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者在做決定時,會對得到的第一個信息給予特別的重視,第一印象或數據就像沉入海底的錨一樣,把我們的思維固定在了某一處。
談到決策失誤,人們往往習慣從決策的方式去考察失誤的發生機制,其實,對于地方領導者來說,決策最大的敵人不是方式,而是決策者本身。如果我們仔細梳理2007年地方公共決策案例,就會發現一些具有代表性的決策陷阱,這些陷阱顯然無關方式和步驟,卻關乎決策思維和心理。
陷阱一:官員“勤政”。有一個著名的管理學故事叫做“蟻王筑路”,說的就是勤政帶來的決策失誤。為方便國民出行,蟻王決定在大家經常活動的地方修路,并請工程師設計路線,一個月后就建成了幾條主干道。可是,蟻王發現螞蟻們并不領情,還是不愿走“干道”。這是為什么呢?調查發現,走那些路線遠比走“干道”便捷。這時,一只聰明的螞蟻提出了一個建議:工匠們干脆沿螞蟻自己走出來的路線修路,這樣一來效果很好。
“吃力不討好”,是日常管理中經常出現的問題,原因在于有著善意決策意圖并不代表必然產生好的決策效果。“蟻王筑路”的故事與邯鄲下轄幾個縣給農民發放秸稈“放倒證”有著異曲同工的“妙處”。焚燒秸稈造成的環境污染問題的確困擾地方政府,成安等縣為了化解難題,發文規范農民收割玉米的行為,意在“禁燒”的基礎上引導“秸稈還田”,為此還成立了一個指揮部。如果農民遵守這樣的規范,那么勢必給生產生活帶來很多不便,由此甚至與管理人員發生了沖突。這是一個典型的“勤政陷阱”,決策者從良好的政策意圖出發,卻因重規范管理輕便民服務,導致決策失誤。其實,勤政陷阱就是一種越位,如果政府去管那些不該管或者管不好的事情,大多無法避免掉進這一陷阱。
陷阱二:沉錨效應。領導者在做一項決策時,會對得到的第一信息給予特別的重視,第一印象或數據就像沉入海底的錨一樣,把我們的思維固定在了某一處。如果從心理學的角度觀察,沉錨效應類似于“首因效應”,也就是對事物的第一印象往往會影響我們做出判斷。在2007年眾多地方公共決策案例中,“沉錨效應”集中表現在溫州鹿城區勸離“有前科者”這一案例中。溫州市鹿城區公安局一位領導曾經撰文指出,鹿城區常住人口65萬,登記在冊外來人口77萬,在違法犯罪成員中,外來人口所占比例高達80%,在押在拘人員60%有前科劣跡,“這說明外來人口是公安機關管控的重點,有前科劣跡人員是公安機關管控的重中之重。”于是,鹿城區從維護社會治安工作出發,制定了“有前科暫住者”名單,并發起了一場驅趕勸離工作。法律上尚且有“無罪推定”,但是,鹿城社會管理領域卻遵循“有罪推定”,使得這項決策帶有明顯的違反正義和公平等普世價值的硬傷。
作為決策者,當你受到一句話、一個數字,一件小事的啟發,并繼而因此左右決策的時候,就要警惕是否已經掉進了“沉錨效應”陷阱。
陷阱三:棘輪效應。2007年,有關公務消費的決策案例多次引起輿論關注,從山西“糧神殿”,到湖北洪湖的“百官倡煙”;從信陽王鐵鐵腕禁酒,到汝南偷拍取證公款吃喝。如今,公務消費已經誤入“棘輪效應”陷阱,我們不妨先從一根象牙筷子說起。
紂王要用象牙筷子,群臣皆不以為然,唯獨箕子憂心忡忡。箕子說:“紂王用象牙做筷子,必定再不會用土制的瓦罐,肯定要改用犀牛角杯和美玉碗,如此一來,難道還會用它來吃粗茶淡飯嗎?大王吃的是美酒佳肴,穿的自然要綾羅綢緞,住的更要求富麗堂皇。”箕子的擔憂如果用司馬光的話來說就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如果用西方經濟學來解釋就是“棘輪效應”,也就是說人的消費習慣形成之后具有不可逆性。從這個角度觀察,我們發現公務消費決策的巨大慣性,也能夠體會王鐵禁酒之艱難,以及仍然在土坯房里辦公的河南盧氏官員們為何贏得輿論尊重。
陷阱四:以問題為中心。對于地方公共決策來說,從問題出發沒有危險,但是以問題為中心絕對是一個需要防范的決策陷阱。以問題為中心最大的產物就是“頭疼醫頭,腳痛醫腳”,使得決策者缺乏系統思維。以廣州“雙禁”為例,因為飛車搶劫,廣州的社會治安問題一直是個老大難,“禁摩”似乎理由充分,但是就有公眾質疑,如果有“飛車黨”就禁摩,那么是不是有“背包黨”就禁包呢?如果飛車搶劫手段升級,改用汽車,是不是就要干脆禁止汽車出行?這些質問逼近決策失誤的根本原因,那就是,如果僅僅以問題為中心,孤立地解決某個問題作為政策取向,那么勢必缺乏系統觀點。禁摩、禁電之后,百姓高達10億的沉沒成本誰來買單?公交線路優化沒有跟進的情況下,市民出行難如何解決?“雙禁”過后,刺激市民更多地購買私人汽車,道路、停車場、加油站等基礎設施能否提供良好的供給——
一言以蔽之,優質決策不僅僅以方式取勝,更要求決策者從思維上能夠避免一些常見的決策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