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政策的討論需要理性化

最近，隨著“兩會”的進程，公眾和媒體對于公共政策的討論的參與熱情非常高漲，對于社會公共事務的關切也前所未有地持續加強。這當然是由于今天社會生活趨于復雜，公共政策對于日常生活的具體而微的影響也越來越大的結果。在計劃經濟時代，個人的生活相對固定，政府的政策和宏觀的經濟狀況等等和個人的生活的直接關聯并不非常明顯。而今天這些公共事務對于個人的生活和社會群體的直接利益都有影響，就此發言當然是理所當然，也是一個社會開放活躍的標志，對于政府部門集思廣益，民主科學決策都有十分積極的意義。所以。今天這種公眾、媒體評論和專家觀點“眾聲喧嘩”的狀態其實非常值得珍惜。

當然，在這樣的局面中也有一些值得深思的現象。我覺得其中最為引人矚目的現象就是目前的一些針對公共政策的討論缺少理性，往往以情緒化的態度和激烈的言辭來吸引社會的關注，失掉了客觀、理性和平和。這種言辭激烈、情緒沖動在不少媒體的言論中都有所體現。這樣的言論往往觀點趨于極端，往往將復雜微妙的問題簡單化為善惡之分，是非之分。非黑即白，非對即錯，斬釘截鐵，沒有任何可以進行討論的空間，雖然名為討論，卻對于對方的意見沒有傾聽的愿望和理解的善意。這樣的言論對于是非清楚，善惡清晰的問題當然有其積極的意義，如從一個案件看反腐敗的必要性、表達對于腐敗分子的憤怒的文章，顯然是毋庸置疑地正確，也對于公眾進一步認識反腐斗爭的重要性有所啟示，這種議論不能不可謂相當積極。但一旦遇到公眾存在不同意見，輿論有相當分歧，涉及更加復雜的利弊得失的權衡和多種矛盾的分析判斷的問題，這樣的情緒化的評論和見解就對于我們客觀地、實事求是地認識問題的多面性沒有幫助。在這樣的時候，激烈的言辭反而會使得輿論更加分歧，公眾的意見更趨兩極化，不僅無助于公眾對于復雜問題的理性、客觀的理解和認識，反而激化沖動的情緒，使得社會問題和公共政策得不到真實的信息反饋和現實的理解。

如有關《勞動合同法》的討論，本來是關于這一法律是否合乎實際，實施之后的利弊得失的權衡的討論。各方發表不同的意見，即使有些不一定完全妥當，但也是正常的討論。但有些言論不是從問題的具體得失利弊的權衡出發，而是對于參加討論的人的動機加以猜測，對于一些人的發言加以嚴厲抨擊和激烈指責。一些人言辭激烈的認為，凡是認為新《勞動合同法》存在問題，值得探討的言論，都是為“富人”說話，都是利益集團的施壓，都是嚴重的事態。有人甚至點明，對于《勞動合同法》的態度是人大代表的“試金石”。言下之意，凡是認為《勞動合同法》有討論的空間、可以商榷的意見的人大代表，都經過“試金石”“試”過之后顯出不是“金”的真相的人。這樣的見解當然也有自己的理由，但顯然不是客觀、理性的態度。

客觀地說，相關討論當然有不同的利益群體的博弈和現實利益的考量，這種情況在今天利益多樣化，社會復雜化的背景下也是客觀存在的現實。但無論如何，其實討論的雙方都是希望社會獲得發展的，也是期望在發展中各個階層都從中獲益的，其實從一個更廣闊的方面看，意見的雙方在小的利益方面顯然是有博弈的，但在中國發展繁榮這個根本利益方面則大家其實沒有任何不同。企業和勞動者在具體的利益方面當然是各有不同，但如果中國發展停滯，社會缺乏活力，則企業和勞動者雙方都不可能從中獲益。在那種情況下，企業如果經營不下去，勞動者也不可能有自身的權益的保障和收入的增長，勞動者的利益其實也無從談起。反之，勞動者得不到自身的權益的保障和收益的增長，企業也無法有長遠的發展，最終也會損害企業的利益，企業的競爭力也無從談起，中國的發展也難以持續。勞動者的利益得到更好的保護，企業也會有更好的發展；企業發展了，社會才能發展，勞動者才可能得到更多的利益。企業和勞動者當然有矛盾，但從根本上是一個利益的共同體。人們從不同的角度理解這個問題，當然就會有不同的看法和意見。當然會有些人是從自身的利益出發發表意見，但其實這種看法也是對于中國的總體發展提供一種必要的參照和認識的角度，也有利于政府和公眾從多角度、多方面更加全面和深入地理解問題、認識問題。如《勞動合同法》實施的時機是否合適、對于勞動者和企業的保護是否平衡等問題繼續進行探討其實對于社會發展是有益的。不能認為發表不同意見就是大逆不道，就是被“試金石”試出來的另類，其實在有關“中華文化標志城”等討論中也存在這樣的問題。往往由于情緒化的存在，一些言辭激烈的見解往往難以讓客觀的信息和狀況為公眾充分了解，而相關方在信息發布等方面存在的不足也會被進一步放大。

從目前的情況看，公共政策的討論避免情緒化，以更加理性客觀地方式進行討論則是當務之急。這首先需要媒體提供更為客觀、全面的信息，讓中國當下的現實情況和世界各國的現實情況和政策措施的具體狀況被公眾更好地理解。其次，則需要進行更加客觀理性的討論，擴大公共政策探討的空間，實事求是地對問題的不同方面做出評估和認識，這需要在討論中對于持不同意見的人有更多的了解他的看法的愿望，盡量汲取和考量他的看法的有益的方面，在討論中讓公眾對于問題加深理解，而不是激發情緒化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