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遠的冬天（四首）

一地的銀，一天的藍

是誰還昂首這原野

聲聲撕心裂肺地呼喚

渾身的血液已沸騰成火

風來過幾遍

雨來過幾遍

你站在那里

一站就是幾千年

千年不倒

是那愛與恨澆鑄的信念

大地啊，寬厚的大地

永遠收藏著漂泊者的腳印

永遠用花草把回家的路鑲嵌

冬天走不遠

飄飄悠悠的雪

攜帶著飄飄悠悠的眷戀

月亮出來很晚

我把東方望了又望

目光是一把快刀

不知剝了多少層黑色的皮

也沒有剝出月亮來

月亮出來很晚

就在我不經意間

它以金黃和渾圓

挑逗著這孩童般的夜晚

那光芒瞬息使萬物富貴起來

銀的山銀的水銀的樹銀的屋檐

很深的靜謐很深的恬淡

籠罩著千里田野萬座村寨

月亮出來很晚

月亮出來時，我已坐在《靜夜思》中

折疊起遍地的白

在一杯酒里，測試故鄉的近與遠

煙花三月

是誰飛翔在煙花三月

彩色的裙裾

飄成三月彩色的風

目光被漂染成寬闊的心事

綿遠成草色包裹的青山

微風輕吹

一江皺褶的江水

滾動著燃燒的太陽

一葉輕舟

駛進一首古典的詩里

拖出的尾跡都成了韻律

推不開的熱浪

拍打著白天與夜晚

一場夜雨來得突然

濕潤的眼角

掛著亮晶晶的晨曦

聲聲雞鳴

啄破圍住山村的霧靄

老屋

有父親的咳嗽聲粘在墻壁

有鋤頭和鐮刀的影子在上面走動

有辣椒的辣味熏染著

不愿走遠的記憶

墻上泥土脫落

已現出篾質的肋骨

黑黑的瓦檐下

仍有麻雀在繁衍生子

只有你蹲在那里抽著旱煙

抽著七十歲以后的一個個日子

你只知道兒媳去了一個叫深圳的城市

你只覺得屋子很空

很多夜晚，你伸出手去

都沒有摸到夜的底

眼角的淚，常常化作流星

滑向一個掛滿思念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