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嶺國家森林公園旅游企業主導的社區參與模式研究

[摘要]社區是生態旅游利益相關者的關鍵角色之一。本文在有關社區參與生態旅游的理論究和文獻綜述的基礎上，針時我國生態旅游社區參與的實踐，選取具有代表性的南嶺國家森林公園為案例。通過對當地社區、旅游企業及政府等相關利益主體及其相互關系的研究。提出了“旅游企業主導的社區參與模式”，并探討了該模式可持續運作的關鍵環節和優化模式。因子分析的結果進一步表明，社區主人翁意識、公共福利、教育培訓機會以及經濟>等，是影響社區參與生態旅游的自主性和可持續性的重要因素。研究結果豐富了生態旅游社區參與的理論，并對我國生態旅游的社區實踐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關鍵詞]生態旅游；社區參與；旅游企業；南嶺國家森林公園

[中圖分類號]F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5006(2008)06－0080－07

1 引 言

大眾旅游業對資源“掠奪式”的開發和粗放型管理對旅游目的地社區造成了一系列資源破壞、文化侵犯以及經濟漏損等負面影響，已成為全球關注的問題。為此，關注社區，強調人與自然和諧統一，以實現環境、經濟、社會文化三方面可持續發展為目標的生態旅游，以每年15％－20％的速率遞增，成為旅游業發展最快的實現形式。

但隨著生態旅游理論和實踐的發展，人們越來越關注其所面臨的現實問題。不少學者開始質疑生態旅游的可行性，指責其現實表現。墨菲(Murphy)把社區參與的概念引入旅游研究領域并提出了社區的方法，提出了基于社區的生態旅游(CBET)，強調社區居民參與，部分或全部擁有生態旅游企業的所有權。社區是大多數旅游者的目的地，是旅游產品的重要組成部分，只有當地社區對旅游發展享有話語權并共享利益時，才能培育居民的社區歸屬感、認同感和現代社區意識，才能有效地整合與發揮社區自身的各種資源，維系良好的主一客關系，增加旅游質量，促進當地旅游業的可持續發展，才能稱為成功的生態旅游。1997年6月，世界旅游組織和世界旅游理事會等聯合制定并頒布了《關于旅游業的21世紀議程》，首次以官方文件形式明確提出將社區居民作為旅游業發展的關懷對象，并把居民參與當作旅游業可持續發展中的一項重要內容和不可缺少的環節。

但由于各地所依賴的生態資源、社區結構以及政權體系不同，社區參與的方式和水平也各有所異。其可能扮演著管理者、經營者以及目的地居民等多重角色，受益主要體現在就業和經濟收入的增加、目的地公共設施的改善以及社會文化開放度提高等。然而，萊斯利(Leslie)指出，驅動生態旅游發展的是西方工業化社會的標準和價值觀，而不是目的地社區的利益。這也是導致上述理論意義上可謂成功的生態旅游社區參與實踐并不多見的主要原因。

在我國，“碧峰峽模式”(1)已成為國內目前許多景區擺脫經營困境的選擇。據不完全統計，截止到2004年底，全國已經出讓景區經營權或鼓勵出讓景區經營權的省、直轄市、自治區有20個以上，已有超過300多個景區(點)以不同的形式轉讓了經營權。然而，經營權轉讓后如何在利益主體間分配利益，如何平衡經濟和社會效益之間的矛盾等問題逐漸顯現。研究南嶺國家森林公園當地社區參與生態旅游的實踐，對于解決上述問題，并完善管理模式具有一定的理論和現實意義。

廣東南嶺國家自然保護區位于廣東省北部，東經112°30′－113°04′，北緯24°37′－24°57′之間。與湖南莽山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相鄰，總面積為5，84萬公頃，是世界同緯度地區面積最大的綠洲，被譽為“北回歸線的沙漠帶上面積最大的物種寶庫”。獨特豐厚的自然資源使得南嶺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在環境、生物、經濟、管理等多個領域都有著重要的研究價值。作為一個始建于1984年直屬于廣東省林業廳的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南嶺保護區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我國自然保護區尤其是森林生態類型自然保護區的發展現狀，針對該地區的研究具有一定的代表意義。

南嶺國家森林公園(即南嶺國家級自然保護區)1993年成立。2004年將景區50年的經營權轉給香港中恒偉業集團，并成立“南嶺中恒生態旅游發展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中恒公司，是香港中恒偉業集團與乳陽林業局共同組建的中外合作企業)，負責南嶺國家森林公園的旅游開發和管理。中恒公司進駐后，投資進行基礎設施的建設和完善。公園現已開發小黃山、親水谷、瀑布群和廣東第一峰四大景區。開展夜觀動物、攀巖、生物考察等多個旅游項目，初步建立了集休閑、觀光、科研、探險于一體的森林生態旅游綜合體系。

當地社區主要是指位于山下的乳陽林業局河西辦公室生活區范圍，以下稱乳陽社區。人口約2000人，其中乳陽林業局在職職工620人，離退休人員911人，其余大部分為職工家屬及少部分務農人員。本文選擇乳陽社區作為研究對象，主要基于以下原因：

(1)社區參與生態旅游實踐的典型性。南嶺國家森林公園自成立以來，一直以當地自然資源為依托，開展生態旅游。尤其是中恒公司進駐后，將南嶺國家森林公園明確界定為生態旅游項目，并積極申請“綠色環球21”的規劃認證。公司中層以上均參加“綠色環球21”的培訓，全面提升管理層的生態理念和管理能力，切實貫徹“造福當地社區”的原則，成立社區發展部專門負責社區事務并提供服務以支持社區行政管理、秩序以及教育，這是國內第一個把社區發展部門獨立設置機構的旅游企業。公司通過開展藝術節、環保教育、技能培訓等社區活動讓乳陽社區居民切實參與到旅游開發中，參與內容廣泛，參與程度較高。目前，逐步積淀和培育的南嶺社區生態旅游品牌，已享有較高的聲譽和社會認同度。對此背景下的社區實踐的研究具有一定的理論和實踐指導意義。

(2)管理模式的代表性。改制前，乳陽社區是三塊牌子(乳陽林業局、南嶺國家森林公園、南嶺國家級自然保護區)、一套人馬的管理班子。現引入外資經營，社區處于轉型過渡期。部分國有企業員工進入企業，他們既是企業的員工，也是社區的居民，角色的沖突可能導致的社區對發展和參與生態旅游的態度如何轉變?外來企業怎樣平衡效率和公平之間的矛盾?如何防止社區利益在體制轉變過程中的流失?乳陽社區面臨的問題也是我國風景區經營權轉讓和森林公園改制后面臨的難題，顯然，此類問題也是一個普遍的、具有共性的問題。

本文在有關生態旅游社區參與的理論和文獻研究的基礎上，以南嶺國家森林公園為案例，對南嶺地區生態旅游社區參與模式進行探討，以期為其他同類生態旅游地的社區參與及其管理提供參考。

2 南嶺國家森林公園乳陽社區參與生態旅游的特點

2.1 社區參與旅游開發

乳陽社區居民參與旅游開發的主要途徑是加入中恒公司，因而，公司的運作特點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社區參與旅游開發的特點，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2.1.1 企業最大化雇用當地員工

中恒公司現有員工66人，其中當地居民53人，占員工總數80％以上。中層管理人員(副經理及其以上)共12人，當地居民3人，占總數的25％。數據表明，中恒公司的雇用對象以當地居民為主，為社區創造了更多的就業機會，達到了“綠色環球2l”員工本地化的指標要求。

同時，當地員工不僅在中恒公司從事基礎性工作，還進入管理層，擁有了對當地旅游開發進行決策管理的權力，在一定程度上賦予社區話語權，也在中恒公司的發展規劃中注入了更多的社區意志。

2.1.2 所有權、管理權與經營權的和諧統一

中恒公司景區管理部主要負責南嶺國家森林公園景區的管理，部門領導直接由林業局委派，所有員工都是社區居民，從而在較大程度上代表了社區并充當社區“代言人”的角色，通過政府層面體現了社區意志。景區管理部的本地化設置是社區在外來旅游企業內行使所有權和管理權的體現，是維護社區利益的重要保障。作為中恒公司組織架構的重要組成部分，景區管理部在實際操作中完全受到公司戰略目標、制度規范的約束。而公司的運作始終本著“國際生態旅游標準”和“可持續社區標準”的理念和要求，這種相互影響和相互制約是協調政府、社區、企業各利益主體之間的關系、保障社區實質性參與的重要條件。

2.1.3 尊重社區文化，老建筑改造的生態兼容性

橙屋飯店是由對乳陽社區原有林業局老招待所進行的老建筑改造而來，現已成為當地的標志性建筑。中恒公司放棄了炸掉老建筑、原址新建飯店的做法，將舊房改造為精品飯店，而且設計理念充分體現了“綠色環球21”中生態兼容的基礎設施原則。不僅如此，中恒公司的老建筑改造項目通過雇用當地員工、購買當地產品、使用當地服務造福社區的同時，社區發展部還籌備建立社區博物館，通過保留當地民居，收集圖片、物件，全面展示乳陽社區的歷史文化，體現了對當地歷史和文化的尊重。這在很大程度上增強了社區居民的自尊心和自信心，保證了社區參與的可持續性。

2.2 社區參與利益分配

乳陽社區通過經濟效益和社區效益的實現獲得社區利益。

2.2.1 經濟效益

乳陽社區開展生態旅游的經濟利益主要來自中恒公司的工資收入和出售土特產的收益。如中恒公司資助當地退休職工開辦農家餐館，公司負責餐館的整體設計、對外宣傳、質量監管，與餐館按比例分配利潤；農家餐館向游客提供當地風味鄉土菜肴和服務。該項目一方面拓寬了居民的旅游收入渠道，另一方有助于通過飲食向游客傳遞當地文化和環保意識。

2.2.2 社會效益

中恒公司考慮當地社區的文化和需求，提供支持性和幫助性服務，以改善社區氛圍和凝聚力，組織了一系列活動，旨在提高居民的生存技能和生活質量。以中法文化年為例，“愚公不移山”是中法文化年“法國在中國”的藝術項目之一，以南嶺乳陽林區作為藝術發源地，伴隨著法國藝術家的到來，展開藝術家與社區歷史和自然的對話，打開社區眼界，以包容和開放的心態促進社區的改變，讓人們重新審視自身的生存環境，在自省中增強社區的主人翁意識。

3 南嶺國家森林公園的社區參與模式

3.1 旅游企業主導的社區參與模式

乳陽社區的生態旅游參與模式表現為企業主導的社區參與模式(以下簡稱“乳陽模式”)。中恒公司在引導社區參與生態旅游的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從社區定位到社區活動的實施都占據了明顯的主導地位。對此，本文將乳陽模式命名為“旅游企業主導的社區參與模式”，如圖1所示。

3.2 乳陽社區參與模式的分析及評價

針對上述模式及其實際運作情況，本文進一步對社區居民就社區對發展生態旅游的認知進行實證調研。旨在分析社區對參與生態旅游的認知，以及旅游企業主導模式下如何進一步激勵社區參與。此次調查自2006年7月起歷時一個月，通過甄別以確保被訪者是乳陽社區居民。共發放問卷227份，回收211份，回收率為92.76％；其中有效問卷186份，有效率88.15％。樣本簡況如表1所示。

3.2.1 因子分析

本文在問卷中采用5點李克特(Likert)尺度進行測量，研究使用SPSSl3.0統計軟件，對可觀測變量進行因子分析。初步分析后剔除可觀測變量Q7和Q，對13個可觀測變量進行分析。本次研究共收回有效樣本186個，符合統計學因子分析對樣本量的要求。

巴特勒球形檢驗統計值為671.352，相應的概率值為0.000，而KMO統計量為0.779，可見13個變量之間具有較強的相關性，適合作因子分析。

本次研究以特征值大于1作為因子提取的標準，所有變量都只在單一因子上有較大的載荷，因子載荷矩陣見表2。

正交旋轉后的因子負荷矩陣表明，13個變量分別屬于4個因子。根據因子所含變量的共性，為各因子命名：

(1)主人翁意識因子。由于生態旅游強調社區參與，關注社區利益，增強了社區居民的主人翁意識，使當地社區更加重視生態旅游規劃以及經營過程中的決策管理，這是在自我意識方面的感知。

(2)公共福利因子。開展生態旅游有利于基礎設施及服務的改善，提供了更多的自主創業和就業機會。這種公共福利的提升是社區居民比較直觀的認知。

(3)教育培訓因子。包括環保知識的學習和生存技能的培訓。隨著生態旅游地社區主人翁意識的增強，參與生態旅游形式的多樣性，教育和培訓的機會越來越受到重視。

(4)經濟收益因子。關注旅游收入在家庭收入中的份額，即社區獲利于旅游的程度。這是促進社區參與生態旅游可持續性的趨動力。

各因子包含的變量，以及變量在該因子上的載荷、因子名稱、特征值、方差貢獻率及累積方差貢獻率見表3。本次研究中，4個因子累計方差貢獻率為61.473％，表明因子保留了原始數據中較多信息量，因子分析的結果可以接受。

數據可靠性分析結果表明(見表4)，a值最小值為0.621，表明本次研究的數據可靠性較高。

3.2.2 評價

結合乳陽模式的特點和上述因子分析結果，本文就以下幾個問題作進一步分析和評價：

(1)對于處在轉型期的老林區，旅游企業宜漸進式引入改革。

長期以來，計劃經濟體制下的國有企業管理模式不可避免地使社區居民滋生“大鍋飯”的思想，同時對外來企業多持觀望態度。為此，中恒公司最大化雇用當地員工的同時，必須認識到這種現實和潛在的沖突，給社區居民一定的時間以適應現代化企業制度的運作。在進行薪酬、晉升、績效考核等方面的改革時，采取協調的漸進式改革方式，將現代企業管理制度逐步融入社區。

(2)三權和諧統一，有賴于溝通協調機制。

所有權和經營權的分離，雖然有利于企業和政府充分發揮各自優勢，但也會造成各利益主體間的信息不對稱。不僅如此，盡管旅游企業重視社區利益，但各方利益訴求點并不相同，難免會在生態旅游發展過程中產生分歧甚至沖突。為此，作為主導性企業，本著生態旅游的理念和標準，建立各利益相關者之間的對話平臺，完善溝通協調機制，是保障所有權、經營權和管理權和諧統一的重要基礎和環節。

(3)深層次的經濟激勵，以及由此而帶來的社區發展資金的良性循環，是社區參與生態旅游可持續發展的保障。

3.3 社區參與的模式優化

國內一些學者提出生態旅游股份合作制的設想。本文認為，在大型旅游開發項目中吸納居民入股不夠現實，但對于自主創業等小型經營項目，采取公司前期投資，后期利潤分紅的方式，有利于實現資源的優化管理和社區參與的可持續發展。中恒公司與社區的股份合作方式可以體現在對農家餐館、農家旅店及土特產加工銷售等小型經營項目的前期投入和管理，利潤所得一方面用于股金分紅，另一方面留作公益金，用于社區文化、教育培訓等公益性活動，從而改善了原乳陽模式中由企業投入資金發展社區公益活動的狀況，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用于社區發展資金的良性循環。這種通過資金鏈將社區、企業等利益緊密相聯的模式，對于促進當地社區的有效參與，提高居民的經濟收入等具有積極的推動作用。優化模式見圖2所示。

4 結論與啟示

(1)通過案例研究，提出了“旅游企業主導的社區參與模式”，并強調生態旅游理念是該模式可持續運作的根本條件。

(2)因子分析的結果表明，居民對社區參與生態旅游的感知主要體現在主人翁意識、公共福利、教育培訓和經濟收益4個方面。為此，企業、政府等應尊重當地歷史和文化，高度重視社區居民的主人翁意識，通過改善公共福利，提供教育培訓機會，增加居民的經濟收益，促進社區參與生態旅游的自主性和可持續性。

(3)針對我國大多數改制過程中經營權轉讓的自然保護區或生態旅游景區，企業應采取和諧的漸進式改革方式，以減少企業和社區的矛盾以及潛在沖突。同時，企業應建立與政府、社區各利益相關者之間的對話平臺，完善溝通協調機制，是保障所有權、經營權和管理權和諧統一的關鍵。

(4)本文研究認為，在類似的旅游開發項目中，對于社區自主創業等小型生態旅游經營項目，公司可前期參與投資扶持，利潤所得除用于股金分紅外，部分留作公益金，以保障社區文化、教育培訓等公益性活動的開展。這種通過資金鏈將社區、企業等利益緊密相聯的模式，對于促進當地社區的有效參與，提高居民的經濟收入等具有積極作用。

綜上所述，社區作為生態旅游重要的利益相關者，是近年國內外生態旅游領域研究的熱點。截至2003年年底，我國自然保護區和森林公園中，有82％宣稱開展生態旅游活動，許多風景區還進行了經營權轉讓。南嶺國家森林公園不僅具有典型性，發展中面臨的問題也具有普遍性。因此，針對乳陽社區參與生態旅游的實證研究，豐富了生態旅游社區參與的理論和案例，并對我國同類自然保護區或生態旅游景區的社區參與實踐具有一定啟發和參考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