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對以陳鶴琴、張雪門、張宗麟為代表的浙江籍幼兒教育家群體進行文化分析,可以看出,家鄉人文環境的熏陶、現代文化教育的洗禮和教育救國思想的感召是浙江籍幼兒教育家涌現的歷史文化成因和主觀精神訴求,值得后人追尋與繼承。
[關鍵詞]浙江籍;幼兒教育家;文化分析
以陳鶴琴、張雪門、張宗麟為代表的浙江籍幼兒教育家群體,自小浸潤成長于浙江濃郁的文化氛圍中,秉承了浙江求實進取的地方文化精神。又接受了西方民主與科學思想的教育,可謂學貫中西。他們在共同的教育救國的歷史使命感召下,來到我國現代幼兒教育這塊未開墾的處女地辛勤拓荒,孜孜以求,奉獻一生。正是他們的不懈耕耘,極大地推動了我國近現代幼兒教育從無到有的發展進程。為幼兒教育的中國化、科學化作出了重要貢獻。可謂一方精華。我們有使命與職責去繼承和光大他們的精神與追求。
一、家鄉地域的人文熏陶
陳鶴琴、張雪門、張宗麟都出生于浙江的寧紹平原,分別出生于1892年、1891年和1899年,幾乎生長于同一時代。這個時代是中國社會的重要變革時期,無論政治、經濟、教育等方面都發生了巨大變革。陳鶴琴出生于上虞縣百官鎮小商人家庭。六歲時父親去世,母親張氏領子女艱苦度日。貧寒的家境使他感到“人生非奮斗,沒有出路”,鍛造了他的奮進之心。陳鶴琴八歲進私塾,前后共六年的私塾生活使他受到傳統文化的熏陶,擁有了良好的國學基礎。張雪門是鄞縣西鄉人,幼年在家聘請私塾先生啟蒙讀書,時間約七、八年,讀過《四書》《易經》《詩經》《左傳》等古文、古詩選等,國學根底頗深。張宗麟4歲即從姑母認字讀詩,接受傳統教育。可見,三位教育家從小都在家鄉受到了良好的傳統文化教育。
浙江歷來享有“文化之邦”的美譽。寧紹平原又是浙東人文會萃之地,地富人淑,英杰輩出。古有百越文化傳世,明清浙東學派求實進取之學風綿延不絕。浙江民間素有重視蒙學之傳統。早在東漢,上虞就出現了蒙學性質的書館,漢以后不斷發展,宋元時期達到高峰,蒙學機構遍及城鄉,不僅有官辦的小學,還有大量民辦的義塾、家塾等,五六歲的小孩皆可入學。清末的興學運動以興辦小學堂為基礎。其中大量的小學堂即是由民間原有的私塾、社學改造而來。重視童蒙教育是浙江地域民風之重要特征,這為浙江幼兒教育家的誕生奠定了深厚的人文環境和文化底蘊。
首先。浙江東南沿海的寧波為最早的通商口岸,為教育西風東漸之重地。19世紀80年代。外國教會就在寧波等地開辦了小孩察物學堂,即幼稚園;1844年,美國傳教士愛爾德賽在寧波創辦女塾,培養了一些幼稚園保教人員。早期的西式女學與幼稚園在寧波等地的開辦,客觀上開風氣之先,為國人舉辦近代幼兒教育機構提供了借鑒。也為浙江籍教育家以后充分領悟和認識幼兒教育的重要社會意義打下了認識基礎和情感基礎。其次,浙江傳統文化以其領先性、創新性和代表性成為我國近現代社會變革和學術轉型的重要思想淵源之一。19世紀末20世紀初,面對步步進逼的西方經濟文化的侵略,覺醒、自強、開明的浙江紳商致力于西式學堂的興辦,使革故鼎新、啟蒙民主的思想深深滲入浙江的地域民風,啟迪開化了一方莘莘學子和蕓蕓眾生。近代留學風潮起始于浙江。最早的留美幼童中就有浙江籍學生。大量留學生學成歸國也帶來了西方的民主與科學思想。這些都有助于奠定浙江適合于近代社會轉型的富有民主色彩的文化氛圍與基礎。其三,浙江歷來為工商業繁盛之區域,明清江南蠶桑絲織業的發達大大提高了浙江婦女的經濟與社會地位,為浙江日后成為幼兒教育家的發軔地奠定了深厚的地域歷史與文化根基。與此同時,近代民族工商業的興起開通了浙江的社會風氣,增強了浙江的經濟實力,促進了浙江近代的社會轉型,某種程度上是近代社會幼兒教育發生的重要動力之一。張雪門在寧波辦的星蔭幼稚園就是在鄞縣旅滬富商蔡琴孫的資助下得以舉辦的。
總之,正是浙江悠久的歷史傳統,深厚的文化底蘊。開通的社會風尚,使生于斯、長于斯的陳鶴琴、張雪門、張宗麟從小都受到了家鄉良好的人文環境的熏陶,為他們日后成就偉業奠定了基本的人格品質與素養。
二、現代教育的文化洗禮
陳鶴琴、張雪門、張宗麟在童年接受了良好的傳統教育之后,又都繼續求學,進入現代西式學校,接受現代文化教育的洗禮。民主與科學的西式文化教育進一步明確了他們的志向。鍛煉了他們日后成就事業的知識和才干。盡管他們各自的求學經歷不同,但他們都接受了西方教育思潮的影響,并孜孜以求把所學的西方先進教育思想付諸實踐。
少年陳鶴琴先人讀蕙蘭中學、圣約翰大學。后以優異成績考入清華學堂高等科,畢業后考取庚款留美,先在霍布金斯大學學普通科,后進入哥倫比亞大學專攻教育學與心理學。蕙蘭中學、圣約翰大學都是重“西學”的教會學校,在這些學校里,他學習非常刻苦。不僅學到了西方的文化科學知識,還深受耶穌基督自我犧牲精神的影響。立志要做一番“濟世救人”的大事業。在考取清華庚款留美后,他清醒地認識到庚子賠款是人民脂膏,萌發了愛國愛民的思想,在留學美國期間,更是志向宏大,求知欲旺盛,“奮發惕勵,為國努力。”在克伯屈、孟祿、桑代克、羅格等名師指點下,陳鶴琴學習了西方先進的教育學和心理學知識,并深入學習了啟發式教育法和實驗研究的方法與精神。
張雪門是清末的優貢生,后插班進入寧波府中學堂(今寧波一中前身),1911年畢業后在家鄉從事小學、幼稚園和幼稚師范的教學實踐;1924年去北京大學任職員。并在教育系旁聽教育系主任高仁山教授的課程,連續一、二年時間主攻幼兒教育;1926年與幾位有志于研究兒童早期教育的同志籌組學會研究小組。不久開始對福祿培爾的研究,并編譯了《福祿培爾母親游戲輯要》和《福氏積木譯文》。張雪門雖沒有正規的大學文憑。也沒有出國留學,但他受“五四”新文化運動洗禮,通過努力學習、翻譯和研究,積極接受西方教育思想的影響,特別是“幼兒教育之父”——福祿培爾以及杜威等歐美教育家的影響。他日后創立的幼稚園行為課程重視兒童直接經驗的生活化等基本指導思想與世界幼兒教育發展思潮完全一致。
張宗麟于1915年考入紹興浙江第五師范,1917年轉學至寧波浙江第四師范,1920年畢業。他在中學時代就深感中國的落后,積極尋求救國道路。1919年曾參加“五四”運動。1921年秋,張宗麟以優異成績考入南京高等師范學校教育科(后改為東南大學教育系),師從陶行知、陳鶴琴等教授,既為他們的學識所影響,更為他們的人格所浸潤。他勤奮好學,才思敏捷,勇于探索,并有很強的實踐能力。為全校師生所器重。1925年畢業,他決定擔任陳鶴琴的研究助手。跟隨陳鶴琴研究幼兒教育,在鼓樓幼稚園協助陳進行幼稚園課程實驗。后來,他又跟隨陶行知,成為陶行知的得力助手,幫助陶舉辦鄉村教育。張宗麟接受了中等和高等師范教育,是師范生中的佼佼者。他用學到的現代教育知識和才能,躬耕一線,繼往開來,既是陶行知、陳鶴琴的學生和助手,又是他們忠誠的戰友,是他們思想的豐富和發展者。
清末浙江掀起興學運動,大量府州縣學改建為中學堂和師范學堂。傳播西學,為有志青年求學圖強提供了教育平臺。張雪門與張宗麟是興學運動的受惠者。同時,近代以來浙人并不避諱教會學校,也比較重視留學,大量學成歸國的留學生為傳播西方思想,改造中國之落后面貌作出了極為重要的貢獻。陳鶴琴就是其中的一位代表。可見,現代新式的文化教育是成就大批近現代優秀人才的重要推動力。
三、教育救國的時代使命
陳鶴琴、張雪門、張宗麟都生長于一個特殊的時代。這個時代中國倍受西方列強凌辱,無數具有救國強國之志的中國人都在嘗試探索各種救國良方。其中,教育救國者正是滿懷救亡圖存、強國強種的熱情,清醒地認識到現代教育對改造社會的重要作用,而投身于教育探索與改革。某種程度上說,教育救國者進行的教育探索與實踐。超出了教育范圍,是一種綜合的涉及政治、文化等社會各方面變革的探索與實踐,如陶行知的鄉村教育實踐。陳鶴琴、張雪門、張宗麟在青年期都受到教育救國思想的感召。并像陶行知一樣用他們的一生踐行他們的志向與信念。
陳鶴琴早在圣約翰大學讀書期間。就對教會學校表現出的對中國及其傳統文化的歧視憤憤不平,從而樹立了“強國強種”之志。在留學美國的專業選擇上,他原打算學醫,希望強健國民的身體,但經反復思考,認為“醫生是醫病的,我是要醫人的”,“我是喜歡兒童,兒童也是喜歡我的。我還是學教育,回去教他們好。”在“為人類服務,為國家盡瘁”志向的指導下,陳鶴琴決意學習教育以獻身教育救國事業。學成歸國后,陳鶴琴在長期教育實踐探索的基礎上,通過對歐美新教育思想的吸收與再創造,形成了“活教育”的理論與實踐體系。在他的努力下。我國第一個公立幼稚師范學校——江西省立實驗幼稚師范學校得以建立,下設專科部、師范部、小學部、幼稚園、嬰兒園等五部分,還附設國民教育實驗區,形成了完整的幼稚師范教育體系。這個體系的每一部分都凝聚了他的心血。寄托了他救國愛民的宏愿。在具體的教育實踐中,他積極鼓勵學生開展各種自治活動。投身到廣闊的大社會中參加各種實踐鍛煉。如舉辦農忙托兒所,建設鄉村幼稚教育實驗基地等。“活教育”理論的許多原則和方法都符合教育的客觀規律,對今天的教育實踐仍在產生很大的影響。
張雪門早年在家鄉寧波看到外國教會式幼稚園對幼兒的不良影響。于是與幾位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創辦星蔭幼稚園和湖西幼稚師范。希望建立中國人自己的幼兒教育。到北京以后,他的思想也經歷了一個發展過程。在20年代。受生活教育思想的影響,主張在幼稚園課程中貫徹“以兒童為本位”的思想。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張雪門目睹日本帝國主義的軍事與文化侵略,特別是看到藝文幼稚園幼兒竟模仿日本浪人對我國人民的殘暴行為,他強烈意識到中華民族面臨的深重危機,對“以兒童為本位”的思想進行反思,提出了“民族改造”與“兒童本位”并重的幼稚教育新理論,將幼稚教育的目標定為:“(一)鏟除我民族的劣根性;(二)喚起我民族的自尊心;(三)養成勞動與客觀的習慣態度;(四)鍛煉我民族為爭中華之自由平等而向帝國主義奮斗之決心。”從中可見張雪門拳拳救國報國之心。1933年。張雪門參加北平社會局組織的幼稚園具體課程實施方案起草工作。提出以改造中華民族為幼稚教育的根本任務。翌年秋,在北平阜成門外核桃園創辦了鄉村教育實驗區,開辦農村托兒所、幼兒園、小學婦女班、成人班等民眾教育設施,讓幼師生深入農村社會實踐。實施以抗日救亡為中心的生活教育。一二·九運動中,張雪門積極支持鄉村試驗區的師生上街游行,參加愛國運動。抗戰時期,張雪門在極其困難的條件下。將香山慈幼院、北平幼師等轉移到桂林、正慶等地,繼續培養幼教骨干。為適應抗戰需要,他極力主張對幼兒加強民族意識和愛國主義教育,培養幼兒吃苦耐勞的習慣和自主能力,提倡從生活中學習,并在學習中改進生活;積極準備進行兒童福利制度實驗及其推廣工作。使幼兒教育為大眾生活謀福利。可以說,支撐張雪門進行幼教實踐的始終是他那強種救國,改造民族,改善民生的宏愿。
張宗麟早在人讀師范期間,就積極探尋救國之路,參加學生運動。他之所以選擇研究幼兒教育。成為我國幼教史上男大學生當幼兒園教師的第一人,正是出于強種強國、教育救國的熱情。他充分認識到幼兒教育的重要性,痛心于這一領域為帝國主義傳教士所把持,影響國家建設的根基,因此不顧社會的輕視,家庭的阻撓,走進幼兒園,走進幼兒教育。他協助陶行知舉辦鄉村教育實踐,也是出于教育救國的信念與志向。之后,他走上革命道路,全身心投入各項革命工作,是忠于國家與人民,建設黨的教育事業的表率。
總之,是浙江這片文化熱土,是那個特殊的年代,孕育了陳鶴琴、張雪門、張宗麟等堪稱學貫中西、一方精華的幼兒教育家,他們汲養于家鄉深厚的人文底蘊與現代多元的文化教育,出于拯救國家于危難之中的責任感與使命感,為國家與人民奉獻了青春與熱血,也正是他們的激情與奉獻,迎來了新中國幼兒教育事業的創立與發展。他們的精神與追求永遠值得后人繼承與發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