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吵架是件幸福的事

回味著小巫的名言，把玩著那只新杯子，我啼笑皆非。

他又回來晚了。半夜十二點，在樓下按門鈴。鈴聲震天，連綿不斷。我從睡夢中驚醒，趕緊爬起來給他開樓道的防盜門。伏在床上，夢境將至，“砰砰砰”，敲門聲又響，我再爬起來給他開門。

他總是這樣。每每喝了酒，回來晚了，明明自己有鑰匙，卻非要讓我開門。我不計較，是怕吵架會趕跑我寶貴的睡意。可他嘻皮笑臉，湊過來，帶著滿嘴酒氣。我終于忍無可忍，將所有力量凝聚在拇指與食指，在他胳膊上狠狠地練了一下二指禪。他“啊”一聲，終于老實了。

早上醒來，越想越氣：為什么他總是喝酒呢？為什么他總要回來那么晚呢？為什么他總要影響別人呢？為什么他不體諒別人第二天還要做事呢？為什么為什么……一把掀開他的被子，來一聲河東獅吼：起來！他努力睜開眼，目光朦朧，問，啥事？

還啥事？我的委屈如黃河之水。將他昨晚的劣跡細數一遍，連同他以前的惡行：做米飯非做糊不可，走路總愛看漂亮女人，上個周末應該去我母親家結果又去了他家……哈，很像是機槍掃射。我也奇怪，平日里沉默安靜的我，關鍵時刻爆發力竟如此之強，口才竟如此之好。

他坐起來，摸了一支煙，點燃，閉了眼睛吸；吸完，走到茶幾前，拿起杯子喝水。他做這些事的時候，好像我根本不存在。拳頭打在了棉花包上，這更令我憤怒。我在他身后喊，不準喝水！他停下，回頭問，為什么不準喝水？這問題沒想好，我支吾了一下，說，因為，因為水是我倒的！

沒想到的事發生了：他像條瘋狗似地將水杯摔在地上，一邊大叫，你大清早起來像條母狗似的不停地叫啊叫，有完沒有？

我愣了。看著那些杯子碎片，我嘴唇顫動，尖著嗓子喊，你憑什么摔我的杯子？他抄起外套往外走，回頭冷冷地答，因為杯子是我買的。爾后摔門而去。

我頹然坐在沙發上。看著那些碎片，感覺自己的一顆心，也碎了一地。人們都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說得一點不假啊！杯子是水藍色的，灑滿粉色小花，第一次在超市見到它就愛不釋手，可它價格不菲，我只好將它放回了原處。沒想到回到家時，他竟將這只杯子買了回來。當時，我一手抱著杯子，一手攬著他的脖子，一蹦三尺高。此后我用這只杯子喝咖啡，喝水，沒事時拿著它把玩，心里溢滿幸福。現在，它的碎片，像我的心，而我臉上的淚，像灑在地上的水……

一天都郁郁的，對桌的小巫卻一臉喜氣。她不停地向我透露小道消息：明天老板要出差，這個月獎金會翻番。可我心里，一直翻騰著那只杯子的碎片，它們割得我心痛。

下班后和小巫一起走，將委曲一股腦向她倒。滿以為她會安慰我，一起痛罵萬惡的男人，可小巫卻長久沉默著。半天，她說，真羨慕你啊，可以經常吵吵架。我吃驚地看著她，不知她賣的什么藥。我知道小巫的老公長期出差在外，兩人分多聚少，每次相聚，兩人好得跟一個人似的。我曾提醒小巫，當心男人在外情變，小巫也有過顧慮。事實上，兩人結婚數年，婚姻之舟一直就這樣平穩而甜蜜地蕩過。我知道小巫的生活中也有誘惑，而她一直都能潔身自好，小巫的愛情，是我眼里的愛情典范。

我有些生氣，說，你們也可以吵啊！小巫嘆口氣，說，每次見面，只有幾天時間，哪舍得吵架！晚上我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多么希望有人跟我說說話，吵吵架，有時候聽著樓上的小兩口吵架，就覺得那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言論，我將嘴巴張成了“Ｏ”型。

不知不覺走到樓上，與小巫道別。想想她的話，心里的氣不覺消了一半。其實我也明白，今天早上，我做得過了。掏出手機看短信，因為生氣，我一直未打開。第一條，老婆，我做得太過分了，向你道歉……心里的石頭又卸下一半，收了手機，舒一口氣，上樓。

推開家門，廚房的燈亮著，廳里飄著若有若無的飯香。茶幾上，一個嶄新的杯子放在那里，水藍色，灑滿粉色小花。想起早上滿地的碎片，又一陣心痛。折進臥室，我關上門。

一會兒，他進來了，捧著一杯水，說，老婆，你喝點水。我眼睛一酸，扯過被子蒙住頭。他將杯子放在床頭，訕訕去了廚房。

他總是這樣。每次吵架后，做飯，洗衣，擦地，將功補過。而這些家務，他平日是不做的。我想，這次一定要把冷戰時間拉得長一些，讓他好好勞動勞動。就聽他在廚房忙完，又在衛生間嘩嘩地洗拖把。我找出手機，給小巫發短信：在干嘛？很長時間后，小巫回復：跟老公吵架。我詫異：在電話里？小巫回復：是啊！他終于被我惹惱了，問我，電話費是用來吵架的嗎？

電話費是用來吵架的嗎？這話讓我笑出了眼淚。小巫問，你在干嘛？我說，享受他的補償，他在做飯擦地。小巫回復：幸福！接著又回復：吵吵鬧鬧一輩子，是件很浪漫的事！

回味著小巫的名言，把玩著那只新杯子，我啼笑皆非。哦，新一輪所謂的浪漫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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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烏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