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一個重大秘密,孫書記明確表態——需要情婦。
眼下的事情,正是考驗我這個年輕同志政治素質的時候。這個發現說來也巧,我在辦公樓檔案室里找東西,意外地發現一桌子灰中間用手指寫了幾個字“需要情婦”,字體瀟灑蒼勁,非常潦草,很像是書記的字!我吃了一驚,推了推眼鏡,字跡筆劃上已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看來寫了有些時日了,不知道有沒有別的同事見到過。我趕緊回辦公室對照筆記,雖然“情婦”二字由于太過潦草,加上有些模糊,難以辨認,但那“需要”卻明明白白地跟孫書記批閱的“學習市委‘六個需要’精神”中的“需要”筆跡吻合。
難道是孫書記壓力過大,到檔案室來獨處片刻,心中積悶已久,選擇了這種文雅的發泄方式?又或是孫書記向來訪者索賄,為避人耳目,選擇這里作為談話地點,來訪者問孫書記需要點什么,孫書記恐被錄音,就隨手把要求寫在桌上了,并且故意把“情婦”二字寫得潦草而模糊?
不行,這是需要我主動做出選擇的時候。當初是黎縣長一手把我提拔起來的,孫書記見我能寫兩筆,硬把我挖去做秘書了。來不及再細看,我撥通了黎縣長的電話:“黎縣長,檔案室出了點事情,這事,可能要您親自處理。”
沒幾分鐘,黎縣長來了,小心地關上門。我指了指桌上。
“寫的什么?”縣長立馬辨認著字和字跡。
“需要……”見縣長緊皺著眉拖著長腔,我趕緊點明:“情婦!”
“嗯。”縣長使勁點了點頭,“字跡雖然很模糊,但從筆勢看,肯定是老孫的字!”
“現在該怎么辦?”我小聲問。
“你先用手機拍下來。”黎縣長說,“這件事情先不要捅破。”
我正準備離開檔案室,縣長叫住了我。
“小殷,你跟書記共事機會多,平時多觀察,看看他跟什么人來往比較密切。既然做了正確的選擇,就不能半途而廢,更不能感情用事,和錯誤的同志沆瀣一氣!”我點了點頭,調查書記的私生活不太容易,書記上下班總是獨來獨往,社交極其簡單。有一次,一個開發商要贊助縣里主要領導出國考察,被孫書記拒絕了。這些事情,搞得書記在縣里有點被動。
我把這事跟老婆說了,老婆趕緊拉住我嚴肅地說:“縣長叫你查你就查呀,在換屆這節骨眼上,正是站隊的時候。站對了,榮華富貴;站錯了,身敗名裂。這是縣長在試探你。這破事,他那么多心腹,找誰不行?”
左思右想,我還是選擇了站到縣長這邊。于是,一連好幾天,我每天下班都悄悄開車跟到書記家,但結果都讓我大失所望。一天我在反光鏡里竟然看到交通局張局長的車也尾隨在后。我正想躲,張局長先伸出腦袋來打招呼:“你也在練車啊?”
沒幾天,縣委大院里開始有些異常了。午飯后,總能看見三五個一窩悶頭議論的,表情很豐富,老遠有人望他們一眼,便作鳥獸散。幾個年輕辦事員,打扮也妖嬈起來……
再去檔案室的時候,里面已經打掃得一塵不染。我暗想,幸好保存了證據。這時電話響了,是黎縣長打來的。
“你有沒有發現什么情況?”縣長問。
“還沒有。”我小心地說,“要不,我再觀察一段時間?”
“不用了,你把你上次拍的東西洗成照片給我吧。”
黎縣長突然要照片,是有原因的。市紀委要來我縣開展機關效能建設活動,考核結果會直接影響領導班子換屆。
我趕緊打車去鄰縣找了家沖印店,20分鐘后拿到了照片。沒敢耽擱,我趕在中午下班前回到機關,一頭扎進黎縣長辦公室——孫書記也在!
孫書記說:“這樣的會議不能總是我主持,下午還是你來講吧,這次各個局的一把手都要參加,你們平時交往多一點,有些話你比我好說。”黎縣長卻推辭:“還是書記你來吧,這次效能建設動員大會,還是你來講比較合適。誰不知道,你可是出了名的廉潔自律的干部啊!”一邊說,他一邊握住孫書記的手。
那天中午,我看見黎縣長派人把照片送到了紀委某科室。
下午的會議,黎縣長破天荒地提前到了,交通局張局長也來了,進門就朝黎縣長點頭招手,找了前排位子坐下,還煞有介事地掏出了筆記本。
孫書記講話了:“效能建設的重要性我不想多說,在紀委干部教育你們之前,我還是嗦幾句!古話說,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可是你們就看看我們的檔案室,臟得還能看嗎?小事情我本不愿意說,我就在桌上的灰塵中間順手寫了‘需要清掃’幾個字,這么多天了,有人當回事嗎?我實在看不下去了,自己去收拾干凈的!”
聽到此話,我驚出一身汗,一看縣長的臉,也變了顏色。我趕緊摸出手機,瞪大眼睛,仔細辨認照片上的字跡,經書記這么一說,“需要”后面那兩個非常潦草而模糊的字,好像還真是“清掃”,我怎么就看成“情婦”了呢?
(圖:姜宣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