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如同村旁流過的小河,彎彎曲曲又遠遠地流去。對于故鄉裊裊升起的那縷炊煙,我始終保持著對父母的那般眷戀和情感。于是,那縷炊煙時時冷不丁地在我心頭升騰盤繞,讓我在離家的日子,基本處于思鄉的高地。
作為典型的滇西山區農民,父母的世界就只有兩面大山和一條小河,這也就是他們的人生舞臺。于是在屬于他們的舞臺上,他們一直樸實的忙碌著;炊煙,他們舞動時飄逸的舞袖,就這樣日復一日,幽幽裊裊,綿延不斷。
父母的童年,家庭困難,生活拮據,這讓他們對饑餓有過深刻的體驗和厭倦,所以在我的記憶里父母就一直起早貪黑,在他們自己的舞臺上格外賣力!那時候,炊煙就是母親對兒子們無聲的呼喚,在山坡上放牛羊的弟弟和我,饑腸轆轆之時,猛然遠遠地瞥見家里的炊煙升起,我們就會拼命地吆喝著把牛羊往家趕,鞭子打得牛羊嗷嗷直叫。回到家里,從地里累了一天回來的父親,正坐在院落里編織竹籃和簸箕之類家什;吸一大口旱煙,呼出來的濃煙熏得父親睜不開眼。父親瞅瞅天又低下頭忙著編織,肯定是想趕在鎮上街天前多編幾個,好讓母親背了去多賣幾個錢。見我們趕著牛羊乒乒乓乓的跑進門,父親急忙放下手中的活,笑呵呵地迎上來幫忙著往圈里趕!順手摸摸我弟倆的頭,又自己忙碌去了。我們弟倆則直奔廚房看母親把飯菜弄好沒有,只見母親熟練地往灶爐里增添柴火,紅紅的火苗竄出來,烤紅了母親的臉頰,燒焦了一些散落下來的發絲。見到我們,母親笑逐顏開地對我們說“今晚又吃青菜土豆,隔天我多買點油給你們補補……”
那年代父親抽不起香煙、母親沒有梳子……更不敢奢望幾個月吃上一次肉!不愁我們穿的,就得為我們開學的學費夜不能寐。那時山里還沒有電,一到晚上我們弟倆就趴在同一條凳上讀書寫字,父母就左邊一個右邊一個陪著我們。淡淡的煤油燈光下,只字不識的母親自己納著“千層底”;父親一邊指導著、一邊弄燈心抽旱煙,整個屋子都溢滿濃濃的旱煙味。一家子就這樣過著,濃煙、炊煙在父母粗糙的手指演奏中樂曲般緩緩升空,生命的交響中我們弟倆就是溢滿幸福的音符。那時好想有一臺照相機,讓這美好的一切定格,把父母純樸的臉連同他們日日相伴的炊煙,把瞬間定格在歷史中。
炊煙在山里升起,我徜徉在炊煙中長大。小時候常常癡看夕陽里煙囪冒出的裊裊炊煙,及柔柔的炊煙里父母忙碌的身影,和著老屋、霞光的剪影,如畫般篆刻在記憶的深處,要是凡高先生在場,也許他的一生中又能多出些美滿、溫馨的佳作來!多少次夜里,那紛紛擾擾的炊煙總能悄悄地與我相遇,纖纖的,細細的,輕巧而空靈的游曳在我的每個夢境里。
遙望故鄉的炊煙,我都會沉浸在對那個年代的追憶和懷念之中。只要炊煙一起,想起炊煙下飯桌上曾經少油寡味的飯菜,我的魂就被勾了過去;也曾多次,恨不得一步就回到家享受炊煙下的美妙……為此,我常常急切地盼著回家,因為這讓我刻骨銘心。
久居都市,我已經遠離父母和讓我心神搖旌的裊裊炊煙已很久了!久違了!偶爾在閑暇之余吸上幾根香煙,氤出的煙靄讓我更加懷念故鄉的炊煙,又一次次無比地思念起我的親人,我的父母。思念與孤獨不像落日一樣無窮無盡的奔跑,嵌在心里成為不可名狀的灼熱。那蘊含美麗的生命炊煙啊,那種寂寞相伴的安全感是一種游離于塵世之外的獨立與完整,一種把自己真正掌握在掌心的實在。所以,我才不止一次地發誓,決不辜負這纏綿悱惻的圣潔。
責任編輯:楊琴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