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將法院調解確立為訴訟制度中的一項基本原則和一種訴訟程序,是我國民事訴訟制度最具特色的制度創設。法院調解作為解決糾紛的一種有效的手段,一度被譽為“東方經驗”享譽世界。同時我們也應當看到,法院調解在多年的司法實踐中也暴露出不少問題,現行的法院調解制度已經不適應變化了的形勢和審判工作需要,急需改革和完善。
[關鍵詞]法院調解制度;審判;價值;完善
[中圖分類號]D9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2426(2008)06-0054-02
一、法院調解的基本理論
法院調解是指在人民法院審判人員的主持下,雙方當事人就民事權益爭議自愿平等的進行協調,以達成協議,解決糾紛的活動。法院調解作為一項特殊的訴訟制度,有其自身的特點。一方面,法院調解在兩種意志即主持調解人員意志與當事人意志中間尋找一個平衡點,以便保證當事人合意具有相當的“純度”,代表了雙方最真實的意思表示,使調解協議具有公正性;另一方面,又使糾紛解決主持人員具有一定的影響力,在居中調解的基礎上,能夠對當事人產生一定的約束力,使糾紛解決程序具有一定的效率和利用率。因此法院調解制度包含以下三個特征:一是法官作為中立的第三人居中調解,對參與調解的雙方當事人具有一定的影響力;二是調解協議是當事人雙方合意的結果,不存在一方強迫另一方的情況,完全基于平等雙方的意思表示;三是當事人具有相當的自由,即可以在法律允許的范圍內自由處分自己的權利。
法院調解之所以能夠成為我國的“獨創”,主要緣于以下幾個原因:
第一,調解符合我國的法律文化傳統。在我國幾千年的歷史中,儒家思想一直是被統治階級所宣揚和倡導的。儒家思想的中心是中庸之道,忍讓和好,提倡的是“禮之用,和為貴,讓為賢”,主張貴和持中,貴和尚中。統治階級宣揚“天人合一”、“家園合一”,追求人與自然及人與社會的和諧統一,強調國家和社會整體利益的至高無上,要求個人對國家、集體和社會絕對服從。在這種主流文化的長期影響下,我國普通民眾中“厭訟”、“恥訟”的觀念根深蒂固,對于糾紛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訴至公堂,這也為調解的產生奠定了文化上的基礎。在古代,糾紛解決的著眼點并不是確定或維護什么人的權利,而是要辨明善惡,平息紛爭,重新恢復理想的和諧,一種按照道德原則組織起來的秩序。
第二,法律的不確定性是調解存在的前提。法律作為規范人們的行為,維持正常社會秩序的標準,其本身應當具有高度的確定性。只有這樣,人們才能獲知自己的行為會不會違犯法律的規定,以此來決定是否繼續該行為。然而,高度確定性的法律往往也意味著較差的應變性,即法律不能隨著高速發展的社會經濟和政治一同發展,對于很多新出現的社會現象無法做到及時在法律中得到反饋,造成對這一類現象沒有確定性的法律來進行規制。在不確定的法律規范之下,如何最大限度地將社會納入一種有序和良性的發展狀態,這是法院在解決糾紛時所必須具有的一種理念。相比之下,法院審判這種糾紛解決機制往往只注意到了法律的技術與工具價值,忽視了法律的倫理價值和和諧價值,它在功能上注重法的形式合理性,但同時忽視或難以兼顧形式合理性與實質合理性的統一。所以在法律不確定性存在的前提下,法院通過采用調解這種替代性糾紛解決機制,讓當事人雙方通過交互合理性來融合形式合理性與實質合理性之間的沖突,符合法律不確定性的這一現實矛盾。
第三,司法資源的不足是法院調解存在的現實原因。隨著市場經濟的不斷深入,人們的權利意識不斷覺醒;同時, 社會轉型時期各種矛盾的不斷涌現,新的糾紛也不斷出現。這些因素都促進了人們對法律的需求。整個社會呈現出一種“訴訟爆炸”的趨勢,反映了現階段訴訟量激增的實情。目前司法資源不足與案件激增的矛盾比較突出。為了減輕訴訟負擔,避免大量案件涌入法院,使緊缺的司法資源得到合理利用,法院調解成了法院減輕訴訟壓力,充分合理利用司法資源的現實選擇。法律需求的不斷增長與中國司法資源供給嚴重不足之間的矛盾促使法院盡量采用省時省力的調解方式來結案,從而將有限的司法資源投入到刑事訴訟以及不能達成調解的民事訴訟案件。對法院調解這種替代性糾紛解決機制的強調無疑是想把緊缺的司法資源真正集中到大案要案上的一種經濟考慮。
二、現行法院調解制度存在的問題
我國現行的法院調解在制度設計上存在較大的缺陷,具體體現在:
第一,法院調解的程序公正難以體現?,F行法院調解制度缺乏具可操作性的程序性規范,民事訴訟雖然將法院調解確立為基本原則和訴訟程序,但卻沒有設計和確立具體的操作程序性規范,由于缺乏程序性規范的約束,使得法院調解過程中法官的職權主義色彩很濃,程序公正很難體現。
第二,自愿原則缺乏嚴格的界定。自愿原則的規定過于抽象和寬泛,缺乏嚴格的界定。我國法官既是調解者,又是裁判者,雙重身份的存在使得法官較之訴訟外的調解者既易于獲得調解成功,但同時又常常使調解中的自愿原則不易真正得到貫徹,使調解協議的達成并非真正建立在自愿的基礎之上。
第三,調審不分。在調解活動中,法官具有雙重身份:一方面是調解者,另一方面又是訴訟的指揮者和案件的裁判者,這種情況很容易產生調審不分的制度格局。法官的這種雙重身份相互沖突,在當事人心中會形成很大壓力。更為嚴重的是,由于審判員主持調解的過程中,已形成“先入之見”,如果有一方當事人不接受調解結果,則法官可能主觀地認為事實已經清楚,沒有繼續審理的必要。這對于案件的后續審理工作具有非常大的影響。
三、我國法院調解制度的完善
首先,要在法院調解制度的基礎上,建立對調解實施方式的一系列程序性規范。法院調解作為一種訴訟制度和訴訟程序,應當有符合其自身規律和特點的具體操作程序,應就程序的運行與操作作出體現程序公正與訴訟效率的具體規范。如法院調解的適用范圍,啟動法院調解的程序和方式,當事人請求或同意調解以及拒絕調解的選擇權規定,舉證、證據展示交換和質證的具體規定等,從而避免出現法官在實施調解過程中的主觀性和隨意性。訴訟當事人對適用調解程序的選擇權和知情權、訴訟權利的行使與放棄的自決權等訴權也會由于有了程序性規定而得到保障。法院調解程序的公正性得到體現。
其次,要對自愿原則進行必要的界定。針對法院調解在司法實踐中出現的“強制調解”現象,這也違背了調解制度適用的初衷。對當事人的自愿原則進行必要的界定無疑是治療“強制調解”這一頑疾的良藥。因此,民事訴訟法應明確規定雙方在自愿基礎上達成的協議應產生相應的法律效力,法官不得以協議內容違法為由不予認可。至于諸如在欺騙、脅迫等情況下達成的協議不得生效,法律也應作出明確規定,以增強法院判斷標準的客觀性,避免主觀臆斷, 侵犯當事人的處分權。無論是法官調解還是當事人和解都應當是一致的。法官有義務通過自己的釋明、溝通等行為來幫助和促進當事人達成和解,明確法院調解的本質——當事人和解,強調當事人意思自治。調解的最終促成主要取決于當事人的處分權,法院與法官僅是當事人達成和解的平臺和推動力,此方為法院調解題中應有之義。
最后,實行調審分離,建立專職調解法官制度。將調解與審判相分離,從根本上解決二者相交融所帶來的制度上的緊張和運用上的混亂。在調審分離的前提下,在法院內部成立獨立的調解庭,實行專職調解法官制度。調解法官只負責調解而不參與庭審,從而避免調解過程中,法官對案件形成先入為主的主觀臆斷。同時,對專職調解官的權限進行詳細規定,限制其自由裁量的幅度,以最大限度地保證當事人的意思自治。
被國外譽為“東方經驗”的法院調解制度與我國的歷史傳統與文化淵源密不可分。調解制度有著深厚的法律文化底蘊,它在不同的歷史階段發揮了不同的作用。在全面建設和諧社會的今天,這一制度仍有其不可替代的功用。我國的法院調解制度應當建立在現行的市場經濟和民主政治基礎之上,以充分尊重當事人意愿為前提,以堅持和強調在自愿合法的基礎上解決糾紛為最終訴求。這種經過長期司法實踐總結并完善的法院調解制度也必然會為推進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建設發揮更大作用。
責任編輯 宋桂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