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關①辦事單位或機構。如:學術研究機關;國家行政機關。②猶樞機,指事物發(fā)動的表征;關鍵。《易林·屯之謙》:“甘露醴泉,太平機關。” ③周密而巧妙的計謀或計策。無名氏《連環(huán)計》第三折:“王家設宴莫猜疑,就里機關我自知。”《紅樓夢》第五回:“機關算盡太聰明,反算了卿卿性命!”
——摘自《辭海》(1979年版)
機 關 ①
“說到共青團,報告就要完。”市委曾書記剛剛念到“要進一步加強對共青團工作的領導”時,下面就亂了起來,有收拾文件袋的,有趕緊將保溫杯里剩余的茶水往肚中灌的,有把放在桌上的帽子往腦袋上扣的,有打手機召喚自己的司機的……
市委宣傳部副部長伍文革也將鋼筆擰上套子、筆記本合上,然后一齊放入上衣口袋,兩只眼睛雖然直瞪瞪地望著主席臺,可一點也沒有聽進去。他倒不是惦著中午的那餐飯。這頓佳肴自己肯定是吃不上了,待會兒只能在禮堂外攤點上買兩個燒餅對付一下。為什么?眼下有件棘手的事要辦呢!
他朝禮堂門口望去,見部里的新聞科長老王和宣教科的干事小柳正探頭朝里瞅,心里稍稍安定了些。這兩人是自己的高參,有什么事常喜歡出點子,雖然有時是瞎摻和,但有時也解了燃眉之急。
是什么難辦的事呢?說出來大家會覺得好笑,就是重擺一下主席臺上的名牌。
作為市里的黨代會,曾書記的這個報告自然是主報告,市里四大班子的一把手都得來,這樣,主席臺上的位置也就好安排了,市委書記、市人大常委會主任、市長、市政協(xié)主席這四套班子里的一把手坐在第一排,其他的副職全部坐在第二排,也不管你資格老不老、是不是黨委常委。可下午是市委副書記、紀委書記皮德先作報告,市政府、市人大、市政協(xié)的主要領導可能都不會來,這樣前排的位置就得有人補。補誰?這就是伍文革遇到的棘手的事情。按道理,市委副書記劉秋紅和市委常委、副市長陳望年應該坐到前面來。可是這么一來,就把原來擔任過副書記、副市長的幾位副主任、副主席扔在后排了,前面是神采飛揚、唇紅齒白的姑娘后生,后面卻是神色莊重、正襟危坐的皤皤老者。這樣,又覺得不妥。所以,伍文革把幾個名牌前挪后、后挪前,就是難以就位。眼看已經一點半了,旁邊的老王和小柳急得不得了,雖是天寒時節(jié),可頭上像剛揭開的蒸籠一樣,熱氣騰騰。
后來,還是老王靈機一動,說道:“干脆,把后排的桌椅全部撤掉,前排加兩把凳子,所有的領導都坐到第一排來,擠是擠點,但都不會有什么意見。”伍文革一想,妙呀!就這么擺!曾書記、皮書記在中間,兩邊分別是劉副書記和陳副市長,其他的依次向兩翼展開。誰還會有意見?坐中間的有眾星拱月之感受,坐兩邊的有躍居前茅之喜悅。
等把后排的桌椅搬走、前排的名牌擺好,伍文革已疲乏得眼睛都睜不開了,看看表離開會還有半個小時,就想趴在桌上打個盹。可就在這個時候,部里文化科的胡大姐嚷嚷著沖了進來:“哎呀,你在這里呀,怎么手機也不開呀?要誤大事啦!”
“是死了人還是失了火啊?”伍文革一聽見她的聲音就煩,針尖大點的事她可以吹得有曬簟大。
“劉書記滿處找你找不到,正急得直罵‘狗日的’呢!”
劉副書記雖說是女中豪杰,但比起男子來,還是要溫文爾雅一些,平素口里難得冒出幾句臟話,聽胡大姐講她罵“狗日的”了,伍文革知道這事情不小,心里也緊張起來了,急問:“什么事啊,快說!”
“玩龍燈的將招待所的大門堵住了,已經耍過四遍了,還是不走。出席黨代會的代表都出不來。”
“怎么,耍了四遍了還不走?窮骨頭發(fā)燒啊!”
“明擺著的,要討禮品唄。”
“這事讓市政府辦公室辦不就得了嗎?”
“市府辦公室說玩龍燈是群眾文化,應由宣傳部管。”
“什么事都往宣傳部里甩,我這是個爛筐啊!”
“這就對了。沒聽人說嗎:‘宣傳部是個筐,什么都往里邊裝。’”老王在旁邊抱怨。
“哎呀,管它是簍是筐,眼下這事怎辦?”胡大姐問道。
“正月十五都過了好幾天了,還玩什么龍燈啦?這不是敲詐嗎!”伍文革氣得直叫,可叫過后猛然想起,正是自己讓文化局通知各區(qū)、鎮(zhèn),讓耍龍燈的這幾天上街,為的是給黨代會造勢,不由得嚇出一身冷汗,趕緊催胡大姐,“快,快,買兩條煙送去,不要買太好的,就買‘紅葉’就可以了,這錢還不知從哪個渠道走呢!”
胡大姐走后,他想想不放心,也起身往招待所去。
招待所離禮堂不算太遠,穿過金牛廣場再過一個街口就到了。每次經過這金牛廣場,伍文革都有許多感慨,一晃,來到這個小市有12年了,當初來時,這兒還是一個牲畜交易市場,牛喊馬叫, 屎尿熏人。金牛廣場是曾書記最值得驕傲的政績。只要是來了貴賓,他都要把他們領到這兒,在那尊被稱為市徽的金牛塑像前留影。選定金牛作為這個市的市徽,也是曾書記拍的板,據(jù)說是因為市郊有座牛頭崮。其實,誰都知道,那牛頭崮只是一個小土崗,根本不如旁邊的雄獅嶺、青龍山巍峨挺拔,也沒有什么傳說故事,自然景觀、人文景觀都談不上,選定金牛乃因為曾書記屬牛也。
這尊牛塑造得也很有特色,它不是那種套著木軛、拉著犁鏵的埋頭拓荒的形象,而是如同一匹桀驁不馴的烈馬,后腿著地,前腿騰起,就像那座著名的蘇聯(lián)元帥朱可夫雕像里的坐騎。因此,伍文革每每見到它,總感覺到它上面還坐著一個人,威儀凜然,不可冒犯。這個人就是曾書記。
曾書記對牛情有獨鐘,對屬牛的部下也特別重用。有人作過統(tǒng)計,在市、局兩級的領導人中,屬牛的近三十人,有五十幾的、有四十幾的、有三十幾的,剛好相差一輪,倒也呈現(xiàn)出梯形結構。伍文革有時怨自己命不好,因為出生于“文革”時期的1969年,屬雞,早生幾年晚生幾年都不行。
趕到招待所時,正見舞龍燈的人“呵——呵——”地叫著,排著一字長蛇,逶迤而去,想來是胡大姐的那兩條煙起了作用,他的心才落了下來。劉副書記正同代表們急急忙忙地往會場趕,見他過來了,那臉色便不是十分好看,丟下了一句“落后文化,迷信色彩”即揚長而去,讓伍文革聽了好一陣憋氣。落后?迷信?當初不就是你給的點子么!說什么要體現(xiàn)全城皆喜、官民同樂的情景,要營造出一種濃烈的具有民間色彩的喜慶氣氛。反正領導總是對的!想到這里,他便在花壇邊坐下來懶得動了,紀委的報告起碼得兩個小時,等到快完了時再到會場去坐坐。可是剛坐下來一口氣還沒有喘勻,就見老書記嚴霜氣急敗壞地過來了,“小伍,小伍,你快去看看吧!”
伍文革見他過來,頭都是大的。嚴霜是這個市的老書記,伍文革分到這個市來時,他就離休了,現(xiàn)在掛了個老年體協(xié)主席的職務,卻沒有把它當成虛銜而當做實位,十分盡職,十分認真。老年體協(xié)是兩年前成立的,按理說應該歸“離退辦”管,可“離退辦”的汪主任硬說老年體協(xié)屬于群眾文化團體,應該歸屬宣傳部,伍文革當時想,現(xiàn)在年輕人都沒有多少搞體育運動的了,何況七老八十的人呢,想來不會有多少事,就應承了。誰想上了大當!老年人特別是老干部,搞運動興趣特濃,隔不久就要來一場比賽,慶五一橋牌比賽、國慶節(jié)門球比賽、重陽節(jié)太極劍比賽、迎新春長跑比賽……有的比賽簡單一些,無非是出點錢買點紀念品得了,可有的比賽不知有多麻煩,比如這個門球賽,得有場地,有了場地還得維護,稍不如意,就來找你,你若微露難色,嚴書記就拿出一大堆文件要你看,都是上級關于要重視離退休工作的,哎,其中苦楚,一言難盡。眼下不知又有什么麻煩找來了。
“嚴書記,別急,慢慢說,什么事啊?”
“你跟我來!”嚴書記拉著他就走。
“哎呀,我正在開黨代會呢?”
“你不正翹著二郎腿觀街景嗎,開的哪門子黨代會?”
伍文革無話可說,只得乖乖地跟著走。
原來是門球場的鐵門又被撿破爛的偷走了。這已經不知是第幾次了,就像是下水道的窨蓋一樣,防不勝防。
“完了,完了,好容易弄平的場子,全毀了!” 看著在場內踢足球的娃子和在場邊啄食的雞雛,嚴書記痛心疾首地叫著,轉過頭命令伍文革,“趕緊再弄個鐵門,焊牢一點,還得找人來把場子輾平!”
“行,行,行,黨代會一完我就找人搞。”
“什么,等黨代會完,那得拖多久呀?來,小伍,看看《中國老年報》這篇頭條!”
伍文革知道又要同他一起學習了,嚇得連忙答應“馬上安排,馬上安排”,并立即給胡大姐打手機布置。嚴書記這才放心地走了。
伍文革想還是回會場坐著吧,在外面晃蕩不知還會攬上什么事呢。結果在去會場的路上,還是讓人給攔了兩回,一是省里的《黃頁電話號簿》拉廣告,找到市府,給推到他這里來了;二是辦公樓傳達室的文老頭來傳曾書記的話:大樓前廣場旗桿上的國旗要換新的,黨代會期間嘛,怎么這個政治敏感性都沒有?伍文革暗叫冤枉,這旗子才換沒有幾天呢!但他還是馬上打手機叫人去辦了。說實話,他現(xiàn)在有點死豬不怕滾湯燙的味道了,來吧,不就是個辦事嗎,這機關本就是個辦事的機構。只是每當同僚稱他為“不管部長”時,他都要苦笑,不管部長?在西方,不管部長屬內閣閣員,雖不專管一個部,但出席內閣會議,參與決策,并擔任政府首腦交辦的特殊重要事務,自己哪一點沾得上?倒是這次黨代會有可能成為一個轉折點,所以他加快步子朝會場走去。
機 關 ②
彎著腰進了會場,他在后面找了個位置坐下來,就見陳副市長在臺上腦袋像個撥浪鼓似的搖來擺去,明顯是在尋找臺下的人。“該不會是找我吧?”伍文革有點緊張,宣傳部雖說是黨委的部門,但陳副市長分管文、教、衛(wèi),很多工作與宣傳部的工作交叉,如果真是這樣,那可倒霉了,一貫遵守紀律,今天剛想喘口氣就讓領導盯住了!正這么思量著,恰與陳副市長的目光對上了,便見他頭不再搖擺了,拿起筆匆忙在一張紙上寫著什么,又招手叫來一位在臺上倒茶的工作人員,耳語了幾句。伍文革明白,果真是在尋找自己,而且定然不是什么省心的事。那工作人員是組織部的小康,乃機關里難得的幾個靚女之一,且很有點書卷氣,還自費訂了《當代》《收獲》《小說月報》之類的純文學刊物,是機關里唯一與自己談得來的人。
小康裊裊婷婷地朝自己走過來,嫣然一笑,遞上陳副市長那張紙條,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伍部長,成了外交部長了!”
攤開紙條一看,才明白個中緣由:法國有個旅游團明天要從省城來,參觀出土的漢墓,讓自己陪同。市里現(xiàn)在還沒有組建旅游局,所以這類事也只有讓宣傳部來承擔了。本市其實很有幾處旅游勝跡,若在其他的大城市,早就人滿為患了,可這里沒人來管,只是由區(qū)、鎮(zhèn)臨時弄幾個人在那里招呼,來了游客,兜售吃食、飲料、紀念品的小販便蜂擁而上,影響很壞,省報上都點過名。為此,不少人大代表和政協(xié)委員都建議盡快成立旅游局,漢墓出土后,這個呼聲就更強烈了。
這座漢墓位于東郊,是一年多前建工貿大廈挖地基時發(fā)現(xiàn)的。 墓穴很大,采用的“黃腸題湊”的葬制,即以數(shù)千根柏木壘于棺外,木頭皆向內。按這種葬制,墓主人起碼是諸侯王或是諸侯王的妻妾。由于年代久遠,柏木椽和棺槨都已朽爛,但墓的結構還是完整的,特別是墓中出土的一大批器物,堪稱國寶。從器物的風格看,墓主應該是西漢前期的人,因為器物具有明顯的楚國藝術的特征。那些青銅器通體都裝飾著極為纖細繁復的立體透空的蟠螭紋,神奇而又華麗。那些漆器數(shù)量多、品類全,裝飾上運用了透雕、圓雕、浮雕等手法,色彩鮮麗,造型優(yōu)美。省博物館聞訊后立即來人,以市里無條件保存為由,要將這些文物全部運往省里收藏。伍文革極力勸說曾書記、陳副市長留下這些寶貝,說以后將成為本市的一大亮點。曾書記聽進去了,向省博物館的領導表示:我們將建一個漂亮的博物館,讓這些文物在這里“安居樂業(yè)”。文物留下了,然而要建的博物館至今連個影子都沒有,僅只在墓穴周圍筑起了柵欄,在墓穴旁邊建了一座平房,房內沿四壁擱了一大排加鎖的存放文物的玻璃柜,那鎖還是在聽說鄰省的博物館被盜后添置的。但漢墓出土的消息一披露、特別是《人民畫報》登了整版的文物圖片后,市里不斷接到國內一些團體和個人參觀的請示,由于接待能力太差,大都婉謝了。
陪外國旅游團參觀,這自然是美差,要是在平時,伍文革真會喜不自勝:一來他本人愛好文史,業(yè)余時間也對這一出土的漢墓作了不少研究;二來在這個小城市里,即使是來了一個外國旅游團,也算是非常重要的外事活動,能負責接待,是一份榮光;三來參與這種活動,畢竟比呆在辦公室里寫材料或坐在會議室里聽報告要舒暢一些。可是在這樣一個關鍵的時候去應付這樣一個差事卻令他躊躇不決了……
當初大學畢業(yè)時,他是主動要求到這個小市來的。要留在省城也不是不可能,但他思前想后,父親只是省政府印刷廠業(yè)務科的一名科員,親戚中也沒有當官的,這樣就沒有后臺和靠山,省城里藏龍臥虎,什么能人沒有啊,自己一個學中文的小后生,分配得好到一個機關當科員,分配得不好丟到一個一般中學當語文教員,在粉筆灰中度過一生,不如到下面去,說不定還可能有一番作為。這樣,他就到這個市來了。
果然,在這個市里,他受到了特別的重視:首先,被分配到市委辦公室當秘書,雖然同是機關最基層的工作人員,可躋身樞要,就不是一般的職務可比了;其次,自己的知名度好像還挺高,甚至書記、市長碰見了也主動打招呼:“小伍,還習慣吧?”所以,他暗自慶幸,路選對了。
然而好景不長。幾個月后的一天清晨,他將開水打好、地板拖完,坐在辦公桌前喘氣,見林秘書長提著個小塑料袋進來了,里面是兩個油餅,便趕緊為他泡上一杯茶,還關切地說:“秘書長過早就吃這個呀,太艱苦樸素了?”
“你以為是像你們這些達官貴人家出來的公子哥兒呀,山珍海味都吃膩了吧?”
“林秘書長真會說笑話,還山珍海味呢,不過是一日三餐有口飽飯吃罷了。”
“小伍啊,小伍啊——”林秘書長詭秘地笑了,“跟我還保密呢,你是我點名要來的,你的情況我還不清楚!是怕我找你幫忙吧?”
“哪里,哪里。”伍文革莫名其妙。
“你父親是在省政府工作吧?”
“是呀,但——”
“現(xiàn)在辦公室也沒有別的人,你告訴我,你父親是哪個部門的頭?”
“還頭呢——”伍文革笑了,“連尾都算不上!”
“不會吧。”林秘書長頗覺意外,但仍不相信。
“真不是什么頭,只是省政府印刷廠的一個小干部。”伍文革誠懇地回答。
“唔,一樣的,一樣的,都是為人民服務。”林秘書長的臉色變得十分陰沉。
不幾天,伍文革就被調到宣傳部里當干事了。思前想后,伍文革明白自己成了一出果戈理《欽差大臣》似的喜劇里的人物,被市領導當成了省里的某位要人的兒子。
他在短暫的沮喪后便振作起來:我就不相信憑我的能力不能干出一番事業(yè)來!他工作更勤勉了,工作之余還點燈熬油寫出了不少詩歌、散文,投寄給省里的報刊,當然如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終于有一天,他的一首小詩在省報四版的副刊上登出來了。他捧著報紙的手止不住 地抖動著,覺得那報上的十幾行、百多個字個個都像可愛的娃娃一般,活蹦亂跳地逗人疼。那天下午剛好是市委中心組學習的時間,宣傳部負責學習的組織服務工作。伍文革將學習材料和當天的省報擺放在會議室的座位前,特意將報紙的四版疊在外面,想象著市領導們看到自己的作品登在省報上時的驚喜,激動不已。
市領導們陸陸續(xù)續(xù)進來了,果然一坐下就翻看省報,遺憾地是,沒有一個人的目光在四版上停留,而是從一版瀏覽到三版,明顯是在尋找有關本市的報道。
“哎,有我們市的消息!”不知哪位領導叫了聲。
“哪里?哪里?”其他的領導都喊起來。
“三版下頭,《法制專欄》里。”
眾人全趴在那里看這則消息,然而看過后卻一片嘩然。
原來,這是一篇批評報道。說的是本市北城區(qū)一個派出所不依法辦案的事:
他們捉到那些屢教不改的小偷后,就用布包起一包大頭針,遞到小偷手上,“你不是手癢么,行,就跟我捏吧!”那些小偷直捏得血流滿地,哭爹叫娘。他們對付那些調戲婦女的流氓混混辦法更奇特,捉來一些癩蛤蟆,令其與之親嘴,而且非得“親”死五只癩蛤蟆不可。看你還花不花心!
“簡直是亂彈琴!丟我們市的臉!”當時是副市長的皮書記勃然大怒。
曾書記當時還是副書記,他笑了,“狗日的們,虧他們想得出來!”
“那北城區(qū)是個郊區(qū),犯案的多,辦案人員不這么搞,哪里鎮(zhèn)得住邪!”有的領導為基層叫屈。
“這報紙也是無聊,不抓大事,專盯這些小事干嘛?對這些危害群眾的壞蛋,就得狠狠地整!”有的領導對報社不滿。
這個學習會就這么七嘴八舌地議論過去了,莫說注意到伍文革的小詩,連正規(guī)的學習內容都沒有觸及。
伍文革明白了,在機關里要想修成正果,靠這些雕蟲小技是不行的,還得在公文上下工夫。
過了半年,終于有了他大顯身手的機會,市里要召開文明單位創(chuàng)建工作表彰大會,當時的市委張書記有一個主報告,指定由宣傳部起草,宣傳部鄭部長將任務交給了他。他不知道起草的那幾天是怎么過來的,人整個處在亢奮狀態(tài),直到把個報告整得花團錦簇才罷手。報告寫好,他先呈送給張書記:“張書記,您先審閱,有不妥的地方指出來我再修改。”報告交上去后,他在辦公室坐等修改的指令,可是直到開會了也沒有讓他改,心想張書記定然比較滿意。誰知張書記根本就沒有看,他想這種表彰會兩年開一次,報告也是大同小異,難道還能寫出什么花呀朵呀的來。然而這次報告還真不同往常。
“是那改革的鼙(音“皮”)鼓擂響了進軍的號令,是那文明的春風綻開了人們的心花……“
報告的開頭就讓張書記覺得別扭,更讓臺下的聽眾感到驚訝,因為這里面有兩個較為生僻的字,一個“鼙”,張書記雖然按伍文革在此字后的括號里的注音讀成了“皮”,但張書記是本地人,本地人“皮”字讀去聲,這樣,“鼙鼓”聽起來就像是“屁股”,而那個“綻”,張書記想當然地念半邊念成“定”,于是乎,下面好似食鹽落在油鍋里,一下子鬧騰起來,怎么這樣一個彰顯文明的會,書記在臺上講話又是“屁股”又是“腚”的?
可以想見,這個會開得很是糟糕,也可以想見,會后張書記是多么惱怒……
唉,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這么多年,跌跌碰碰,坎坎坷坷,伍文革總算是走過來了,也慢慢成熟起來了……
現(xiàn)在可以說是他人生的一個非常關鍵的時期:鄭部長在前年因年齡原因到政協(xié)任副主席,他作為副部長主持工作已有兩年,這次黨代會換屆,他是黨委委員的候選人,如果能夠當選委員,再在委員選舉中當選為常委,不僅宣傳部長的職位是跑不掉的,還進入了市委的領導班子。這個消息最早是由小康透露給他的,因為整個黨代會是由組織部策劃的。當小康溜進他的辦公室,神秘地告訴他“你被列入了委員候選人的名單”時,他還有點不相信,小康說是她打的字,他才相信。他當時自然是激動得不得了,再加上小康的一雙眼睛里射出愛慕而迷亂的光,搔得他的心里癢酥酥的。當小康說“以后當了市領導,我們就不好隨便找你了”,他真想撲上去將她抱住,道一聲“你隨時找我都可以”,但他是有理智的人,明白在這么一個關鍵的時期,更要百倍注意,所以只說了句“怎么會呢”。
機關 ③
伍文革這么七想八想地想了一通后,還是決定要把陳副市長交付的這個任務完成好,一來黨委委員能否被選上主要靠平時的業(yè)績和在黨代表心目中的印象,二來離選舉還有三天,明天接待完外賓后再在會場上來呆著也來得及,三來自己還有一個撒手锏,使出來定會奏效。想到這里,他就坐不住了,明天法國人來看漢墓,不知那邊有否準備,得先去看一下。
到那兒一看,他的肺都要氣炸。存放文物的房間里,遍布蛛網,一股霉味,現(xiàn)場更不用說,前幾天剛下了一場雨,因沒有排水系統(tǒng),水都流到墓穴里,全是亂泥。伍文革嘆了口氣,道:“這哪兒是博物館喲,完全是一個豬圈!”他慶幸自己提前來看了一會,否則不僅是丟全市人的臉,也是丟全國人的臉。他吩咐趕快運些細砂來鋪在通往墓穴的道路上,同時用勺子將穴內的泥水舀出來,陳列室里則趕緊敞開門窗,再到市內去買瓶空氣清新劑來噴一噴。因人手不夠,加上心急,他也挽起袖子來幫著干,不覺間日已西沉。
這時,手機響了。他一看號碼,是小康的,不由得心兒怦怦亂跳,但還得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喂,哪位?”
“伍部長,你在哪里呀? 我怎么到處找都找不到。”
“我正在漢墓這兒,有什么事嗎?”伍文革的心跳得更快了,可語氣還是十分冷漠。
“今天晚上不是會餐嗎,你忘了?”
一聽說是為這事,伍文革的情緒低落下來,但緊張的心也放松了,“明天老外就要來了,可這兒又亂又臟,我得督著他們清理一下,會餐就不去了。”
當然,這是一個原因,但主要原因是伍文革不勝酒力,沾一點酒臉就紅,再多喝一點胃內就倒海翻江,往往喝過后兩三天腦子還是昏沉沉的。所以,伍文革對于酒席,是能推就推,能躲就躲,到基層檢查工作,逃不過了,他就橫下一條心,毅然赴宴,大有《紅燈記》中李玉和赴鳩山宴的壯烈,只不過沒有李奶奶那碗墊底的酒。
聽見伍文革這么說,那邊的小康半天沒有做聲,伍文革只好耐心地等著。
“我說,你還是來一下好。我們侃部長已吞了一大把解酒用的‘海王金尊’,準備在酒桌上大干一場呢!”
小康所說的侃部長是組織部的副部長寧侃,可沒有人稱他為寧部長,都稱他為侃部長,因為他特能侃。他肚子里的“黃段子”、“葷段子”不知裝了有多少,上了酒桌,一段接一段,讓大家停杯擱箸,全無朵頤之態(tài)。這家伙的腦袋瓜子好像是特為“臍下三寸”準備的,任什么事,三繞四繞就繞到那上面去了。
一次,市委組織了一個小組去基層調研。到了郊區(qū)永豐鄉(xiāng)時,已是中午,所以到鄉(xiāng)政府所在的鎮(zhèn)上轉了兩家單位就準備回市區(qū)去。鄉(xiāng)黨委書記卜細妹不依了,說瞧不起偏遠地區(qū)的干部群眾,起碼得吃餐飯、住一宿。她說:“我這個書記在這個鄉(xiāng)共有三個聯(lián)系點,你們只看了上面的兩個點,還有下面的一個點沒有看呢!”這話有什么錯又有什么值得深究的呢,可這侃部長卻來勁了,“卜書記——”他瞪著個色迷迷的眼睛,將卜細妹從上望到下,“你真要我們看你下面哪個點呀?”
這卜細妹雖起了個秀氣名字,長得卻是十分粗壯飽滿,尤其是兩個乳頭,前挺得好似要把衣服頂穿。眾人隨著侃部長的目光在卜細妹的身上一番掃視,再回味他的一番話語,頓時大笑不止。卜細妹自然也明白過來,直罵“死鬼”。
但基層的干部群眾還就吃這一套,逢到酒宴,就想到了他,“哎,去把侃部長請來,這酒桌上怎能沒有他呀!”伍文革最佩服寧侃的就是:他本人酒量并不大,可卻要去應酬那么多的酒宴,一年四季、一天到晚,他的臉上都是紅撲撲的,那個鼻子更像是經了霜的紅辣椒。雖說他常吃“海王金尊”之類的藥,但伍文革從網上看到過,這藥只能起到一點輔助作用,要想不醉酒,關鍵是提高酒量。這不是屁話嗎!有了酒量還吃這個藥干什么?所以,伍文革想,寧侃肯定是很痛苦的,精神上肉體上都很痛苦,能夠忍受這種痛苦,這就值得佩服。
寧侃也是組織部主持工作的副部長,前任部長現(xiàn)在是人大的副主任,此次黨代會,他也是委員候選人。由于采取差額選舉法,所以候選人中將有三人落選。伍文革很清楚,這三人肯定在自己、寧侃和幾個年輕的區(qū)、鄉(xiāng)黨委書記之中。
伍文革這么一想,小康那邊不知怎么回事,不停地“喂——喂——”,伍文革才回過神來,對小康說:“小康,謝謝你呀,我還是不去了,這里實在走不開。”
伍文革聽見小康嘆了口氣,把手機關了,便愣了好一會。那一聲輕嘆里,真是包含了無限的內容呢,伍文革感到了一絲溫暖。
伍文革當然知道,這一次會餐的重要性,實不亞于西方總統(tǒng)競選中的最后一次電視亮相,但他之所以還是作出了不去的決定,因為他非常自信,自信他的撒手锏的威力。
他的撒手锏就是專為此次黨代會準備的一場文藝調演。為搞好這次調演,半年前他就開始策劃,要求各區(qū)、鄉(xiāng)和各直屬單位都上報節(jié)目,在上報的節(jié)目中經過挑選,確定了二十多個節(jié)目在黨代會期間演出。這二十多個節(jié)目得以選上當然是因為思想性和藝術性都較高,但也適當照顧了個別區(qū)、局,適當照顧了個別藝術門類,這樣各個大的單位基本上都有了上臺的機會,演出的節(jié)目中包含了歌曲、舞蹈、小品、戲劇、相聲、雜技,既具有了藝術的群眾性,又具有了藝術的廣泛性,真有點“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味道。為了調動參演單位和參演者的積極性,他還專設了一、二、三等獎,并在省里請了幾位著名的藝術家當評委,將在演出那天當場亮分,評出名次,就像中央電視臺舉辦的青年歌手大獎賽一樣。這一來,果然調動了積極性,不少區(qū)長、局長時常跑到排練場地給演員們打氣:“好好練,拿了頭獎我再給你們重獎。”
伍文革很為這一局面所陶醉,一陶醉就吟起毛澤東的詞句:“橫掃千軍如卷席,有人泣,為營步步嗟何及!”那意思,是根本不把此次選舉的競爭對手放在眼里,認定自己肯定能夠勝出。
第二天晚上,演出終于拉開了大幕。整場演出,伍文革渾身都是汗津津的,好比陪孩子去參加考試的家長,雖站在考場之外,卻比正在考場中揮毫的孩子還要緊張。演出應該說是非常成功的,在這么一個小市,何曾上演過這么精彩的節(jié)目。連曾書記都笑呵呵地說:“狗日的們,還真像那么回事,整得跟電視里一樣。”
會場氣氛的熱烈也是他沒有想象到的,每一個節(jié)目出來,臺下演員所在單位的代表就是一片喝彩聲,節(jié)目進行當中則不停鼓掌。到了打分時,臺下則鴉雀無聲,分數(shù)一打出來,則招致一片掌聲和噓聲。而且每次打分,評委的觀點似乎與大眾的口味完全不一樣。
就說代表市直屬機關參演的徐玉姝吧,她被譽為本市的李娜,她唱那首《青藏高原》,激越高亢,在伍文革看來,簡直與李娜有點不分軒輊了,所以,在演出前,不少人都認為,這頭等獎非徐玉姝莫屬。演出時,徐玉姝也是唱的李娜唱的歌《嫂子頌》,叫伍文革聽來,絕了!場上也是掌聲如雷,唱了三首還不讓她下臺。可是,奇怪的是,幾位評委一致給了她一個低分,估計連三等獎都評不上。伍文革本來對評分是絕不干預的,這一下也坐不住了,跑到評委席對幾位藝術家說:“這是我們市唱得最好的,人稱‘小李娜’。”評委中的負責人、省音樂學院聲樂系教授喻江天從鼻子里“哼”了一聲,輕蔑地說:“還‘小李娜’呢,唱起來荒腔走板的!”
更令大家瞠目結舌的是,評委們將最高分給了女聲四重唱《小路》。這是計劃生育委員會報送的節(jié)目,當初挑選時第一輪就被淘汰了,后來劉秋紅副書記跑來了,因為“計生委”是她分管的,她說,讓不讓“計生委”上,是支不支持基本國策的大問題。既然上綱上線到這樣的高度,伍文革只得勉強同意讓她們的節(jié)目上了。這次正式演出,四個半老徐娘,不僅沒有化妝,連服裝都沒有統(tǒng)一,花里胡哨,皺皺巴巴,一登場就惹得下面一陣哄笑。誰料得到,她們得了第一名。
“不理解!不理解!!”伍文革感慨萬分,唯一的解釋是,所謂藝術家,那就是一些與眾不同的讓人無法理解的人。
更讓伍文革不可理解的是,在演出第二天舉行的黨委委員選舉中,他落選了。落選的還有兩個貧困鄉(xiāng)的黨委書記,而在選舉之前,候選人中的這幾個鄉(xiāng)黨委書記本就是陪綁的。寧侃以僅比伍文革多5票的票數(shù)當選。伍文革痛苦地意識到,自己祭起的準備致別人于死命的撒手锏,成了落在自己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演出是成功的,可是請藝術家們來當場評定名次卻是一著臭棋。在這個小城市里,人們的見識是有限的,藝術細胞更是少得可憐,加上強烈的本位主義思想,使得他們認為自己地區(qū)、單位的節(jié)目絕對可以得第一,然而,獲獎的畢竟是極少數(shù),大多數(shù)與名次無緣。他們不會去反思自己的節(jié)目有什么不足之處,而是怪評比的辦法不公正,懷疑這里面有什么貓膩,自然把怨恨集中在他這個演出的策劃、組織者身上。
選舉后,黨代會就完了,最后的晚餐,伍文革自然不會去。空著肚子,低著頭,他漫無目的地走著,一抬頭,卻發(fā)現(xiàn)又來到了昨晚演出的地方孺子牛劇院。這名字自然是在曾書記上任后改的,原來的名字叫楚風。伍文革望著那劇院的臺階,苦笑著搖了搖頭,原以為是走上了輝煌人生的階梯,卻不想是步入了華容道。
他坐在臺階上,不知道饑也不知道寒,任那漸起的夜色將自己裹了進去……
突然,他覺得有什么東西捅了自己后背一下,抬頭一看,是小康,便立刻站起來,裝出一副輕松豁達的樣子說道:“喲,小康呀,怎么沒去吃散伙宴啊,忙碌了這久,也該自己犒勞一下自己嘛!”
“別裝了!我知道你心里難受。還沒有吃吧?”說著,她解開大衣,從懷里掏出了兩塊熱騰騰、香噴噴的蔥油餅遞了過來。
伍文革鼻子一酸,差點讓那不爭氣的眼淚落了下來。剝掉了偽裝,兩人的心貼近了,談話就沒有了客套。
“小康,你說我是不是吃飽了沒事干,整這么場演出。這不是往自己脖子上套絞索嗎?”
“你以為是這場演出影響了選票?”
“怎么,沒影響?”
“有,但不大。”
“那——”
“你呀,真是個書呆子!你知道別人在會下做了多少工作嗎?你知道別人在酒桌上許了多少愿嗎?還有,你知道在《候選人簡歷》上的名堂嗎?”
“簡歷!簡歷怎么啦?”伍文革大吃一驚,因為他覺得組織部整的這個簡歷還不錯,他自己都可以倒背如流了:“……從大學漢語言文學系畢業(yè)后即分配至市宣傳部工作,歷任部員、科長、副部長。在工作之余,還進行文學創(chuàng)作,發(fā)表過《我的初戀》、《山里的妹子》等作品……”
“哎——”小康無奈地嘆了口氣,“你知道各個代表團的代表們在醞釀委員人選時都議論些什么?”
“我哪知道,我那天不在陪法國人嗎。”
“有的代表問,這漢語言文學系是學什么的,旁人答,就是學中國話的唄,在場的人都哄笑起來,中國話還要學呀!有的代表說,這搞文學創(chuàng)作的,應該去競選作協(xié)理事呀,怎么到黨委里面來亂拱?還有的鄉(xiāng)的代表說,成天只惦著泡妞、搞我們山里的妹子,這種花花公子還當委員呢,連黨籍都應給他抹掉!”
小康在一邊繪聲繪色地講述著。伍文革聽得發(fā)冷發(fā)抖,連牙齒都磕出了響聲,直感到有一支利箭射進了后心窩。這致對手于死地的計謀設計得真是周密巧妙而不露痕跡,高,實在是高!伍文革,你小子還嫩得很呢!
看見伍文革這神態(tài),小康有點害怕,趕緊勸道:“想開點,大不了還是干你的副部長唄!”
“我不干了!”伍文革說。
小康先以為他是賭氣,可看他的表情又非常平靜,這倒更令人擔心,怕他急出精神病來。
“想開點,千萬要想開點!”小康一邊勸一邊滴下了眼淚。
“小康,我真的從心里感激你。”看見小康那模樣,伍文革心里酸酸的、甜甜的,“我已經想好了,這次黨代會的決議中不是提出盡快建立旅游局嗎,我想去競爭這個局長的職位。我們市的旅游事業(yè)真是大有可為呢!你不知道,前天陪法國人參觀時,他們說什么——”
“說什么?”
“他們說:伍先生,今后世界各地的人都會涌到你們這個城市里來,因為這里有神奇的漢墓、瑰麗的藝術品,就像我們巴黎有盧浮宮一樣。”
“呵!”小康也為伍文革的述說而激動起來,眼中又露出了那種愛慕而迷亂的光,令伍文革不敢正視。
“伍部長!”
“伍部長!”
夜空下傳來了一聲聲的呼喚,就像喊魂一樣。伍文革看見老王、小柳、胡大姐和其他的部下們正焦急地尋找著他。
“狗,狗日的們,是,是怕我尋短見呢!”伍文革有點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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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場點評:
這是一部虛構的作品,然而我們又不得不嘆服作家虛構得如此真實,甚至抹消了虛構與真實的界限。顯然,作家在采用以講述故事為手段的現(xiàn)實主義創(chuàng)作方法的同時,又吸收了現(xiàn)代主義的手段。將人物內心的壓抑、焦慮、彷徨一一揭示出來,其中不乏有黑色幽默的色彩,林秘書長用人的詭秘,張書記的報告中的“鼙鼓”與“屁股”諧音,將那個“綻”,想當然地念成“定”,以及嚴霜書記的門球場,伍文革的得意之作——文藝調演等等都隱含著這樣的元素。
我想,作家通過對這個如此主觀化的世界的搗毀,在證實我們關于現(xiàn)實的概念,同時透過這些戲劇性的方式,試圖在表達某種歷史環(huán)境。關于這樣一種環(huán)境,我們可以斷言,如果我們能夠根據(jù)經驗創(chuàng)造藝術作品,如果我們能夠以故事的形式講述這個環(huán)境,那么,它就不再是真實的了。如果我們能夠總體地把握我們的世界的真實,將其作為對純粹個體經驗的超越。(詹姆遜語)的確,我們的社會生活、我們的存在本身有許多深刻的主觀化和破碎化的形象。而這些形象令人恐懼,使我們對生存狀況產生一種形而上的哀婉之情。
這又讓我想到了我們的官場文化,這是小說表述的核心,已故臺灣導演楊德昌有一段精彩的敘述:儒教社會中的藝術,除了有加強肯定中央集權核心的政治合法性的功能之外,別無他圖,何況中央權力才是判決“人性”為何的終極主審。面對紛繁復雜的世態(tài),我們終將回到對自身文化的反思上來,這也是小說不應逃避的責任。
點評人:吳長青(南京師范大學文藝學碩士)
責任編輯:金 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