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改革開放歷程之中,真理標準問題大討論從“實、真、人”的三個層面沖破了“兩個凡是”的禁錮,擺脫了長期以來“左”傾錯誤思想的束縛。它促進了實踐理性的回歸、實現了科學精神的重塑、加速了“斗爭哲學”的終結、彰顯弘揚了人本主義。它是思想解放的先聲,在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進程中發揮出獨特和巨大的歷史作用。
關鍵詞:真理標準;實踐理性;科學精神;斗爭哲學;人本主義
中圖分類號: D61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4-1494(2008)06-0017-03
A New Thinking on the Historical Role of Discussing Standard of Truth
ZHAO Xi-jun
(Northwest University, Xian, Shanxi, 710127)
Abstract:In the process of Chinese reform and opening, the discussion of standard of truth has broken through the shackles of “two all” and the left-trend thought by stressing “truth, reality and humanity”. Additionally, it has resumed people's awareness of practice and scientific spirit, accelerated the ending of “struggling philosophy” and promoted the sense of humanism. As a forerunner of emancipating the mind, the discussion of standard of truth has played great role in the construction of socialist modernization.
Key words:standard of truth; practice and rationality; scientific spirit; struggling philosophy; humanism
今年正值《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一文發表三十年。回想三十年前,這篇文章的發表在全國引起了軒然大波,繼而引發了全黨、全國關于真理標準問題的大討論,這就需要我們去全面考察和深入分析該文發表的時代背景和文章本身的價值內容。1976年粉碎“四人幫”之后,當時中國的“左”傾錯誤并沒有得到全面清理和根本矯正,全國各項事業在徘徊中前進,但沒有得到根本好轉。針對這種情況,《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一文科學闡述了任何理論都要接受實踐的考驗,馬克思主義不是僵死不變的教條,應當要在實踐中不斷增加新的內容。“圣經上載了的才是對的”的錯誤傾向在當時依然嚴重存在著,并認為這種錯誤傾向是“四人幫”加在人們身上的精神枷鎖,必須堅決打碎。文章最后明確指出:“社會主義對于我們來說,有許多地方還是未被認識的必然王國。我們要完成這個偉大的任務,面臨著許多新的問題,需要我們去認識、去研究,躺在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的現成條文上,甚至拿現成的方式去限制、宰割、裁剪無限豐富的飛速發展的革命實踐,這種態度是錯誤的。”
這篇文章以極大的勇氣突破思想禁區、闖過理論雷區、擊中“兩個凡是”的要害,從根本上否定了“兩個凡是”的錯誤方針。由其引發的關于真理標準問題大討論,不僅沖破了長期以來“左”傾錯誤思想的束縛,為撥亂反正、平反冤假錯案、總結歷史經驗奠定了理論基礎,而且“促進了全國性的馬克思主義的思想解放運動,為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的召開準備了思想條件”[1],在改革開放進程當中發揮著十分重大的歷史作用。
一、真理標準問題大討論促進了實踐理性的回歸
“文化大革命”中,個人崇拜盛行、教條主義泛濫,一些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被歪曲,被當作資本主義、修正主義的東西加以批判,而非馬克思主義的東西則在黨內盛行,被奉為金科玉律,不容有絲毫地懷疑,思想理論上禁區林立、禁錮重重。并出現了將馬克思、列寧、斯大林的個別詞句教條化,將毛澤東的觀點、主張絕對化、神圣化,將領袖的言論、指示奉為判定人們言行是非的標準的不正常現象。而這種異常現象在“四人幫”被粉碎后依然嚴重存在著。這主要是與時任中共中央主席的華國鋒提出“凡是毛主席作出的決策,我們都堅決維護;凡是毛主席的指示,我們都始終不渝地遵循”(即“兩個凡是”)的錯誤方針有極大關系。“兩個凡是”實質是要在指導思想上繼續堅持“文化大革命”的“左”傾錯誤。整個社會因此呈現出思想僵化或半僵化的狀態,而思想上的僵化會成為一種消極的惰性力量,這種惰性力量嚴重阻滯著中國的社會主義現代化發展進程。
真理標準問題討論給當時思想僵化、沉悶保守的中國注入了一股強勁“清醒劑”,發揮了重要的啟迪作用。真理標準問題爭論實質是關于黨的思想路線的爭論,而黨在延安時期就已基本確立了實事求是、解放思想、理論聯系實際的思想路線方針。真理標準問題的討論,歸根結底,就是要不要恢復實事求是這一毛澤東思想的精髓和核心。《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一文明確指出:檢驗真理的標準只能是社會實踐;理論與實踐的統一,是馬克思主義的一個最基本的原則;任何理論都要不斷接受實踐的檢驗。這些關于真理標準的表述是科學的,是對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關于實踐闡述的回歸和繼承。馬克思早在《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中就指出:“人的思維是否具有客觀的真理性,這并不是一個理論的問題,而是一個實踐的問題。人應該在實踐中證明自己思維的真理性,即自己思維的現實性和力量,亦即自己思維的此岸性”。“人應該在實踐中證明自己思維的真理性”,這既把實踐看作檢驗認識的真理性的標準,又把實踐看作檢驗認識的真理性的途徑和方法。這是馬克思主義在實踐檢驗認識問題上的觀點和方法的統一。列寧提出了“認識論中的實踐標準”的概念,第一個明確地作出了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標準的概括。他說:“對恩格斯說來,整個活生生的人類實踐是深入到認識論本身之中的,它提供真理的客觀標準。”[2] 列寧同時也把實踐看作檢驗認識的真理性的途徑和方法,指出:“真理是過程。人從主觀的觀念,經過‘實踐’(和技術)走向客觀真理。”[3]毛澤東同志也是把實踐作為檢驗認識的真理性的途徑和方法的,他說:“人們的認識經過實踐的考驗,又會產生一個飛躍。這次飛躍比起前一次飛躍來,意義更加偉大。因為只有這一次飛躍,才能證明認識的第一次飛躍,即從客觀外界的反映過程中得到的思想、理論、政策、計劃、辦法等等,究竟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此外再無別的檢驗真理的辦法。”[4]
經過真理標準問題大討論之后,許多人幡然醒悟,開始從“兩個凡是”的禁錮中掙脫出來,極大地改變了自身思想僵化的狀態。逐漸明白理解實踐的重要性和必要性,進一步深化對“實事求是”是毛澤東思想精髓的科學認識,對“割裂、歪曲毛澤東,從個別詞句來理解毛澤東思想”的現象進行了深刻反思,開始把毛澤東思想作為科學的思想體系去理解、貫徹、學習和運用。這不能不說是真理標準問題大討論的一大突出貢獻。
二、真理標準問題大討論實現了科學精神的重塑
在文革期間,中國科技事業遭到嚴重摧殘,許多科技工作者受到迫害,大批研究資料被銷毀,大部分科研機構被迫停止了研究工作,許多高等學校也停辦了,多年辛苦積累起來的科技力量被糟蹋得七零八落。作為科學基礎的教育事業也同樣受到嚴重破壞,高等學校招生考試制度被廢除,改為選拔工農兵上大學、管大學、改造大學;縮短大學學制,將多數高等院校交由工宣隊、地方領導。廣大科技工作者和知識分子由于被劃歸為資產階級知識分子、資產階級“專家”“學者”、“祖師爺”,成為無產階級專政的對象,被送到位于山區、農村的“干校”勞動、學習,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1971年,“四人幫”炮制出并強行推廣“兩個估計”,即解放后十七年“毛主席的無產階級教育路線基本上沒有得到貫徹執行”,“資產階級專了無產階級的政”;大多數教師和十七年培養出來的學生,“世界觀基本上是資產階級的”。“兩個估計”這種教育極“左”的政策,實際上是把幾百萬、上千萬知識分子一棍子打死,把他們十七年的辛勤勞動進行全盤否定,極大地壓制著教育戰線廣大干部和教師的工作積極性,在很長時間里成為廣大知識分子的精神枷鎖,使教育事業的發展受到嚴重破壞。
當時的中國科學技術事業在相當程度上受到政治因素的干擾和制約,即“以政治價值為核心的意識形態左右了科學技術在我國的地位和作用及其命運,科學技術在服務于政治需要的前提下發展”[5]。政治決定科學,科學附屬、服務于政治,甚至以政治需要為取向,作出了許多違背了科學精神本質和客觀事物發展規律的荒唐事情。可以說當時中國的科學精神是極為缺乏的,因為科學精神就是對科學理念和真理本質的不懈追求和理解,其本質和核心就是一種求真精神。科學精神最重要的基本內容有二:一是理性精神,二是實證精神。“科學精神內容也就是由理性精神和實證精神所支撐的‘求真’”[6]。而這種理性精神及求真理念受當時政治環境影響和制約,成為科技工作者們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望追求。由于求真理念被扼殺、理性精神被鉗制,極大損害和阻礙了中國科學技術事業的進步。
文化大革命結束,鄧小平恢復領導職務后,以科教為突破口,對科學和教育等一系列問題提出了撥亂反正的意見,推翻了所謂的“兩個估計”,認為絕大多數知識分子辛勤勞動、努力工作,取得了很大成績,是自覺自愿為社會主義服務的。1977年,恢復高等學校招生考試制度。1978年3月,召開全國科學大會,鄧小平在會上科學闡明了馬克思主義關于科學技術在社會發展中的地位、作用,著重強調“科學技術是生產力”這一馬克思主義重要思想,明確肯定我國知識分子的絕大多數屬于無產階級隊伍。至此,我國科技工作者的政治地位得到提高、生活待遇有所改善。但“兩個凡是”的藩籬并未沖破,“兩個估計”還在部分人們心中留下深深的烙印,人們對科學的質疑和輕視傾向依然存在,套在科技工作者身上的精神枷鎖并沒有完全打開,科技工作者們對政治“心有余悸”,身心沒有完全舒展開來,工作積極性、主動性及創造性依然受到一定的壓制。這些都迫切需要進行一場思想解放運動,以此來破除“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革命理論”和“兩個凡是”在人們留下深刻的思想烙印。
真理標準問題大討論的開展,對于破除“兩個凡是”的禁錮、清除教條主義的流毒、完整準確地理解毛澤東思想體系,發揮著重大的歷史作用。通過討論,人們突破了“兩個估計”的思想禁區,對“文化大革命”中毛澤東實施的科學教育政策以及知識分子政策開始進行深刻反思,于是對科學精神有了明確和清晰的認識,科學中的求真精神日益彰顯、科學理念逐漸得到弘揚,科學在經濟發展、社會進步中所發揮出的作用和地位日益被中國普通百姓接受和認同,繼而關注科學、了解科學、支持科學,科學在中國開始迎來了春天。
三、真理標準問題大討論彰顯弘揚了人本主義
“斗爭哲學”是指從強調矛盾的斗爭性出發,完全否定矛盾的同一性,而發展出來的一種思維方式和行為方式。1945年,毛澤東在《在中國共產黨第七次代表大會的口頭政治報告》中闡述道:“有人說我們黨的哲學叫‘斗爭哲學’,……我說‘你講對了’。自從有了奴隸主﹑封建主﹑資本家,他們就向被壓迫的人民進行斗爭,‘斗爭哲學’是他們先發明的。被壓迫人民的‘斗爭哲學’出來得比較晚,那是斗爭了幾千年,才有了馬克思主義。”[7] 1959年8月,毛澤東在《機關槍和迫擊炮的來歷及其他》中又指出:“舊的社會斗爭止息了,新的社會斗爭又起來。總之,按照唯物辯證法,矛盾和斗爭是永遠的,否則不成其為世界。資產階級的政治家說,共產黨的哲學就是斗爭哲學,一點也不錯,不過,斗爭的形式,依時代有所不同罷了。”[8]104 的確,“斗爭哲學”高度地概括了毛澤東哲學思想的本質特征。他早年就曾說過,“與天奮斗,其樂無窮;與地奮斗,其樂無窮;與人奮斗,其樂無窮。”毛澤東講“斗爭哲學”,其意思十分清楚,都是與改造社會以及革命斗爭緊密相聯系的。“斗爭哲學”就是質變的哲學,就是革命的哲學。因為長期的戰爭環境使初期的執政者形成了一種思維定勢,習慣于從對立和斗爭的視角思考問題,擅長于斗爭哲學,忽視從對立的同一面化解矛盾,輕視和諧哲學,以至于在社會已經質變,對抗性矛盾基本消失時仍奉行斗爭哲學。1957年,毛澤東指出,我國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在意識形態方面還存在誰戰勝誰的問題。作為階級的意識形態,在我國還要長期存在。1962年,毛澤東發出了“階級斗爭”的號召。在毛澤東看來,“對立的統一是有條件的﹑暫時的﹑相對的,而對立的﹑互相排除的斗爭則是絕對的。”[8]118一部人類發展的歷史,就是一部階級斗爭的歷史。在人類社會里,有壓迫階級和被壓迫階級的對立,在廣大人民群眾中,有先進與落后的對立,在黨內,有正確與錯誤的對立。于是,反“右”﹑大躍進﹑“四清”、“文化大革命”,一場又一場政治運動把斗爭哲學從深度到廣度不斷地在實踐中擴展﹑濫化。特別是在“文化大革命”中,“階級斗爭理論”進一步升級,并泛濫演變成為所謂“以階級斗爭為綱”和“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革命的理論”,以階級斗爭為綱成為當時全國壓倒性的工作主題,一切工作都圍繞階級斗爭而展開。“打、砸、搶”和武斗之風泛濫成災,全面“內戰”使全國陷入十分混亂的局面。在這種斗爭哲學十分盛行的大背景之下,人們的政治權利和人身自由絲毫得不到安全保障,隨時隨地可能會招致政治攻擊和人身迫害,人人相斗、人人自危,人們工作積極性和能動性受到極大的壓制,社會主義建設事業遭受嚴重挫折。1976年,黨中央一舉粉碎四人幫,舉國歡慶,迫切需要黨對“左”傾進行全面清理。但華國鋒繼續堅持以階級斗爭為綱和“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革命理論”、繼續堅持“文化大革命”的“左”傾錯誤理論和政策,并沒有從根本上糾正和否定“左”傾錯誤。
真理標準問題討論的深入開展,人們對“斗爭哲學”危害性及野蠻性有著切身體會和深刻認識,開始對社會主要矛盾的認識回歸到正確軌道,認為“斗爭哲學”混淆了兩種根本性質不同的矛盾,1956年社會主義三大改造的完成,基本上宣告中國步入社會主義社會。而社會主義社會的主要矛盾是人民內部的矛盾,不再是資產階級與無產階級之間的敵我矛盾。對待人民內部矛盾處理方針應是“團結—批評—團結”,不應采用斗爭的方式來解決。對此,中共八大就曾作出科學到位的分析和判斷,只是后來背離了這一科學結論。經過這場大討論,“以階級斗爭為綱”遭到普遍質疑和反對,人們對保障人權的必要性和緊迫性認識進一步深化,并且有了比較清晰明確地認識。黨和國家也日益重視保護公民的生命權、健康權、人身權的保護。在隨后召開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果斷廢除了“以階級斗爭為綱”、和“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革命”等錯誤口號。并嚴禁進行人身攻擊和政治迫害,著手進行平反冤假錯案,恢復許多人的原有名譽。這樣就把人的重要性提升到一個新的高度,逐步把人權保護納入法制化軌道,人本主義由此得到彰顯和弘揚。
參考文獻:
[1] 王檜林.中國現代史:下冊[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3:342.
[2] 列寧.列寧選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191.
[3] 列寧.列寧全集:第38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215.
[4] 毛澤東.毛澤東著作選讀:下冊[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840.
[5] 夏勁.近代以來中國現代化運動中科學精神缺失的文化視角探析[J].自然辯證法通訊,2005,(4).
[6] 馬來平.試論科學精神的核心與內容[J]. 文史哲,2001,(4).
[7] 毛澤東.毛澤東文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 1996.
[8] 毛澤東.毛澤東著作專題摘編:上卷[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03.
責任編輯 余 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