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部地區與中西部地區經濟差距影響因素分析

一、引言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各區域的經濟均取得快速的增長，但區域間的經濟差距也呈現不斷擴大的趨勢，這引起了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眾多的研究者從不同的學科角度，對我國的區域經濟差距問題及其形成原因進行了大量理論研究和實證分析。例如：楊為民(1992)采用基尼系數分析了我國的區域差距，認為三大地帶收入水平之間的差距在20世紀80年代是縮小的。楊開忠(1994)采用變異系數方法對各省區1952～1990年間人均國民收入年均增長速度進行了研究，發現各省區經濟差距變化以1978年為轉折點，呈“U”型變動趨勢，即各省區間的經濟差距在1952～1978年問逐漸縮小，而在1978～1990年間逐漸擴大；并認為在開放的外向發展階段，地區差距變動主要決定于地區投資分配。魏后凱(1997)考察了各地區人均GDI、人均國民收入和人均收入在1952～1995問的β收斂情況，認為地區經濟差距在1952～1965年間一度縮小，在1965～1978年間差距擴大，在1978～1995年差距縮小；并認為，省際人均國民收入的差距有50％以上是由工業發展差距引起的。萬廣華(1998)、張平(1998)利用加權變異系數法分別對全國28個省農村家庭人均純收入1984～1996年、1980～1995年間的數據進行分析，均發現農村居民省際間的收入差距不斷擴大。李實(1999)利用泰爾指數調查了1980～1994年間中國城鄉的收入差距，認為農村內部收入差距變動的總趨勢是不斷擴大的。胡鞍鋼(2003)利用相對差距系數對全國各地區人均GDP1952～1995年間的數據進行了分析，結論是：1952～1978年間差距不斷擴大，1978～1991年間差距不斷減小，1992～1995年差距重新出現上升趨勢。林毅夫(2003)采用變異系數和基尼系數方法對全國31個省區市的人均GDP1978～1999年問的數據進行了研究，認為地區差距在1990年后趨于增大，并認為不同區域之間的經濟差距產生的主要原因是不同地區的外商直接投資規模的差距。許月卿(2005)等采用變異系數、加權變異系數、威廉姆森系數定量評價了1978～2002年中國經濟發展的不平衡性，認為1990年以前中國經濟區域差距程度在縮小，1990年以后在擴大。Scott Rozelle(1994)對基尼系數進行分解，發現農村工業化是中國區域差距擴大的主要原因。Athar Hussain(1994)等采用基尼系數、變異系數和Atkinson指數對中國區域差距進行了空間和因子分解，認為省內差距是我國區域經濟差距的主要來源。

由于對樣本數據、度量指標和測算方法選擇的不同以及對區域和經濟差距界定的不同，現有文獻對我國區域經濟差距的描述也不盡相同，對區域差距的形成原因也無一致的觀點，目前仍是百家爭鳴的狀態。

本文僅對東部地區與中西部地區的經濟差距問題進行研究，以期為促進各區域經濟的協調發展提供借鑒。

二、1978～2006年東部地區與中西部地區經濟差距的動態特征

區域經濟差距是一個極其復雜的概念，“區域”可以隨研究內容的不同而變化，衡量“經濟差距”的指標也多種多樣，對區域經濟差距界定的不同，得到的結論也不一樣。本文東部地區包括的省份是以“七五計劃”關于“三大地帶”的劃分和“西部大開發”關于西部省區的界定為依據的，具體包括：北京、天津、河北、遼寧、山東、上海、江蘇、浙江、福建、廣東和海南。區域經濟差距是指我國東部地區與中兩部地區人均GDP的差距。

圖1描繪的是1978～2006年東部地區人均GDP與中西部地區真實人均GDP的比值。從圖中可以觀察到，東部地區與中西部地區經濟差距的總體趨勢是上升的，從1978～2006年，平均每年上升l％(注：根據《新中國五十五年統計匯編》1978～2004和《中國統計年鑒》2006、2007有關數據計算得到。以下計算東部地區FDI、進出口和投資占全國的比重的源數據與此同)。

三、東部地區與中西部地區經濟差距擴大的主要原因

導致東部地區與中西部地區的經濟差距不斷擴大的因素是錯綜復雜的，經濟現象的復雜性決定著我們的分析不可能窮盡所有的因素。本文根據我國改革開放以來區域經濟發展變化的過程和對現有文獻的歸納，認為導致東部地區與中西部地區的經濟差距不斷擴大的因素主要有：制度性因素、區位因素和要素投入因素等。

(一)制度性因素

這里的制度指的是構成一國經濟基礎的政府政策和經濟體制，制度從根本上規定了投入要素的生產效率和技術進步的速度，大量的增長事實表明：基礎因素的根本轉變能產生增長奇跡也能導致增長災難。

1、區域經濟政策

1978年，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制定了“對外開放、對內搞活”的基本方針。此后，我國的經濟發展戰略由過去的追求區域之間的均衡發展轉向以提高效率為目的的區域之間非均衡發展，具體地就是“向東傾斜、梯度推進”的發展戰略，這樣，全國經濟發展的重點就由內地轉移到了東部地區。為了推動“非均衡”發展戰略的順利實施，我國制定了一系列的促進東部沿海地區快速發展的特殊政策。國家除了在直接投資上給東部地區一定的傾斜外，主要是給沿海地區多方面的優惠政策，包括投資政策、稅收豁免、財政自主權、更大的管理經濟的權力等，這些政策極大地提高了東部地區吸引國內外資源和要素的能力，由此奠定了東部地區高速增長的制度基礎。

2、對外開放

實行對外開放是我國經濟建設基本方針的重要內容，但對外開放政策的實施并非在全國各地區同時等水平地進行，而是首先在東部地區展開。從20世紀80年代初期創辦的深圳、珠海、汕頭、廈門經濟特區，到14個沿海港口城市的開放，再到長江三角洲和環渤海灣等沿海經濟開放區的開辟等，均是在東部地區進行。對于中西部地區，直到90年代才獲得對外開放的機會。從開放廣度來講，東部地區對外開放的地域最廣、層次最多，而中西部地區只是進行了沿邊開放、沿江開放和內陸省會城市的開放。更為重要的是，東部地區面對的開放對象是較我國更發達的國家或地區，對東部地區經濟的快速增長起到了重要的帶動作用；而中西部地區面對的開放對象大都比較落后，與其進行經濟交流和合作的層次較低，主要是開展了邊境貿易，這對中西部地區經濟的帶動作用十分有限。

3、市場化程度

“對內搞活”的目標實質上就是要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減少政府對經濟活動尤其是對投資活動的干預。改革開放以來，全國各地區的市場化程度均得到極大的提高，到目前，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在我國已基本得到確立。但總體說來，中西部地區的市場化程度明顯慢于東部地區。樊綱、王小魯、張立文連續研究了1997～2005年我國各省、直轄市、自治區市場化程度，東部沿海地區均是名列榜首，并發現各地區“市場化指數”值與當地的人均GDP之間，存在明顯的正相關關系。由于東部地區市場化程度高，資源配置機制相對靈活，使經濟活力較強的非國有經濟得到了較快發展，并帶動了整個東部地區經濟的迅速增長。

4、經濟一體化程度

地區間的貿易保護主義和市場分割對東部地區與中西部地區的經濟差距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在分割的經濟環境中，各省區均在建立“小而全”的工業體系，不能按照自身的比較優勢來發展適合自己的工業結構，導致各省區間的產業結構雷同，不能獲得規模效益。同時，在分割的經濟環境中，東部沿海地區對內陸地區的擴散和溢出效應也難以形成。值得注意的是，同是處于分割的國內市場體系當中，為什么東部沿海地區的增長速度要大大高于內陸地區呢?問題在于東部沿海地區的開放度要大大高于內陸地區，他們可以通過國際貿易實現或接近規模經濟，從而實現經濟的高速增長。所以，地方市場分割可能是東部沿海地區迅速發展近30年來仍不能向內陸地區有效擴散，從而導致東部地區與中西部地區經濟差距不斷擴大的重要原因。

(二)區位因素

東部地區毗鄰港澳和臺灣，與東南亞、環太平洋等地區的聯系比較方便，具有近水樓臺先得月之利，是吸引外資的理想場所。同時，東部地區的交通運輸條件與市場環境較中西部地區發達得多，這是外資企業貨物的進出口不可或缺的重要條件。這樣的地理條件決定著東部地區在我國對外開放的進程處于主導地位，而中西部地區則處于次要的位置。對外開放的先行優勢和區位優勢使得FDI和進出口的絕大部分集中在東部地區(見圖2)。1983年之前，幾乎所有的FDI全部集中在東部地區，最低的1987年也達到76.4％，1978-2006年的平均值為874％；進出口占全國的百分比最高是2005年達到93.1％，最低是1990年的79.3％，1978-2006年的平均值為87.6％。

(三)要素投入因素

1、資本投入

資本投入始終是推動經濟增長的主要投人要素。改革開放初期向東部地區的投資傾斜以及后來東部地區形成的累積優勢，使得東部地區的投資總額一直高于中西部地區的投資總額。1978～2006年東部地區的固定資產投資總額占全國固定資產投資總額的百分比也描繪在圖2中。圖2表明：東部投資總額占總投資的百分比的基本趨勢是上升的，在整個1978～2006年期間，東部投資總額占總投資的百分比平均為56％。

2、勞動投入

勞動是促進經濟增長至關重要的投入要素，這為所有的經濟學家們所認同。改革開放以來，隨著國內資金和FDI在東部地區的聚集，形成了對勞動的巨大需求，而東部地區自身的勞動市場無法滿足這種需求。在中西部地區，相對于供給無限的勞動市場來說，普遍缺乏就業機會，這樣，大量的中西部勞動力涌向東部地區，為東部地區的發展提供了最廉價的勞動。至2002年，跨省流動勞動力(外出半年以上)約為2822萬人，其中90％來自于中西部(中部占56％，西部占34％)；從流向上看，82％(約2300萬人)流向了東部地區(黎明，2006)。

3、技術進步

古典經濟增長理論認為，在控制儲蓄率和人口增長率的前提下，經濟體將以技術進步的速度穩定增長，也就是說，在制度性因素、儲蓄率和人口增長率既定的情況下，經濟增長的速度最終決定于技術進步。

技術進步的來源不外乎兩個方面：一是自主研發，二是從國外引進。在自主研發能力上，東部地區的科研機構和科技工作者要多出中西部地區許多，每年科研經費的大部分也是集中在東部地區，使得東部地區獲得的專利數大大超過中西部地區。另外，花費在從國外引進技術上的費用，也是東部地區比中西部地區多得多，由此導致東部地區的技術進步明顯快于中西部地區，這可以用表1中的數據來加以說明。

四、基本結論及其啟示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經歷了舉世矚目的高速增長，但東部地區與中西部地區的經濟差距呈現不斷上升的態勢。本文對影響東部地區與中西部地區經濟差距的主要因素進行了分析，發現資本投入是導致東部地區和中西部地區經濟差距擴大的最主要的因素，廣義的技術進步對東部地區和中西部地區的經濟差距有著重要的影響，而市場化程度和開放度是導致東部地區和中西部地區的經濟差距的重要因素。

本文的分析表明，廣義的技術進步是除資本投入之外的對東部地區與中西部地區的經濟差距影響最大的因素。中西部技術進步的速度慢于東部地區，除了表明中西部地區的研發能力較東部地區要低外，還表明技術進步在我國各區域間的傳遞通道不暢通，也就是說，我國區域間的經濟一體化程度還不足以保障技術進步在各區域間的迅速傳遞。

通過本文的分析，可以得到以下幾點啟示：1、給予各地區同等的對外開放程度，將有利于東部地區與中西部地區的經濟差距的縮小；2、深化中西部地區的市場化改革，構筑中西部地區良好的市場環境，以提高資本等投入要素的回報率，吸引外商直接投資和國內投資，對縮小我國區域經濟的差距具有及其重要的意義；3、加強中西部地區的人才積累，提高中西部地區的自主創新能力，是縮小東部地區與中西部地區的經濟差距的根本途徑；4、推進我國各區域間經濟一體化的進程，促進技術創新在各區域間的快速傳遞是縮小東部地區與中西部地區的經濟差距的有效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