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留俊先生是朋友的老師。朋友作文,史先生寫書法,兩者自然有意趣相投之妙。先生在太行山中,太行有清骨,有傲云之氣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先生作書,志在山野,在高山壑谷,也就有了其書法里的丘壑與厚樸。
古人習書作畫,往往品清茗,焚高香,臨清靜之境,待內心里一片澄澈,方有山水入幽。此時作出的書畫往往為上品,其中更多的是禪意。這說的不是一個方家的私人嗜好,而是一個世,一種境界。這一世一境乃是由一個人的處世之泰然才能得到的。先生泰然,當然緣于人品自潔。劉熙載《藝概》中所言:“書者,如也。如其學,如其才,如其志。總之日,如其人也。”借此觀先生之作品,可知先生已得古人作書之真諦,他已經把畢生的學識與自己的才華和人品結合為了一體。這其中既有師古的嚴謹,又有抒今的簡遠之生活志趣。先生作書,書修養,書自我,憑借敏銳的審美感知和超凡的鉆研精神,撬開了古代經典的金磚玉門,感悟著名碑佳帖的風采神韻,領略著詩詞曲賦的平仄鏗鏘。在他的書法作品中已經顯示出了那種具有一定文化底蘊的學者型書家情懷,同時也折射出了技進平道、人品至上的人格魅力。如若茶因清爽著,酒以沉香名,那么先生書法則在于厚重積蘊。賞讀先生的書法作品,必如舉一杯清茶緩緩啜飲,置一樽美酒細細品味,才可獲得其中的雅趣與情懷。
與先生神交,知其幼承母訓,酷嗜書翰,初習唐楷,后宗漢隸,溯篆、簡、北碑以得古意,逮行草、簡、扎以獲情趣,以讀書臨帖為日課,從轉益多師采眾長,特別是通過中國書法家協會首屆書法研修班的學習,得到了諸多專家學者的悉心指導和親切教誨,日積月累,德藝漸長,三十余年的風霜雪雨,使先生的藝術風格初步形成,他的書法以隸書為主,兼攻行草,常以詩書合璧,多能聯墨傳情。觀其隸書,端正平直,穆華典雅,結字縝密而飽滿,用筆拙樸而道勁,法守漢隸之宗,意參篆簡之趣,既能品出枯藤老樹的滄桑古韻,又可嗅到碧草青苔的生氣芬芳。賞其行草,張弛有致,收放自如,神采飛動,意趣盎然。奔放中,線條流美且節奏明快:揮灑處,姿態橫生而法度井然。欹正大小隨意而生,徐疾曲直順氣而變;肥不剩肉,瘦不貧血,瀟灑飄逸,風度翩翩,足以爽精神,怡倦眼。
悠悠閑情,是欣賞書法藝術必要的一種心理狀態;熟諳書道,是欣賞書法藝術必要的一種修養準備。古代文人大都具有這些條件,他們對書法藝術的鑒賞,已經不僅是為了滿足學習和審美的需要,在一定程度和很大意義上已被納入了養生之道。
明代高濂所撰寫的《遵生八箋》,所介紹的以古書鑒賞為養生術之中,真正體現了東方閑雅的精妙與曠味,一般說來,書法家的“墨舞”確具有一種不用之用的娛樂功能。所謂不用之用,就是書家雖未自覺地意識到書藝的實用性,但當他們忘情地日日揮灑、歲歲濡翰時,卻因為書法活動而使自己的生理與心理得到很好的調節,產生了微妙的陶冶性情以及如高濂所期待的那種養生功效。當書法愛好者沉浸在創作或鑒賞的特定情景中時,通常可以引起本身原始欲望的升華和社會公德觀念的中止。一方面是忘我,一方面卻是益我。這樣既有大雅之美、又可以達到健身之效的樂事,自然會有無窮無盡的魅力。所以自古以來君子樂之,沒有已時。有充分的材料證明,書家多壽星,而在古代的重生、尊老的文化氛圍中,老而有閑的人才更明白頤養天年的重要,也才更具備把玩字畫,品鑒墨趣的條件。今日品先生妙筆,再佐以《高山流水》之琴韻,冥思在高堂或曠野中的敞亮與開闊,怎么能夠不陶冶情操,休息養神呢?喜歡先生這一胸襟,日后得一幅必高懸于室,每每把賞,其樂自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