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作家曹丕有言:“文人相輕,自古而然。”可見咱中國的文人,至少早在三國時期之前就有相輕之病,而此病直到今天仍有不少文人犯之。文人之間如何相輕?無非是我瞧你那兩下子不咋的,你瞧我的文章沒水平。有的人只是在心里輕之,有的人則要溢于言表,將對方貶得一無是處而后快。
文人相輕,雖然會鬧出種種不快,不利于文人之間的團結,或是因看不到別人的長處而夜郎自大,影響自身的提高,但也并無大害。著書撰文,本來就是單兵作戰,獨立操作,你寫你的,我寫我的,你看我寫的不行,并不就能代表讀者也認為我寫的不行。何況敢于輕視他人作品的人,也許真有過人之處。然而,文人一旦嫉妒起來,問題可就大了。
文人之妒,也與其他行業的人一樣,逃不出東方式嫉妒的模式,那就是無權者施盡手段拆被嫉妒者的臺,有權者利用權力把被嫉妒者整垮。
如果被嫉妒者遠在他方,又與自己素不相識,不過是寫寫文章貶之罵之。比如易中天先生因在央視《百家講壇》開講座走紅之后,被人貶之為“混嚼”“說大書的”,更有人惡狠狠地罵其比惡貫滿盈的殺人犯罪惡還大,應該打入十九層地獄,因為他傷害了別人的靈魂,云云。不在一地的文人,嫉妒之火不但難以燒得很大,而且很容易熄滅。若是被嫉妒者與自己同處一地,甚至是一個單位,嫉妒者的一腔妒火便會熊熊燃燒,且經久不熄,并且也就在發泄妒火方面有了用武之地。嫉妒者很難有下一道命令把被嫉妒者封殺的權力,于是只有在其它方面下手:或說其高傲,不把領導和同事放在眼里;或說其孤僻,一般人很難與其相處;或說其個性太強,我行我素,領導無法駕馭……總之是在性格和人品方面極力將其妖魔化,有成就的文人,大多是不合流俗、個性鮮明之人,經過如此這般的宣傳描繪,也就讓人們覺得此人青面獠牙,望之生厭,而嫉妒者也就達到了挑撥離間、孤立其人之目的。
然而,真有實力的文人并不怕周圍人的譏貶與孤立,因為其作品出版、發表和產生影響,靠的是出版社、報刊與廣大讀者,并不靠同事捧場、上司恩賜。于是心胸狹窄且妒火太烈的嫉妒者便另施高招,那就是無權者借刀殺人,有權者對其直接實施打擊。這兩種人可謂古已有之,戰國時期的上官大夫讒毀屈原、龐涓陷害孫臏、秦朝的李斯除去韓非,都是中國歷史上因嫉妒而借刀殺人的故事,而愛好文學的隋煬帝楊廣殺掉詩才勝過自己的薛道衡、王胄,則是利用手中權勢直接除去被嫉妒者的例證。當今社會,雖然無論是“借刀”,還是親自“操刀”,都不大容易讓被嫉妒者從地球上消逝,但無權的嫉妒者仍可靠向上司進讒言、打小報告而達到借刀殺人的目的。某地一作家,因在文學創作上取得了顯著的成就而被上級作為當地文聯主席的人選,消息傳出,幾個嫉妒者先是單獨出馬,向領導告狀,后又聯名寫信給上級機關,說其有政治野心、藐視領導、人品如何卑劣,甚至散布過與中央不保持一致的言論,等等,終于把這位作家的好事攪黃。至于手中握有大權的嫉妒者,可就方便多了,只要采取種種打擊壓制的手段,令被嫉妒者在他的一畝三分地上永坐冷板凳,或令其反復品嘗遭受挫折的滋味,為其創造種種不利于寫作的環境,以挫其銳氣,滅其雄心,逼其放棄追求,也就達到了目的。
不過,文人乃是靠作品名世,也是靠創作實力體現自身的價值,嫉妒者無論使用何種手段,只是對意志不堅強或缺乏才氣者有效,對于愈挫愈奮且具有出眾創作才能的強者來說,種種打擊壓制,反而會不斷激發其創作動力,為其提供創作靈感,使其自強不息,向著既定的目標奮發進取。如此一來,嫉妒者的卑劣手段,對這些人來說,反而變成了一種激勵和鞭策;而對于成就卓著者來說,則如同用打火機去焚泰山之石、化珠穆朗瑪峰之雪,不但無效,反而貽笑大方,這恐怕是許多嫉妒者無法預料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