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在哀悼帕瓦羅蒂。太多的人喜愛他。老帕是深入人心的。在中國也一樣。“三高演唱會”甚至成了一個漢語新詞匯。唱那高入云端聲音的人,為何能夠深入人心?一方面,他是“小眾歌劇”的“大眾歌王”;另一方面,大師是凡人,大雅且大俗。我看帕瓦羅蒂,看到的最大特點,就是一個“真”字。
老帕很本真。早年每次上臺表演,都會在口袋里放一枚小釘子,“為了有好運”。老帕與手帕也有緣分,為了演唱時保持穩定姿態、不讓兩手在胸前揮動,他就拿一條手帕上臺,“從那以后手帕就成了我的朋友,沒有它我什么事都做不了”。本真就是“一是一、二是二”,對他來說,商業演出就是商業演出,慈善演出就是慈善演出。商業演出的票價也賣得挺高,他說:“如果你一生中只看一次演唱會,也不是很虧。如果人們認為花錢太多,那說明我唱得不夠好。”但他也參加了大量慈善公益演出,比如“支援阿富汗兒童難民”主題演唱會。“真”與“善”在帕瓦羅蒂那里是孿生兄弟。
老帕很率真。有一次嗓子不太好,演唱會前主辦方建議“這次咱們采取假唱算了”,老帕不肯,他演出時坦率向觀眾說明了真實情況,仍然贏得掌聲爆棚。在一站告別演唱會的現場,老帕只能坐著演唱了,他就對觀眾說:請原諒,因為種種原因,我不能夠站著演唱,謝謝大家今晚來到這里。帕瓦羅蒂總希望把自己最完美的形象留給公眾。訪談他時,拍攝鏡頭的構圖,得經過他本人認可,比如他要求“鏡頭拉近些,露出我的帽子”。
老帕很天真。帕瓦羅蒂吃了一場有名的稅款官司,最終他輸了,補交1200萬美元巨額稅款。當時意大利稅務稽查部門發現,帕氏在1989年至1991年期間演出不少、音樂唱片銷量劇增,卻不見他交稅?!疤佣悺钡睦吓羺s有天真的說辭,他說自己長年居住在摩納哥的蒙特卡羅,每年都到世界各地約五十個城市巡回演出,每到一地他都會及時向當地交納稅款,所以不用向意大利納稅。后來稅務官司總算了結了,他對記者說:我感到“如釋重負”,又感到“非常痛苦”。你看,老帕這態度,多么天真,又多么真實。
老帕很純真。學生時代他讀的是師范學校,早年是小學教師。后來有人嘲笑他“不識譜”,盡管這個說法太不靠譜,但他坦承:“我看不懂交響樂團的合奏譜,但我懂樂譜。我曾在一個學校教音樂,我當然得懂樂譜?!笔聦嵅恍枰蜓裕手辈恍枰陲棥.斔弥袊患覉蠹堅趫蟮浪麜r用了《太陽就要落山了》的標題,唱《我的太陽》唱得那么陽光燦爛的他,說得如此寧靜樸實:“這很正常。我已經很美麗了?!?/p>
藝術是講究“真善美”的,盡管這三個字老掉牙了,我還是不停地想起它。對于藝術和藝術家來說,“真”是“善”“美”的前提、基礎,沒“真”,那么“善”與“美”是一句空話。帕瓦羅蒂如果沒有“真”,他的歌喉之美就會在觀眾心目里大打折扣。“高入云端”是藝術之美,“深入人心”是做人之真?!案呷朐贫恕迸c“深入人心”,是那么的不同,又是那么的相同。
帕瓦羅蒂為人為藝生涯中,有兩個與“椅子”有關的意象:一是年輕時選擇從教還是從藝,他父親說:“如果你想同時坐兩把椅子,你只會掉到兩把椅子之間的地上,你應該選定一把椅子?!迸镣吡_蒂選擇了從藝,并堅持不懈,這就是“一把椅子上的帕瓦羅蒂”。二是1986年他第一次來北京演出,劇場第一排座位中間有3個座椅被拆掉扶手連在了一起,這是專為身軀龐大的老帕排練時安排的座位;當自己沒有演出時,他總坐在臺下觀看其他演員們排練,這就是“三把椅子上的帕瓦羅蒂”。無論是“一把椅子上的帕瓦羅蒂”還是“三把椅子上的帕瓦羅蒂”,都讓我們活生生地看到真得可愛的帕瓦羅蒂。
現今我們的一些“文藝家”在忙什么呢?他們似乎沒有多大工夫用來“忙真”、“忙善”、“忙美”,倒有人說他們是這樣的“三忙”:忙改編,忙戲說,忙惡搞。其實,還有一個“忙”,就是忙于各種各樣的“文藝項目”“創作工程”,為人為藝虛與委蛇,“求名”“求利”之外還“求權”,以努力坐上一把“官場交椅”為榮,最終抓住了官場的心而無法抓住公眾的心。與大師帕瓦羅蒂相比,這就是我們出不了大師的一個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