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知識管理范式的多元并存,可以從知識觀的視角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文章在探討知識觀內涵和特性的基礎上,歸納了知識觀對知識管理的影響,從知識觀的視角對知識管理技術范式和組織范式進行了解析,為知識管理范式提供一個知識論的依據。
關鍵詞:知識觀;知識管理;技術范式;組織范式
一、 前言
知識觀蘊涵著人們對“知識”問題的哲學追問,是對知識的價值、類型、本質等問題的理解與認識。知識管理的管理對象是知識,涉及“知識創新、知識保存和知識轉移”等過程(Argote,2003)。知識管理長期面臨著以下困惑:知識管理應該管什么,什么知識最具有管理的價值,該如何進行管理等問題。對這些問題的爭論,形成了多元并存的知識管理范式,其中典型的是技術范式和組織范式。可以說,知識觀對知識管理活動和進程有著本原而潛在的影響,是開展知識管理工作的前提和知識管理實踐的基礎。有什么樣的知識觀,就有什么樣的知識管理觀。不同的知識本質觀、價值觀、獲得觀支配著知識管理內容的選擇和組織,支配著知識轉移的過程、方法和形式,形成不同的資源觀、管理觀和學習觀。知識管理范式的多元并存,隱藏在背后的知識假設是知識管理研究領域一個有價值的問題,但目前關于知識觀與知識管理關系的研究還基本沒有。本文在探討知識觀內涵和特性的基礎上,歸納知識觀對知識管理的影響,從知識觀的視角解讀知識管理技術范式和組織范式,既可為知識管理范式提供一個知識論的合理解釋,也可以為知識管理范式融合與發展指明方向。
二、 知識觀的內涵與類型
1. 知識觀的內涵。人類對知識問題的思索包括兩個層面:哲學家從抽象層面上關注本體知識的思索;科學、技術與工程專家從實踐層面上關注知識功能和效用的思索。隨著知識經濟的發展和學習型社會的到來,人們開始更多地從經濟學和管理學視角定義知識。日本學者Nonaka提出:知識是一種被確認的信念,通過知識持有者和接收者的信念模式和約束機制來創造、組織和傳遞這種信念,在傳遞知識的同時也傳遞著一整套文化系統和相關的背景系統。美國學者Davenport和Prusak強調,知識是一種有組織的經驗、價值觀、相關信息及洞察力的動態組合,該組合的框架可不斷地評價和吸收新經驗和信息。知識產生并運用于人的大腦,在組織機構中往往不僅存在于文件或數據庫中,也植根于組織機構的日常工作、程序、慣例及規范之中。還有國外學者從數據、信息和知識關系比較中定義知識,認為“數據是被觀測的資料或事實,信息是數據的含義和內容,而知識則是對信息的有組織的積累”。國內不少學者則主要是從具有商業價值、提高生產率與改變生產制度等角度來理解知識。
要理解千差萬別的知識概念,需要透過具體概念的文本描述,反思與分析潛藏在定義背后的關于知識的哲學假設。所謂知識觀,就是對知識的基本看法、見解與信念,是人們對知識的內涵、外延、本質、起源、功能、分類、范圍、標準、獲得、價值、傳遞、儲存、再現等問題假設的總和。知識觀是人們關于知識問題的根本看法和觀點,這種看法和觀點隱含著對知識的假設與信念,也表達著對知識的理想與訴求。“知識觀不是知識本身,它是關于知識的知識,是人們伴隨著知識的積累、豐富與增長對知識所做的一種意識和反思”(潘洪建,2005)。
知識觀具有潛隱性、時代性和系統性。潛隱性重在說明知識觀不是知識本身,它潛隱于知識背后,是在長期的學習過程中潛移默化形成的,一旦形成又對知識學習產生反作用。知識觀的存在有時并不容易被意識,個體只有通過深度反思、解析、轉譯、追憶,才能加以顯現并被察覺。時代性是指知識觀具有鮮明的時代特色,知識觀除了相對穩定性,還隨著時代的發展而變遷與轉型。每個時代的知識觀總是烙上時代的痕跡,不存在超越時代、超越歷史的知識觀。系統性是指知識觀是一個由多種要素組成的復雜系統,包括知識的本質觀、價值觀、類型觀、結構觀、獲得觀等。每一個觀念與其他觀念聯系、作用,構成縱橫交錯的動態網絡,一個觀念的改變可能引起相關觀念的聯動變化。
2. 知識觀的類型。人類歷史上經歷過三次知識觀轉型,第一次是從原始知識觀到古代知識觀轉型;第二次知識觀轉型是從古代知識觀到現代知識觀轉型;當前知識觀正在經歷從現代知識觀到后現代知識觀的第三次轉型。現代知識觀的哲學基礎包括理性主義、經驗主義和實用主義認識論。理性主義知識觀懷疑感性經驗的可靠性,將理性思維置于重要位置,認為只有通過思想獲得的知識才是清晰可靠的,把知識當作外在于認識主體的客觀存在,與認識對象沒有任何聯系。經驗主義知識觀則反對任何先驗的觀點和范疇,主張人類的知識來源于感覺經驗,是對外部世界的真實反映,觀察和實驗是獲得知識的可靠途徑。實用主義知識觀則將理性主義和經驗主義統一于個體的行動與經驗,認為知識是一種行為的工具,知識的含義需要用實際的結果來加以表明并檢驗,“求知即行動”(To know is to do)。現代知識觀的主要特征是客觀性、普遍性和中立性。客觀性認為知識不因時間、地點等因素的變化而變化,具有“非人格化”和“公共傳達性”;普遍性認為知識的陳述會超越各種個體和社會條件限制,可以得到普遍的證實和接納;中立性認為知識是純粹經驗的理智的產物,只與認識對象的客觀屬性和認識能力有關,而與認識主體的屬性無關。
后現代知識觀的哲學基礎是現象學、非理性主義、法蘭克福學派和空想主義等。后現代知識觀被認為是對現代知識觀的質疑、反思、批判和超越,它認為知識的本質發生了變化,不存在一成不變的知識。后現代知識的特征是文化性、境域性、價值性和多樣性(石中英,2001)。文化性指知識的性質不可避免受到其所在歷史文化傳統的制約,與一定歷史文化體系中的價值觀念、生活方式、意識形態和人生信仰是不可分割的,任何絕對客觀和普遍適用的純粹的知識是不存在的。境域性指任何知識都存在于一定時間、空間、價值觀念、文化傳統和語言符號等文化因素中,任何知識的定義不是用其本身的陳述來表達的,而是用其所在的整個系統來描述的,不存在脫離特定境域的知識、認識主體和認識行為。價值性是指所有的知識生產、交流、記錄、積累和傳播都受到社會價值需要的引導,體現著一定歷史階段的價值要求。多樣性是指知識類型是多樣的,從知識轉移的難易程度,可以分為顯性知識和隱性知識;從知識來源來看,可分為自然知識、社會知識和人文知識;根據知識對企業戰略重要性,可分為發展中的知識、核心知識、基本知識和過期知識(張學福,2001)。
三、 知識觀對知識管理的影響
1. 知識觀對知識管理觀的先導作用。知識學習是形成知識觀的必要前提,個人、群體或組織的知識積累與能力的增長都離不開知識管理。知識觀一旦形成,又會反作用于知識管理活動本身,對知識管理實踐活動具有指導作用,成為知識管理活動潛在的指導思想,引導、制約著知識管理過程的展開與發展。知識觀對知識管理活動的影響是間接的,必須借助管理觀、學習觀的中介而發揮作用。過去我們一般認為,管理實踐活動受管理觀念與思維的支配和指導,并將管理觀念的變革和管理思維的重構作為改變管理實踐的出發點。其實,在知識管理實踐活動中,管理觀念對管理行為的影響并不是最根本的,知識觀比管理觀更為基礎,更為根本,對管理實踐的影響是本源性的。科學管理觀和人本管理觀的分歧,本源上是知識觀的差異與分歧。若視知識為客觀不變的真理,知識管理過程中自然關注現有知識的傳遞和轉移,管理的重點是如何借助技術來擴充知識的存量,加速知識的流量,節省知識需求者獲得知識的時間,把知識在合適的時間通過合適的路徑傳遞給需要知識的人。若將知識看作是豐富個人經驗、促進反思和適應環境、進行創新的工具,就會重視知識的發展和工具的價值,知識管理過程中自然會重視個體經驗的改造、社會網絡的構建、知識網絡的生成演化和實踐社群的學習。由此可以看出,知識觀在知識管理理論研究和實踐活動中具有先導作用,是支撐知識管理的知識論依據,有什么樣的知識觀,就有什么樣的知識管理觀。
2. 知識觀對知識管理目標的定向作用。知識觀制約著知識管理目標的規劃與制定,也影響著人們對管理目標的理解和解釋。管理目標可以劃分為兩類:具體、清晰、確定性的目標和模糊、籠統、不確定性的目標,前者具有靜止、封閉與終極的性質,后者具有動態、開放與生成的性質。不同知識管理目標的定向,隱藏背后的是知識觀基礎的不同,即不同的知識觀支配與形成不同的目標觀。如果視知識為確定的概念、穩定的結構、封閉的體系,認為知識解釋了事物的終極原因和規律,知識管理的使命就是實現這種不變知識的轉移和利用,員工只要掌握了知識就能適應內部工作環境,提高工作績效。如果視知識為不斷發展、完善的關于外部世界及機理的有待驗證的猜測和假設,知識就不是終極的真理、可靠的結論,而是對事物、現象、過程的暫時理解和經驗性陳述,是人們探索未知世界、實現價值創造的有效工具。知識管理的目標就很難事先約定和精確陳述,只能提出并制定一個知識戰略目標,為知識管理過程提供一個方向性的引導。知識管理具體目標則是在實施過程中通過自組織生成的,并伴隨管理過程不斷調整。
3. 知識觀對知識管理內容和方式的篩選作用。知識觀與知識管理內容、知識管理方式的價值取向密切相關,不同的知識觀導致不同的知識管理內容和管理方式的選擇。現代知識觀認為知識是人類經驗的理性思維、提煉與概括,是理論化與邏輯化的知識體系,是關于世界的客觀描述,具有普遍性和中立性。這樣的知識觀不僅決定了評估企業知識的標準和依據,也決定了以客觀、普遍、顯性知識為主的管理內容。知識管理方式自然會偏重建立“知識庫”,通過知識檢索實現知識的配置和轉移。而后現代知識觀則認為知識是一種經驗創造,知識具有文化與經驗的印痕,具有境域性、價值有涉性與多樣性。人是知識創造的參與者,知識很難與知識生產者和特定的情境分離,個人知識、經驗知識只可意會,難以言傳。這樣的知識觀不僅承認了隱性“個體經驗”作為知識的合法身份,而且在確定知識管理的內容上,更加強調人的經驗,強調隱性知識的重要性,認為“隱性知識”才是個人和組織核心競爭力的源泉。并由此影響到知識管理方式的選擇,關注經驗知識的創造和轉移方式,提出“干中學”,主張通過人際網絡互動、實踐社團、學習共同體、學習型組織等實施知識管理,讓員工在操作、實踐、討論、協商、探究中獲得知識、發展經驗、提升能力,形成難以被其他組織模仿的核心競爭力。
四、 基于知識觀的知識管理范式解析
1. 知識管理技術范式的解析。支撐知識管理技術范式的是現代知識觀,該范式的研究者一般具有計算機或信息科學的背景,又具有知識管理軟件開發經驗。他們把知識視為一種靜態的經驗積累的結果,只注意去理解那些現成的、人們已熟知的知識的意義和發展的邏輯,而不去關注產生知識的主體。認為知識是不依賴個體而存在的,知識具有靜態性、外儲性與外顯性,排斥了知識形成過程中的主體參與性、能動性與實踐性。認為知識是一種客觀存在的實體,可以被管理。技術范式遵循客觀性、普遍性和價值無涉的知識標準,將知識管理的主要內容確定為客觀的顯性知識。知識管理主要包括知識搜集、知識存儲、知識處理、知識共享等過程。依靠一個強大的知識搜索、過濾和集成工具,從組織內外部搜索組織現在和未來發展所需要的知識,把搜索到的知識進行分類、組織并存儲,形成“知識倉庫”,并把這些知識以最合適的方式進行布局與呈現,或者通過提供智能化的搜索引擎,讓需求者方便獲取所需要的知識;同時為員工建立方便的上傳工具,鼓勵職工為知識庫貢獻自己的知識、經驗和專長,形成以“知識倉庫”為核心結點的知識配置、轉移與共享的體制與機制。
知識管理技術范式更加強調技術的重要性,開發知識管理系統是該范式的一個關鍵概念,決定著研究者的研究方法和手段(楊建秀,2007)。IT及其相關系統為知識管理提供了理想的框架、可靠的平臺和高效率的管理工具,知識管理的實質就是對信息資源的IT管理。群件、信息索引和檢索系統、知識倉庫、數據倉庫、知識地圖、文檔管理和成像技術是解決組織內知識共享的最佳辦法。知識管理技術范式強調了顯性知識的傳承性,目的在于將個體知識提升為組織知識,提高組織內部知識的存量,并借助先進的信息技術和智能技術提高知識管理的效率,變革傳統的小農知識管理的思維與觀念。可以說,正是知識管理技術范式的推動,才真正催生了企業及相關組織的現代意義上的知識管理,沒有先進技術的驅動,沒有智能技術搭建的知識管理平臺,就沒有現代意義的知識管理。隨著ICT技術的發展,知識管理技術范式發展的前沿與趨勢是追逐智能化與人性化的技術,將人工智能技術應用到知識管理系統的開發和應用中。
2. 知識管理組織范式的解析。支撐知識管理組織范式的是后現代知識觀,該范式的研究者一般具有哲學、心理學、社會學的背景,又具有人力資源管理的經驗。他們將知識視為主客體相互作用的不斷生成的精神成就,將個人與組織看作智力資本的擁有者,認為知識管理根植并建構于集體實踐活動,其本質是一個對不斷改善的智力資源進行開發的復雜動態過程。知識管理實際上就是創新管理,是對人力資源的管理,通過對人的管理實現“隱性知識”的開發、創新與利用過程。知識管理組織范式對過分關注知識搜集、編碼和共享在效果上提出質疑,認為知識管理活動的重點是能夠自然產生創新和創造力的環境,是幫助組織更快地創造新知識。在知識分類上,知識管理遵循后現代的知識標準,在承認顯性知識重要性的同時,更關注組織內外部的隱性知識,知識管理過程更加強調與高效率的組織學習相融合。組織范式研究的重點包括智力資本的識別、培養、增值、測度和監控,智力資本整體水平的提升,組織知識管理戰略的制定,知識共享激勵機制的建立等。
知識管理組織范式更加強調學習的重要性,創建學習型組織是該范式的一個關鍵概念。學習型組織是實現組織學習的環境與平臺,可以幫助組織和個人創造,獲取和轉移知識,同時不斷修正自身行為,以適應新的知識和見解。在組織范式下,研究的內容包括知識的屬性、知識的類型、組織學習的本質、知識管理的運行過程等,并且強調個人和團體在知識共享和處理程序中的互動性,將知識管理放在個人、組織、組織網絡、地區和跨文化等不同背景下加一研究。知識管理組織范式強調了隱性知識的生成性,目的在于為知識生成創設環境,將個人、組織看作知識網絡中的結點,借助于結點間的互動學習進行知識生產、轉移和擴散,認為人才是知識的真正創造者和消費者。知識管理組織范式,把組織看作具有自組織特性的復雜知識網絡系統,變革了傳統的“精英知識”思維與觀念,開啟了“平民化”知識管理的新理念。可以說,正是知識管理組織范式的推動,才真正實現了知識管理方法論的轉型,只有借助知識的超文本鏈接,人員的超循環分工,才有生成演化意義上的知識管理。隨著關注組織關系屬性的復雜網絡和社會網絡分析技術的日趨成熟,知識管理組織范式的前沿和趨勢是實踐社群、虛擬實踐社群、知識網絡的社會網絡分析、組織復雜知識網絡的動態生成。
五、 結束語
以知識觀為視角解讀當前知識管理的技術范式和組織范式,僅僅為知識管理的現狀提供了一個知識論的理解和解釋。當前知識觀處于轉型期,現代知識觀面臨著后現代知識觀的質疑與批判,后現代知識觀自身也同樣面臨著諸多的問題和困境。知識管理研究和實踐中并存著現代和后現代兩種不同的知識觀,使知識管理實踐處于兩難境地。按照現代知識觀進行知識管理,實踐中很容易走進“技術本位”的誤區;若按照后現代知識觀進行知識管理,實踐中又感覺缺少可操作性的程序和方法。如何從嬗變知識觀中,融合兩種知識標準,對知識管理范式未來發展趨勢進行深入探討是需要關注的問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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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楊建秀,劉旭.知識管理學的幾個基本問題.圖書情報工作,2007,(7):62-65.
作者簡介:趙建民,南京大學網絡化學習與管理研究所博士生,山東師范大學教育技術系副教授;馬瑛,教育學碩士,山東濟南師范學校講師。
收稿日期:2007-1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