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6日上午10點左右,沖壓機“哐當”壓下來,我的右手來不及躲開,右手拇指被壓傷了。雖然戴著手套,仍然看得見右手拇指扁扁的,鮮血一下子浸透了手套。我左手捧住右手,驚慌失措。沖壓組長老張看見了,急忙帶著我去廠辦公室。老板娘正在玩電腦游戲,轉頭看見我捧著手,知道出事了,一下子站了起來。
廠里的大小事務歸老板娘管。老板娘叫劉蘭,三十多歲,貴州人。老板是臺灣人,也姓劉,六十多歲,2002年才在合成村承包了這個眼鏡廠,專門加工眼鏡配件,廠里有五十多名員工。2006年6月,從未進過工廠的我被分配到沖壓部門。這個廠里招聘員工時不論文化、性別、生熟手,進廠后均不簽勞務合同,不培訓,第二天便分配到車間上班,邊學邊干。
我的手開始感覺疼痛,鮮血一滴一滴掉在地上。
脫下手套,只見右手拇指扁扁的,指甲錯開一邊,血肉模糊,血快速往下滴。
車子到了花都仁愛醫院。我和老張跟在司機背后快步走進醫院大門。
“現在有兩種手術方案:一種是把右手拇指埋進肚皮里長肉,手術成功率高,只是沒有指甲;另一種是把腳上的趾甲取下來接在手上,雖然有指甲,但手術成功率較低。你選擇哪一種?”一位姓陳的醫師問。
“可不可以縫起來?”我用哀求的眼神看著陳醫師。從手受傷到現在,我一直以為只要將傷口縫合起來,休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不行。”陳醫師搖搖頭,“現在天氣炎熱,傷口極易感染,感染了就等于手術白做了。”
“兩種手術的費用如何?”
“把手指埋進肚皮里長肉要20多天,手術費六七千元,另外那種手術只需10多天,手術費較高,要一萬三四。”
我只想快點止住血,止住疼,把目光移向老張,老張平靜地說:“以前廠里也時常有手受傷的。他們選的都是把手指埋進肚皮里,另外那種成功率小。你決定吧!”
“好吧!就選把手指埋在肚皮里長肉。”我的手一直在滴血,心也好疼好疼。我知道,就是這么一個決定,注定了我以后的右手拇指沒有指甲。
手術后,右手拇指上縫了二十多針,原來長指甲的部位現在是小腹部位的肉長在上面,軟軟的,胖胖的,很難看,整個拇指麻木,不能彎曲。陳醫師說,順利的話,能恢復原功能的百分之七十左右。
8月12日下午,劉蘭的妹妹來醫院結賬,住院28天,花了6800多元。
回到廠里,我到辦公室找劉蘭詢問我的手如何處理。劉蘭說:“先休養一段時間再說。”然后去車間了。
9月1日,經過10多天的鍛煉,我的右手拇指能夠輕度彎曲,但輕碰就疼。吃飯時,我都是用左手夾菜扒飯,極不方便。老板和劉蘭從未過同我的傷勢,無奈之下,我又去找劉蘭。劉蘭冷冷地說:“我們廠里的員工都買了工傷保險。像你這種情況,評不上級,沒有賠償。”
“一個人的手最重要的是右手,而右手中最重要的是拇指。現在我的右手拇指沒有了指甲,而且彎曲困難,不能用力,很多工作我都沒法做了!”我不知道如何鑒定傷殘等級,但聽到沒有賠償,心里不服。
我氣憤地離開辦公室,撥通了廣州張律師的電話詢問,張律師告訴我要去勞動局鑒定傷殘級別。不要聽信老板娘的話。
9月5日,我去了花都勞動局。在信訪室里,我領了兩張表,工作人員讓我備齊資料后交回去。要鑒定傷殘等級,先要認定工傷,須提供勞務合同、工資單等。我背著劉蘭悄悄地復印了這些資料。
老鄉王濤告訴我:“這個老板娘心狠手辣,寧愿送錢給做傷殘鑒定的醫生也不愿賠償受傷員工。前年,四川的小平手受了傷,劉蘭除付醫藥費外,不作賠償。小平無奈之下告到勞動局,最終得到了相應的賠償。豈料,劉蘭雇當地打手在路上狠揍了小平一頓。”
我聽了很氣憤,決定跟劉蘭攤牌。
“你在廠里休養了一個月,這段時間的基本工資我可以算給你。如果你愿意,可以留下來當保安,賠償是絕對沒有的。從今以后,如果你不上班的話,將不再有工資。”劉蘭說。
我的手能否評上級我心里沒底,但我必須離開這個廠找到工作上班,賠償的事只能從長計議。
9月20日,我背上行李離開了眼鏡廠,在東莞一家鞋廠找到工作。由于右手拇指沒指甲,彎曲不靈活,外觀丑陋,每天上班,我都戴著手套。我兢兢業業,忍受著傷殘拇指帶來的不便和痛楚,出色完成自己的本職工作。我把這次工傷當成一次教訓,時刻提醒自己:工作中安全第一,生命健康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