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妙算

一

在“日落”旅館樓前發生了一起槍殺案。死者胸部中彈，倒在駕駛座上。駕駛執照表明，他叫富熱根，58歲，家住大香柏瀑，離本城70里。警官比利和助手拉夫在車后座發現了23個牛皮紙小盒子，每個小盒子裝一塊小香皂，而這23塊香皂是從23個不同超市買來的。在死者身邊，散落著大約400美元的零鈔。

拉夫斷定這是一起搶劫案，當死者伸手掏錢時，劫犯懷疑他掏槍反抗，搶先勾動了扳機。可是比利不這么看。他認為這些小香皂才是兇殺案的要害。“拉夫，你仔細想想，為什么一個人要在一天之內買23次香皂?再說，買香皂完全可以在同一家店里買。他為什么買一次換一家店?”

拉夫聳聳肩說，也許，他想換零錢。

比利點頭說，“你說對了，他想換零錢。說得再準確點：他想換真錢。用20美元假鈔買一塊香皂就兌換到19元5角的真鈔。”

拉夫吃驚地望著比利問，你怎么能肯定假鈔是20美元一張的呢?為什么不是5元、10元或者100元呢?比利解釋說，偽造5元10元跟偽造20元需要的技術幾乎沒什么不同，假如你是制假鈔的人，你決不會去制造5元或lO元的假鈔。而100元大鈔太引人注目，不容易蒙混過關。

拉夫想了想說，“你說的可能有道理。”

比利接著分析說，“我們要尋找的不是一個兇手，而是一個犯罪集團!你想，制造偽鈔，一兩個人能行嗎?必須是個集團。它需要雕刻家、制版家、造紙專家等等，此外，還必須有龐大的網絡來洗錢——就是說，需要許多人把假鈔換成真鈔。所以，我懷疑富熱根與這個集團有過節，這個集團派人殺了他。”

拉夫聽得睜大了眼睛。在說話過程中，比利腦中想象著案件的來龍去脈。他自言自語說：富熱根從一個城市走到另一個城市，將20美元的錢換成真鈔后，留下自己一份，將其余的錢上繳給集團，但后來，他的胃口越來越大。這天，當富熱根兌換了真鈔，將車停在旅店門口時，殺手要他將所有的假鈔真鈔一律繳出來。富熱根不肯，所以遭到槍殺……

旅館的房間搜查過了，沒有發現旅行箱和假鈔。他們走進了旅店經理的辦公室。奇怪的是，經理居然不知道誰是富熱根。查了查，才發現原來富熱根是以阿伯特的假名字登記的。比利問經理，此人是否常在這兒住宿。經理聳聳肩說，“我不知道。我剛從圣波爾調來。我替汽車旅店集團干了20年，這個集團擁有幾百家這樣的汽車旅館。”比利悄悄將拉夫拖到一邊，低聲說，“你聽，他為集團工作!”

拉夫笑比利神經過敏，“商業集團并不等于黑社會集團啊。”

但比利卻正兒八經地低聲說：“黑社會集團最佳的藏身之處不就是商業集團嗎?商業的流動性大，黑社會歹徒混在里頭再好不過了。”說著，他轉頭問經理，“關于死者，你有什么發現嗎?”

經理回憶說，今天下午4點半左右有一位姑娘來找過他。“她問了阿伯特的房間號碼，我告訴了她。她發現阿伯特先生不在——他的車沒停在車場，她就騎著自行車去了。”經理描述那姑娘的模樣是：20歲出頭，黑頭發，藍眼睛，中等個兒，戴眼鏡，看上去漂亮又文靜。

回到警察局后，他們立刻與死者家鄉大香柏瀑的警局聯系，令他們吃驚的是，這位富熱根先生竟然是小鎮鎮長、童子軍的領袖，在鎮上很有聲望。

第二天。當他們向警長匯報時，警長告訴他們新情況：每兩個月，這城市就有一批20美元假鈔出現，它們源于同一個版本，而這個版本出自制造假鈔的專家史托克頓之手。比利問，“沒人知道史托克頓的下落嗎?”

警長說。我們清楚知道他在哪里——在墳墓里。他曾因制造偽鈔罪被判刑，保釋期間，他在一家公司從事雕版工作，但一年后他又消失了。不久，20美元偽鈔就開始在波特蘭與俄勒岡州流行。專家鑒定出，這種偽鈔出自他的手，是典型的史托克頓風格。監察人員用了兩個月時間偵查并包圍了波特蘭農場，逮捕了他，搜出了他制造的偽鈔版和300多萬美元的假鈔——全都是20美元版的。

比利嘟噥說，偽鈔的數目肯定不止這數字。警長繼續說，在史托克頓被逮捕后的5年后，這20美元偽鈔突然出現在美國的中西部，一直流行到現在……

比利要求警長給他允許令，讓他到大香柏瀑與富熱根的妻子對話。警長嘆一口氣說，“你用不著跑那么遠，他的妻子今天已經到達這兒，要求將她丈夫尸體運送回大香柏瀑去安葬。”說著他交給比利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富熱根太太在這城市的居住點——她暫住在她侄女家。

二

比利帶著拉夫驅車往東卡布蘭大街414號。就是一幢三層樓公寓，離“日落”旅店不過半里路。比利敲了門，開門的是一位神態嫻靜、目光溫和的女人，年齡將近50歲，她就是富熱根太太。

從富熱根太太口中，比利獲知，富熱根早年當過警察，是俄勒岡州騎警。有一次喝醉酒他才吐露了真情，打那以后，他再也沒提起他當騎警的往事。他現在是大香柏瀑的鎮長，每月的薪金約七百美元。“這是帶業余性質的工作。工資不高，但很清閑。”富熱根太太說。

比利指出，“明擺著，當鎮長并非你丈夫的主要收入。他肯定另有財源……”

富熱根太太承認，她丈夫業余時間推銷工業保險。“他是個出色的推銷商，他幾乎很少出門，每個月只出外幾天就夠了。”

比利吹了一聲口哨表示驚訝，接著又問她，是否看見她丈夫攜帶說明書、廣告小冊子之類的宣傳資料，一般而言，推銷商必需攜帶這些東西。富熱根太太坦誠地回答說，沒有。正說到這里，外面有人敲門。富熱根太太出去開了門。

進來的是一個姑娘，拎著一袋雜貨。她20歲出頭，黑頭發，藍眼睛，中等身材，戴眼鏡，漂亮而且文靜。比利立刻想到“日落”旅店經理的描述。

富熱根太太介紹說，“這就是我的侄女黛西小姐。lO歲時她父母死于車禍，我們就收留了她。現在她在附近一所大學任助教。這兒是她的老家。”

比利問黛西，“你有一輛自行車是嗎?”黛西點頭承認。比利又問，“你姑夫進城，總是住在‘日落’旅館。是嗎?”

黛西作了肯定回答，“我家太小，再說，姑夫更喜歡住旅館。”

比利問黛西，昨天下午4點左右，她是否到過“日落”旅館。黛西說她去過。“我看見門口沒有他的車，就離開了。”

“那么，傍晚你是否又去旅館看他了呢?”比利望著她。姑娘搖頭說沒有。就在這時，比利望見墻旮旯有一張撕碎了的男人相片。比利悄悄地將黛西招呼到走廊邊上，問她，“墻旮旯那張英俊男子的相片，是你男朋友嗎?”

黛西說，“我很久沒見到他了。準確地說，我們早已沒來往了。”

比利哦了一聲說，“怪不得你把它撕碎了，不過你總知道他住在哪里吧?”

黛西搖搖頭，沉默片刻說。“我不知道他現在哪里，但我可以把他找出來。”

比利把自己的電話號碼留給她，深深望了她一眼，將那碎相片整好，裝人口袋。

他們乘車離開時，比利忽然對拉夫說，“現在，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很久以前，在俄勒岡州有一位年輕騎警，駐扎在離波特蘭不遠的地方。在一個晴朗的日子，他參加了對偽鈔的掃蕩——那是一個位于波特蘭的農場。在這次掃蕩中，史托克頓被逮捕，他制造的假鈔版以及上千萬的偽鈔被截獲。這位年輕的騎警搜查到一個地窖，發現了一批面額20美元的假鈔，他沒出聲，迅速掩蔽了這個地窖。5年后，退役的他橫跨美國西部，不斷地將假鈔兌換成真鈔。他來到大香柏瀑，在那里娶妻定居。他沒有孩子，卻有一個侄女……”

“你說的就是死者富熱根?”拉夫驚訝地叫出聲來。

比利點點頭說，“不錯。你再聽下去。若干年后，他當上了鎮長。每個月他總有一次外出，只需要那么幾天，他把藏匿的20美元偽鈔兌換成真鈔。25年前他開始洗錢時就從買香皂開始，所以買香皂就成了他的習慣……”

拉夫張著嘴嚷道，“比利，你要不是天才，你準是瘋了!”

比利接著說，“他做這一切時，他妻子一直蒙在鼓里，以為他當推銷員哩。但這一切卻瞞不過他侄女。起初，她只是生疑，后來這聰明的姑娘開始跟蹤他，并向他刨根問底……”

“最后。她成了他的同謀者?”拉夫問。

“也許是這樣，也許她只是個知情者。你記得經理說過嗎?昨天她到日落旅店去看望他時，問的是阿伯特而不是富熱根。這說明她知道姑父在外頭一直使用假名字，干著洗錢的勾當。她之所以不向警方舉報，因為她一直深受他的恩惠；沒有他，她只是個孤苦無依的孩子啊……”

“就算你推斷正確，這和兇殺案又有什么關系呢?”拉夫急著問。

“別急，拉夫，黛西還有一個男朋友……”比利說，“這樣吧，讓我再進一步調查核實一下，也許明天我就有結論了。”

當天晚上，比利將被黛西撕碎的相片整合成形，然后只身來到旅館……

三

第二天一早，比利再次拜訪了富熱根太太。談話中，富熱根太太回憶說，前不久，富熱根曾經帶著黛西回到他的故鄉——俄勒岡州，說是去游玩。但從她丈夫的神情來看，不像是去游玩，倒像發生了一件大事。

比利沉思了一會兒，突然問富熱根太太，“你丈夫外出時，通常拎著一個旅行箱，是不是?”

富熱根太太搖頭說，“他從不帶箱子。他的換洗衣物一般都放在紙袋里。”

比利說：“可是在旅館里既沒有發現他的紙袋。也沒有發現換洗衣服……”

富熱根太太說，“哦，這樣的，每次都是黛西把他的換洗衣服拿回去洗……”

比利點點頭說，“怪不得，旅館一名服務生看見她把紙箱子放在自行車上騎走了。”此時，比利心里已經透亮。他想跟黛西談談。可是富熱根太太說，黛西一早就出去了。

比利開車離開時。突然接到黛西的電話。

在電話中黛西告訴比利，她已經找到了她以前那位男朋友，“我跟他有個最后的約會!”同時，黛西毫不掩飾地承認，是她取走了姑夫的紙盒子。“姑夫每次都把旅館鑰匙交給我，讓我取走換洗的衣服，而這一次，他意識到有危險，讓我盡快將紙盒子里的偽鈔取走，以免留下罪證……”

比利問清了他們約會的地點后，立刻行動起來。他把車開到拉夫的家門口，拉夫還在睡覺呢。上了車，拉夫莫名其妙地問，“這么早，我們要到哪里去?”沒等拉夫問個究竟，比利打手機告訴警長，要求增派警力保護黛西小姐，同時暗中封鎖波特蘭的農場……

拉夫說，“殺人兇手究竟是誰，我被你弄糊涂了。”

“那就讓我再告訴你另一個故事吧。”比利說，“你知道，黛西聰明漂亮，這樣的姑娘追求她的人一定不少。你想，出眾的姑娘會選擇什么樣的男朋友呢?”

拉夫說。“當然選擇外表英俊，頭腦敏捷的男人。”

“對了，拉夫，我再問你，黑社會集團在選擇殺手時。又用什么眼光呢?”

拉夫想了想說，“他們選擇的眼光與姑娘選擇男友可能差不多。”

“你又說對了。”比利說，“當20美元的偽鈔在市面出現時。黑社會盯上了不斷兌換假鈔的富熱根。接著又發現富熱根總是在日落旅店落腳，并且常與一個姑娘會面，于是他們就派出了頂尖殺手。你瞧，這就是那個殺手——黛西的男友。”說著，比利從懷中掏出那張拼接好的碎相片說，“他英俊，機敏，要不，黛西是不可能被他吸引的……”

“你是說，黛西小姐愛上了這個殺手?”拉夫問。

“開頭是這樣的，”比利說，“不過，當這位聰明的姑娘發現他不是沖著她而是沖著她姑父來時，她理智地疏遠了他。他們之間關系開始冷淡——甚至已經破裂。當殺手決定行動時，他離開旅店，躲到黛西視線之外，對外聲稱他被調離了……”

“他被調離了?”拉夫滿頭霧水。

“的確是這樣，”比利說，“我查過了：這殺手就是日落旅店的前任經理!殺害富熱根之前，新經理接替了他，他自己隱蔽了起來……”

拉夫聽得頭暈眼花，忙不迭地吞了一片阿斯匹林。

比利接著說，“現在說說富熱根。當他發現黛西跟旅館經理的戀情后，起了疑心。他警告黛西不可輕信對方。而且，他明白自己處于危險之中，他只希望黛西好好活下去而不致落在殺手手中。事實上，富熱根早已從農場老地窖里取出偽鈔，把它轉移到另一個地方——只有黛西小姐曉得。這就是富熱根帶著黛西回到俄勒岡州游玩的真正目的……”

“但黛西卻把這個秘密透露給她男友，是這樣吧?”拉夫有些洋洋得意地說。

“不不，”比利否定了拉夫的推測。“把這個秘密告訴殺手的不是黛西，而是富熱根本人。當殺手用槍指著他時，他把藏鈔的地窖告訴了殺手……”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拉夫滿臉疑惑。

“原因很簡單，他要讓殺手自取滅亡，”比利說，“請君人甕!”

“你是說，殺手殺害富熱根之前，終于獲得了藏匿偽鈔的情報?”

“準確地說，是假情報。”比利說，“如果我判斷正確的話，在波特蘭農場那個老地窖里，富熱根埋下了老式地雷——這是老騎警最后的殺招……”

“你不會再次判斷失誤吧?”拉夫疑惑地問。

“我想不會，”比利說，“黛西小姐給我打過電話，說她今晚跟舊男友有個最后約會，地點就在波特蘭農場!最后的約會——你明白此話的含意嗎?”……

半夜時分，他們到達波特蘭農場時，波特蘭警方告訴他們，附近的一個地窖發生了爆炸事故，幾個不速之客當場身亡。但那里并未發現假鈔……

此時比利接到警長電話。警長告訴他，黛西安然無恙。跟她約會的那個殺手已被逮捕，并供認殺害了富熱根。他的黑社會同伙在地窖爆炸中身亡。“現在黛西小姐要和你通話。”

比利在電話中聽到黛西的聲音：“感謝你們及時保護了我，我要把藏匿偽鈔的新地點告訴你們，并且將所有假鈔如數上繳，然后安葬我姑夫……”

比利朝拉夫眨眨眼說，你要是夠英俊，夠聰明，就該去追求這樣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