ＣＥＰＡ協議下迂回傾銷的產生與協調

2003年6月29日，中央政府和香港特區政府簽署了《內地與香港關于建立更緊密貿易關系的安排》，即CEPA （Closer Economic PartnershipAgreement ） ， 為中國內地與香港相互提供了比WTO其他成員方更優惠的貿易條件， 是我國推動區域經濟一體化的重要步驟。這將對兩地的貿易發展產生深遠的影響。廣東作為我國的貿易強省，具有毗鄰香港的天然優勢，在語言、文化習俗、風土人情方面與香港具有共通性。作為內地開放的門戶，廣東應該充分利用這些優勢，與香港一道著力發揮兩地的反傾銷協同效應。

一、 CEPA協議下的機遇和挑戰

CEPA第一階段的內容概括起來主要包括三個方面：貨物貿易、服務貿易和投資便利化。歸結有關貨物貿易的主要內容有：根據兩地貨物貿易和海關監管的實際情況，對原產香港的374個稅目以及該稅目以外的進口貨物實行零關稅；一方將不對原產于另一方的進口貨物采取與世界貿易組織規則不符的非關稅措施，內地將不對原產香港的進口貨物實行關稅配額；雙方約定一方將不對原產于另一方的進口貨物采取反傾銷措施；同意遵守WTO中的《補貼與反補貼措施協議》及《1994年關稅與貿易總協議》第16條的規定，并承諾一方將不對原產于另一方的進口貨物采取反補貼措施等等。在CEPA協議下，既加快了兩地經濟一體化發展，提供了新機遇，又產生了“迂回傾銷”的危險性，面臨著新的挑戰。

（一） 協議下的一體化機遇

兩地經濟一體化有利于內地企業在港投資。內地一些已實行或將要進行國際化經營的企業，利用香港自由港的地位和優勢，將一些高增值的生產工序或國際營銷、國際融資業務設在香港，一方面可加速生產、研發、營銷的一體化與國際化，另一方面，也可以利用“香港制造”的產地地位，提高產品檔次，規避發達國家對內地產品的歧視性政策和貿易保護措施，增強產品競爭力，甚至可以借助香港產品的身份返銷內地。

CEPA協議為內地和香港的貿易往來提供了極大的便利條件，更為廣東地區的經濟快速發展創造了難得的機遇。從短期來看，CEPA的制度性安排將使香港與廣東的經濟往來發展成類似于自由貿易區的模式，香港產品零關稅進入內地市場的安排將消除區域內的貿易障礙。從長期來看，香港與內地勢必朝著“共同市場”的方向整合，達到要素自由流動和資源優化配置，完全融合粵港的互補性經濟，各自發揮優勢。

在制造業方面，CEPA將為珠三角的世界工廠發展壯大提供更優越條件，包括開放的市場環境、有利的金融支持、技術創新的條件、規范化、制度化的政策環境。這些有利因素將壯大珠三角制造業的規模，提高產品附加值及市場占有率。此外，CEPA必將引發大量國際間的人流、物流、資金流流經珠三角，帶旺整個區域的市場需求。

（二）協議下的迂回傾銷威脅

CEPA協約的簽訂對廣東的產業與貿易也有潛在的威脅。CEPA框架下的港產品零關稅制度，使港商有可能將其在廣東投資的工廠或關鍵工序回遷香港，產品最終以香港品牌和香港原產地身份，利用零關稅制度打入廣闊的內地市場，從而對廣東工業造成一定程度的沖擊。在CEPA下有可能以零關稅由香港進入到內地的產品存在兩類：一類是香港本地直接出口到內地的產品，另外一類是外國出口商通過在香港“貼牌”或者“簡單加工”之后進入內地市場的產品。對于前一種情況，CEPA排除反傾銷措施無可非議，而對于后一種情況，就有構成傾銷的可能，潛在一定的貿易風險。

香港作為一個著名的自由港，幾乎不存在貿易壁壘，很多國際貿易的貨物經過這里流轉到中國內地。對于外國出口商來說，如果能夠借助CEPA零關稅這一跳板間接完成對中國內地的出口，就意味著能夠節省大筆的出口關稅，這必然極大的誘惑著外國出口商進行各種異地產品產地本地化的“變身”活動，如在香港開一家分公司進行“簡單加工”，或者進行“貼牌”，即先將產品以低于其正常價值的價格銷售給香港的某個生產商或進口商，然后該香港公司又以不低于香港本地的價格銷往內地，也就是經香港的轉口貿易進入內地市場。在CEPA排除反傾銷措施的情況下，來自于其他國家或地區的貨物通過“香港制造”或者“香港公司”，實質上能夠以低于其正常價值直達中國內地，從而可能給內地的相關產業造成危害。也就是說，就貨物貿易而言，CEPA下存在“迂回傾銷”嚴重化的危險。從國際上貨物貿易的實踐看，一些國家就是利用像香港這樣的貿易自由港轉口貿易，進行本國產品的傾銷的。

二、在CEPA框架下防止迂回傾銷的解決措施

對于可能存在的“迂回傾銷”危險，在CEPA框架下可運用的解決手段有兩個：審定該產品的原產地，或者啟動CEPA第9條規定的保障措施。

（一）審定產品原產地

界定香港“原產地”的標準是實施CEPA零關稅的前提，也是避免來自外國轉口產品傾銷危害的關鍵措施。兩地政府、商界亦高度關注CEPA及其附件中關于原產地的規定，希望CEPA的原產地規則既能保證香港制造業受益，又能避免內地遭受傾銷之害。目前，我國海關總署已于2003年12月31日頒布了關于執行CEPA項下《關于貨物貿易的原產地規則》的規定，香港工業貿易署也根據CEPA原產地規則的內容修改了有關法律。

WTO規則中有關于確定原產地的標準，即WTO《原產地規則協議》的第3條B項規定：根據各成員方的原產地規則將完整生產某一特定產品的原產國確定為該產品的原產國；或當該產品的生產過程涉及一個以上國家時，則確定產品最后實現實質性改變的國家為該產品的原產國。在對“實質性改變”的標準協調上，該協議要求以稅目編號改變標準加上某種補充標準（包括從價百分比要求和制作或加工工序的要求）。CEPA按照符合WTO規則的方式，在附件二確立了對不同產品適用不同的原產地認定標準， 其中，實質性加工的認定標準采用制造或加工工序、稅號改變、從價百分比不低于30％等。也就是說，兩地目前已經基本確定了以在香港完成30%的附加值作為“香港產品”的標準，這明確了界定香港原產地這一關鍵性問題的尺度。

（二）磋商解決機制

CEPA提供的磋商解決機制，即其第9條中的規定：如因CEPA的實施造成一方對列入附件1中的原產于另一方的某項產品的進口激增，并對該方生產同類或直接競爭產品的產業造成嚴重損害或嚴重損害威脅，該方可在以書面形式通知對方后臨時性地中止該項產品的進口優惠，并應盡快應對方的要求，根據CEPA第19條的規定開始磋商，以達成協議。但是，要啟動CEPA下的這項保障措施要具備嚴格的前提條件，它需要廣東省各主管部門充分有效地履行好管理監督職能，全面、準確、及時地匯集相關信息，包括認真聽取行業協會等民間機構的意見與建議，建立健全與內地相關企業溝通機制，在必要時才依CEPA的這條規定啟動保障措施，并將問題提交聯合指導委員會，由后者決定應采取的措施。

三、充分發揮CEPA的反傾銷協調效應

香港中文大學校長劉遵義曾說“中國已成為世界遭受反傾銷控訴最多的國家之一” 。而事實上從 1996 年至今， 在世界上遭受反傾銷調查并最終遭受針對其產品采取措施最多的國家和國家集團排行榜上， 中國已經連續 10年名列第一。面對反傾銷調查，最直接、最主要的對策就是反傾銷應訴。要充分發揮CEPA的反傾銷協調效應，兩地企業、政府、進出口商會、各律師事務所和各高等院校等就均應該不斷加強反傾銷經驗的交流與合作，充分融合兩地信息資源，培訓出一批精于外貿、法律、外語的高素質人才隊伍。這些都將極大增強我們的應訴能力。

1.兩地政府：加強商貿管理機制

除了CEPA合作框架外，粵港兩地政府還可以利用泛珠三角區域合作框架協議，利用粵港合作聯席會議等合作機制，盡快理順企業產權制度，盡量減少和取消政府對企業的直接管理和控制，并應磋商成立一個專門機構應對國外對華反傾銷的協調工作。在這個專門的機構下，全面調研駐在國的反傾銷法律、法規，隨時跟蹤兩地出口商品被進口國反傾銷機構立案調查的情況，并及時地將有關信息傳遞回國，以利于國內反傾銷應訴協調機構和行業商會及時組織相關企業積極應訴。強化應訴立法，加大獎懲力度，為企業應訴創造良好的法律環境。把反傾銷應訴與出口管理手段結合起來，建立應訴與收益相對稱機制，堅決落實“誰應訴、誰受益”的原則。抓緊制定具體的工作細則，對積極應訴和勝訴的企業通過采用出口許可證、海關審價以及其他手段給予補貼和獎勵，對不應訴或在應訴中表現消極的企業給予處罰，直至取消其生產經營許可證、外貿經營權，以形成有效的激勵機制和約束機制。

2.兩地行業協會、出口商會：加強合作， 幫助企業積極應訴

行業協會和出口商會應充分了解出口商品的銷售狀況、渠道及自己出口商品對進口國同類產品的影響，積極幫助企業作好應訴工作。為了保證粵港企業積極應訴國外反傾銷訴訟，防止某些出口企業無力承擔應訴費用、應訴不力或拒絕應訴等情況的發生，可參照國外的做法，依據各企業出口量的大小確定一定比例的費用份額，并指定專門機構或海關收取，建立專項基金，主要用于支持反傾銷應訴和為企業提供國際市場信息。一旦同類出口產品遇到國外反傾銷指控時，可由應訴基金支付部分相關應訴費用。

3.兩地企業：增強國際貿易規則意識

兩地企業應加強對話合作，增強對國際市場的深入調研和總體把握。重視價格競爭手段，仔細調查、真正掌握進口國市場行情和價格水平后再進行報價；并對進口國消費者風俗習慣調查研究，重視口味、款式、包裝等方面的改進和創新，把握國際市場和進口國行情，及時調整出口商品的價格和數量。規范出口競爭秩序，提高企業競爭能力。

由于眾所周知的原因，中國加入WTO后，在使用反傾銷調查法律上不具有市場經濟地位，其他成員國對中國出口產品實施反傾銷調查時可以采取第三國替代的辦法計算價格和成本。這一做法對中國產品和企業非常不公平。而對來自香港的產品，并不適用這一做法。同樣的產品，“香港制造”可以采用香港的制造成本和價格，而“中國制造”則需采用印度或其他第三國的成本和價格。由于粵港雙方企業現實存在的廣泛關聯關系，可以考慮利用其它WTO成員國對粵港雙方的不同“待遇”而進行合理規避。

4.人才：聯手培養、充分利用反傾銷訴訟精英

兩地企業、政府、進出口商會、各律師事務所和各高等院校等應加強反傾銷經驗的交流與合作，充分融合兩地信息資源，培訓出一批精于外貿、法律、外語的高素質人才隊伍是非常必要的。同時聘請有經驗且對我友好的當地律師進行申辯和負責處理案件。這不僅因為當地律師同有關當局有眾多的人事關系和業務聯系，更重要的是他們諳熟當地法律和復雜的訴訟程序與手續，而且一般而言，只有當地律師才有權經宣誓調閱與本案有關的檔案和資料，尤其是保密性的材料，這樣才能做到知己知彼，取得對我有利的結果。另一方面，CEPA附件對香港法律服務業進入內地降低了門檻，這無疑對粵港協同應對國外反傾銷調查是有利的。香港律師可以在內地執業從事非訴訟法律事務，應對國外反傾銷調查屬于非訴訟事務，給粵港兩地律師開展合作提供了空間。

CEPA開啟了香港和內地經濟合作的新紀元，將為粵港兩地帶來巨大的商機和經濟利益。同時也需要兩地在價值觀念、體制模式、行為方式和政府功能等方面進一步協調與磨合。兩地政府、企業以及其他相關單位應加強聯系與磋商，盡快建立行之有效的機制，以一個緊密團結的區域經濟共同體面對世界經濟的激烈競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