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歲,女人心智的分水嶺。
28歲以前,她的每一場戀愛都恨不能公布于天下,生如夏花之絢爛。28歲以后,她有了秋葉般靜美,成了資深愛手。
現在在介紹別人的時候,流行說“資深”:資深電影人、資深出版人……資深的意思就是PROFESSIONAL。也流行說什么“手”。寫作的叫寫手,給收買的寫手叫槍手,給大公司采購新一季產品樣本的叫買手,代為炒股的叫操盤手。這個“手”本身就具有資深的意味。她想,她大概算是這個年齡段的資深愛手吧。
她的外表還是年輕新鮮的,可她眼睛有時不經意的一瞥,卻暴露出老辣和風霜。一個PROFESSIONAL的愛手,首先是會用腦,其次才會用心,用情是太上境界的事情了,一般犯不上用。蹩腳的對手擋不住幾把就會自亂陣腳,愛手則按爛熟于心的路線安全返回。
有一天她和某藍顏聊天,藍顏說希望能有一位女朋友分享生活上的心得。比如連著幾天濕漉漉的冬雨后突然放晴,看外面的太陽,心情變得很快樂。就可以打電話給女朋友分享這種心情。
她笑,這世界常常不如預期,也許女朋友的反應不是他要的。經歷越多,越會發現自己的齒輪與另一個人基本能卡位的概率很小很小。但寂寞的人常常愛在腦中排演連續劇,幻想如果有了一個情人后,生活上會有很大的改變,通常是變得很快樂。
現實愛情不是日劇韓劇,正常人很少說得出口那種“請讓我給你快樂”之類的話,聽的人也很少會高興得流淚。現實愛情也不是繃緊的色戒,通常會以一個平淡松垮的套路延伸到幾乎憋出蛆來。這對浪漫的人是個大考驗。人生最大的難處就是活在現實中。
在表姐的喜宴上,她只看了姐夫一眼,就已經掂出他的分量。她是會看點相的:姐夫端正還是端正的,但不體面。原來是因為鼻子小,兩道眉毛離得近,實在是器局不大的樣子,心胸也是沒有的。幾句話一搭脈,果然他也露出藏不住的小得意和要把自己底細全兜出來的迫切……她基本知道他了——床上一定是沒有幾分鐘的,更可惡還不在此,他多半是個不收尾或爛尾的男人,軟塌塌的,任何方面。
表姐哪兒來的勁道跟他過一輩子呢?
雖然她早已知道婚姻很現實,就像買大白菜,買不到好的,就買次的,算是個生活必需品。婚姻制度自古就不是為愛情而設計的,是為穩固社會而存在,但她卻仍為表姐隱隱遺憾。她看到表姐美麗的眼睛邊已出現一道淺紋,突然覺得有點難過。她說,以后要對自己好。表姐似懂非懂地應著。她咽下半句沒說,那是悖論,卻是真理:對于女人,平淡等于自棄。好比在羅布泊,躺下就是等死。
不過,當我們一次次否定原先對愛的看法,把腦海里的夢幻場景刪除后,還剩下什么呢?《鐵皮鼓》中的奧斯卡爾因為看透大人社會的乏味,所以拒絕成長。荻尾望都的漫畫杰作永遠是美少女,30年了,他總還以為自己20歲。所以,忘掉你認為愛情應該有的樣子吧,然后你就會找到滿足。資深愛手笑著吐了個煙圈,覺得自己尚有感慨,不夠資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