現在的創新設計中心，我們還在建設一個設計策劃中心，未來也許還會有變化。

我覺得聯想的設計正處于學習期和成長期，還沒有到成熟期。雖然我們已經得了一些國際大獎，也是目前中國惟一得到了全部獎項的企業，但我們還需要繼續學習，我們的好作品還要繼續增多。

孫定: 設計戰略不是空中樓閣，需要一套完善的企業機制來保證。在聯想現有的二級研發體系中，聯想設計是什么位置？

姚映佳: 我覺得，設計部門與事業部門是一對舞伴，不在乎誰服從誰，誰進誰退，重要的是在進退之間跳得優雅從容。

實際上，創新設計中心和研究院在一個平臺，這樣我們能夠在最短的距離內相互理解、溝通一些信息。同時在研究院又有一個更前瞻性的團隊，他們專門做一些方法論的思考。如果要使這兩個部門更好地在一起工作，就要像DNA一樣咬合在一起。很多專業人員在一起才有創新的可能性，不能是分開的，那樣創新就會被限制。

孫定: 但是一個產品由圖紙走向實物，這個過程中，設計部門與業務部門的矛盾永遠是存在的。聯想是如何從機制上去平衡設計與事業部門之間的矛盾，讓他們相互理解，相互支持？

姚映佳: 的確，要面對市場、面對制造，設計會面臨很大的挑戰。如何讓工程師們之間樂于配合？這種相互理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聯想有一個活動，設計師和工程師幾人為一組共同去采風，他們去云南、西藏、登4000多米的山，互相照顧，這樣建立的信任和支持比任何機制都牢固，這已經形成了一種企業的文化。

雖然不可能每個企業都有這樣的機制，但是企業不妨把眼光放得長遠些。

孫定: 有了設計戰略和企業機制的雙重保證，你認為聯想設計還需要多長時間能夠走到成熟階段？

姚映佳: 大概是3～5年吧。中國企業要走向全球，同時也有很多國外企業要進入中國市場，我們本身就處在一個巨大的市場中，我相信做好中國市場的老大，就一定能做到全球前五名。

中國的一些企業要在國際上贏得極高的尊重并不難，難的是形成一種整體的勢頭。我們希望有更多的中國企業像聯想一樣走向國際舞臺，聯想也是一個很好的案例，可以為更多的中國企業提供借鑒。

24小時創新

孫定: 在聯想與IBM PCD的全球整合中，包括設計在內的研發部門是最早完成全球整合的，現在工業設計中心已經更名為聯想全球創新設計中心，團隊也是國際化的，你對這個團隊的未來建設有哪些考慮？

姚映佳: 現在，聯想中國創新中心差不多90人，全球一共130人。我們團隊是一個很早就有外籍員工的部門，有來自法國、意大利、英國、德國、新加坡等各地的設計師。我希望這個團隊相對有特色，既有聯想的傳承，又有外來文化的精華。

設計是“一半水，一半火”的行業。“水”是因為它有理性，“火”是指感性和藝術創造性。設計是藝術和技術的結合，因此，我們的組織架構也是“一半水，一半火”，“水”的工程師，“火”的是設計師。

我們在招聘時越來越偏愛雙學歷的人，一個好的產品設計也是立體的，不僅用已有的知識去解決問題，還需要很多相關產業的知識。建設一個多專業系統組織，才能保證產品設計的創造性。

孫定: 聯想通過什么方式激發設計師的靈感和創新呢？

姚映佳: “設計如水”，只有流動才能保持新鮮。我們對于創新的期望值不要放在8個小時工作之內，一個聰明經理人應該把員工的創造力放在24小時內，而不只是哪一項工作上。

我認為，讓設計師明白“立意”和“利益”的關系很重要。大多數人往往把這兩點分開看，但其實他們是天生的一對。很多學生只是在做畫，是畫設計而不是做設計，因為他不知道要做的這個設計的利益點在哪里，價值是什么。他只有想法，不知道如何恰當地結合，這是一個互動的過程，不只是創新的過程。

在聯想，有20%～25％的資源投入到與現有研發無關的概念產品中，因為創新有風險，沒有風險的創新肯定沒有吸引力，但這個風險不能讓團隊成員來承擔。很多時候，一個概念產品會引導企業的一種決策，獲得利益。

孫定: 從獲得紅點獎到為奧運會設計火炬，聯想的設計從“企業”到“產業”再到“社會”，為你的團隊帶來了哪些收獲？

姚映佳: 火炬讓聯想有了個小小的熱身，使我們團隊得到了提升。經過火炬這個項目的錘練，我們的團隊更有責任心了，不只對產品本身，還有對用戶、對社會都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基于這種理解，我們的產品設計將更成熟、包容性更強。我覺得亞洲人設計消費類的產品是有天賦的，我相信下一波設計浪潮屬于中國，聯想可能只是其中一個力量，我相信會有更多的中國企業參與其中。

總裁印象

會“偷懶”的管理者

1996年加入聯想后，他是第一個在IT企業內部參與產品開發的設計師；在中國IT設計的石器時代，他要給PC“穿上時裝”；“天琴”單臺銷量過10萬后，他的報告被楊元慶拿到領導層中傳閱；2000年，27歲的他出任聯想工業設計中心總經理，此時無數設計師仍在做著“美工”；如今，他是聯想歷史上第一位搞設計出身的副總裁。

十年變遷，聯想設計在姚映佳身上留下的烙印，不只是名片頭銜的改變和花白的頭發。30歲出頭，高個子，黑色仔褲，橘色T恤休閑西裝，十分“設計師”的造型，不只有“設計師”的氣質。昔日那個“看到方方正正的主機和顯示器就嗤之以鼻”的輕狂“美工”，如今已是聯想設計的掌門人。

從設計一線到管理高層，姚映佳最清楚如何創造出好的產品——發揮大家共有的智慧和協作配合的精神——他也一直在不斷探索著。

在招聘設計師時，姚映佳有一個原則，他總會問一個問題：這個工作是不是你真正想要的？“如果他不想要，做得很痛苦，我們也會很痛苦。”姚映佳堅信，如果是喜歡的職業，成功率就占80％，因為你愿意付出，付出得很快樂。 “這是個偷懶的方法。這樣我會很省心，他自己就會做得很好。”同時他認為，一個好的設計師需要對人和生活的熱愛和關注，永遠保持一個年輕的心。

姚映佳也以此“自律”。“我經常會遛號到設計室去，然后被秘書抓回來。畢竟我是一個設計師，我覺得我還不老，還可以做。”而姚映佳的下一個目標，是做聯想的CIO，這個“I”不是指信息，而是創新。也許未來某天，在他的名片上，真的會赫然印上“聯想首席創新官”。

（文/王臻）

采訪手記

要“A+”不要“A-”

本以為對話可以在聞名已久的“馬丘比丘”或“古羅馬競技場”會議室進行，而姚映佳的秘書卻將我們帶入了色彩研究室。

淺綠色的窗簾，明亮的房間，造型奇特的家具。在一面墻上，貼滿了各式各樣的色彩素材，一塊小布料、一個小玩偶、半個香皂盒、諾基亞手機蓋……想得到的和想不到的。桌上和架子上則排列著一排排不同顏色、同樣款式的模型、模板，連一個鼠標的配色都有數十種。“看這里，都是女孩子喜歡的東西！”姚映佳神秘地拉開一個抽屜，里面都是耳環、項鏈等飾物，“這些都是用來找靈感的。”

他又拿出一些特別的面料，有一種薄薄的布料里嵌入了真的羽毛；另一種布料可以揉成任何形狀，因為是用銅絲織成的。“這里已經并不局限于對電腦本身的研究了，我們研究各種材料。”設計本身就是做加法，這些元素加在一起可能就是一臺電腦。

姚映佳經常告訴設計師，做設計要入戲。不管是設計給商務人事還是白領，都要進入這個角色，知道他是誰，揣摩他的生活方式，這樣才能保證加起來后是“A+”而不是“A-”。

雖然聯想有很多賣得火的產品，但至今卻沒有一款姚映佳最滿意的設計，沒有最好的，只有更好的。“相信不久后一定會出現的，因為我們的團隊正帶給我越來越多的驚喜，都是A+的！”（文/王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