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化和諧發展的再探討

摘要：城市化是推動社會發展的重要動力，在建設和諧社會的背景下，城市化被賦予了新的內涵與外廷。從橫向上來看，城市化包括了物質層次和文化層次兩個方面；從縱向上來看。城市化包括了內化、優化和外化三個階段。城市與鄉村協調發展是城市化的本質要求和最高目標，而城市化的動力除了經濟因素之外，制度也成為了重要的影響因素，政策的調控可以在某種程度上彌補城市化的缺陷，城市化的和諧發展在本質上體現的是一種科學的制度設計。

關鍵詞：和諧發展；城市化；制度；城市；農村

中圖分類號：F299.1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2-7408(2008)01-0050-04

在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過程中。城市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城市的和諧發展需要城市化，農村的和諧發展更需要城市化；城市化是建設和諧社會的重要動力，和諧發展的理念理應在城市化的過程得到體現。本文在學界已有的研究基礎上，以和諧發展觀為視角，從內涵和外延兩方面對城市化的和諧發展重新進行探討。以期在新的時代背景下加深我們對城市化的理解與認識。

一、城市化的涵義

關于城市化的研究具有明顯的跨學科的特征和綜合性的趨向，經濟學、社會學、地理學、歷史學和人類學等學科都將其納入了本學科的視野，提出了各具特色的城市化定義。由于城市研究的跨學科性、系統性和城市化過程本身的復雜性、不確定性，因此對于城市化的涵義尚無明確統一的界定。單純從詞意上來講，與工業化、現代化、全球化和一體化等同時具備過程和性質雙重含義的詞語相比，城市化的詞意相對來說比較清晰。目前城市化作為一個動態的歷史過程已經得到學界的公認，不過在某些場合，城市化也帶有描述社會發展水平的含義。

城市化是一個時間維度和空間維度相互統一的概念。從歷史進程來看。城市化首先是一個遵循時間次序、逐步推進的社會變遷過程，時間是劃分城市化發展階段和發展類型的重要標志；從空間上來看，城市化是一個在一定區域內生產力的集中、優化和擴散的過程，空間是分析城市化發展階段和組成要素的重要概念。美國學者弗里德曼(J.Friedman)認為，城市化過程應該分為城市化I和城市化II兩個階段，前者包括人口和非農業活動在規模不同的城市環境中的地域集中過程、非城市型景觀轉化為城市型景觀的地域推進過程；后者包括城市文化、城市生活方式和價值觀在農村的地域擴散過程。“這主要反映的是城市化在橫向和空間上的變化，其中城市化I是可見的、物化了的或實體性的城市化過程，具體表現在：第一，人口的集中。主要包括城市人口數量的增多、城市非農人口比例的提高、城市人口密度的增大；第二。空間形態的變化，主要包括城市建設用地的增加、建設用地功能的多樣化、城市建成區面積的擴大、城市景觀多元化等；第三，經濟結構的變化，新興的二、三產業成為城市發展的動力產業和支柱產業，城市成為了現代社會中資本、人才和物資最密集的區域；第四，社會結構的變化，由分散的農村聚落和家族模式轉變為城市街道和核心家庭模式，由個體的、自為型組織形態轉化為群體的、社會的和具有廣泛聯系的組織形態。城市化Ⅱ是抽象的、意識或精神上的城市化。如果說前一階段主要是物質層次上的城市化。那么這一階段則主要是文化層次上的城市化，具體表現在：第一，思想觀念的變化，傳統的鄉土觀念、地緣情懷和小農意識逐漸淡化，現代的競爭觀念、業緣關系和市民意識成為了主流的思想觀念；第二，生產方式的變化。原本自己自足、自由安排的生產模式在競爭社會中逐漸落伍，注重經濟效益、科學管理和組織規模的現代生產模式大行其道；第三，生活方式的變化，原本自然恬靜、節奏舒緩的田園牧歌被人工化、快節奏、高效率的都市喧囂所取代。

從縱向發展的視角來看，城市化是城市現代化的前提和基礎，是一個由發展到聚集、由聚集到優化、由優化到擴散、由擴散到發展的閉合過程，大致應該包括三個前后相繼、關系緊密的發展階段。首先，城市化是一個生產和生活要素在城市區域集中的內化過程。農村中具有城市特質的城鎮增多，農村人口向城市轉移，導致城市數量增加和城市規模擴大，這是城市化發展的初級階段，也是城市化進一步深化和推進的基礎。其次，城市化是一個城市區域內部各要素優化配置的過程。城市的內化帶來的城市要素急需消化，譬如，大量人口的涌入不僅給城市發展帶來了必備的勞動力資源，同時也對城市的基礎設施、管理體制、經濟容量和公共保障等提出了挑戰，這就需要城市進行自身的建設、改革和優化，城市的優化具有承上啟下的作用，關系到城市要素能否順利向農村地區轉移，從而直接影響城市與農村之間的關系。再次，城市化是一個城市要素由城市向農村擴展的外化過程。隨著城市內化和優化過程的不斷推進，城市要素在現有的城市空間內逐漸膨脹，隨著城市規模的擴大和城市各項成本的升高。便會出現城市要素的溢出現象，即我們通常所謂的城市郊區化，這是城市化發展的高級階段，也是城市化的關鍵環節，關系到城市化的最終效果。通觀上述城市化的三個層次，內化、優化和外化構成了一個完整循環的城市發展過程，城市要素的輸入、消化和輸出等三個環節缺一不可。

誠然，上述關于城市化內涵的分析都是針對單個過程，而不是基于城市化循環發展所進行的綜合分類，如果再進一步探析，那么從空間上來講，城市化還可以分為工業型的城市化、商業型的城市化和礦業型的城市化等。從時間上來講，城市化可以分為初級城市化、中級城市化和高級城市化等。另外，這種階段的劃分主要是出于理論分析方便的考慮，在實踐過程中，城市化并不是嚴格地按照清晰的脈絡依次發展。而是時間與空間交織、多個過程同時進行，這也正是城市化外延復雜的原因所在。城市是“植根于它的居民的風俗習慣之中的，這樣就形成了城市既有其物質的組織形式，又有其道德的組織形式，這兩種形式以其特有的方式互相作用，互相影響。互相調節……結構和傳統只不過是一種單一文化復合體的兩個不同側面，城市有別于農村，有別于鄉野生活的特性正是由這種文化復合體決定的”。城市化的和諧發展就是沿著這種縱橫交錯的脈絡。在不同的層次領域分階段的進行著。

二、城市化的和諧發展

城市化的和諧發展是指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和科技的進步，從事第一產業的人口向第二、第三產業轉移和聚集，形成新的城市聚居區域，使城市人口數量增加、空間規模擴大、生活質量提高并最終實現城鄉一體化的社會發展過程。城鄉一體化是。城市發展到高級階段的區域空間組織形式，是在生產力高度發達到條件下，城鄉完全融合、互為資源、互為市場、互為服務，達到城鄉之間在經濟、社會、文化、生態等各個方面協調發展的過程。城鄉一體化實質上是城鄉和諧發展的一種形式，是經濟社會發展中的目標協調、機制協調、路徑協調和利益協調，是城鄉開放、相容、互動的良性發展模式，也是城市化和諧演進的重要目標。城市化的和諧發展是城市化內涵的現實體現，也是和諧發展背景下城市化的外延所在。

(一)城市化的本質要求：城市與農村的和諧發展

在工業化的推動下，人口由第一產業向第二和第三產業轉移和聚集，構成了城市化主要的表現形式，這既是人口的城市化過程，也是是城市化基本的外在表現，“城市化在實質上是一個以人為中心、受眾多因素影響的、極其復雜多變得系統轉化過程”。雖然城市化的各種定義在語言表達上不盡相同，但是學界對城市化已經達成了一個基本共識，即城市化首先涉及到從業人口的轉移問題。因此，不少城市理論研究者和實際工作者，常把城市化表達為農村人口不斷向城市的轉移和聚集。并直接用城市人口占總人口的比例作為估測城市化水平的標準。城市化作為傳統農村社會向現代工業社會轉型的過程，不僅僅是表現為城市數量和城市人口數量的增加，更體現在城鄉結合發展、相互依存水平提高等方面，在城市結構(產業、經濟、社會、空間、文化)方面提高和優化的同時，帶動農村經濟的發展和農民生活質量的提高。總之，城市化的和諧發展是以實現城鄉一體化為終極目標，通過以城帶鄉，以鄉促城，實現資源、人口、生產要素在城鄉之間的自由流動和雙向作用以及經濟、社會、文化的相互交融和協調發展，使鄉村也逐步達到與城市文明同樣高的水平。為此，必須推動城市文明不斷向農村地區擴散，著名城市規劃思想家霍華德提出了社會改革的思想：用城鄉一體化的新杜會結構形態來取代城鄉分離的舊社會結構形態，他在《明日的田園城市》序言中寫道：“城市和鄉村都各有優點和相應缺點，而城市一鄉村則避免于二者的缺點……城市和鄉村必須成婚。這種愉快的結合將迸發出新的希望、新的生活、新的文明。”這樣，歷史上形成的工農差別、城鄉差別，將隨著城市化的進程逐漸縮小并最終得以消除。根據諾瑟姆(Ray M.North am)的城市化S型的進程曲線，城市化一般都要經歷三個階段：第一階段，城市化水平在30％以下。這是城市化水平較低，發展較緩慢的初級階段；第二階段，城市化水平在30％-70％之間，這是鄉村人口大量向城鎮轉移，城市化加速發展的階段；第三階段，城市化在70％以上，這是高度城市化階段。城鎮人口比重增長又趨緩慢甚至接近于停滯的晚期階段。最終達到城鄉一體化的目標。城市化是一個分階段的動態發展過程，這也是西方發達國家的城市化進程已經充分證明了的。

(二)城市化動力機制的合理利用與充分發揮

社會經濟的發展和科技的進步是城市化的基礎和動力，這是城市化進程的普遍規律，城市化決不是孤立的社會現象，它與經濟科技的發展關系密切。城市化的根本動力在城市化的初期主要來自于工業化，在中后期則主要來自于城市服務業的發展與新興產業的創新，近代以來發達國家的城市化迅速發展，是建立在以蒸汽動力、電氣化和信息技術為標志的技術革命和產業革命的基礎之上的。科技進步促進了工業化的發展。工業化的加速又推動了城市化的進程。城市化作為一種社會結構的變遷。其進程不僅體現為表面的數量增長。更重要的是表現在增長的動力機制或制度安排上。諾斯認為：“制度是調節人類行為的規則，是一種收入的過濾器和調節器，是一種約束機制，內含一定的激勵機制，交易費用時制度的基礎。”制度的基本特征是因地制宜的特殊性，是一種適應社會存在的文化類型。在城市化進程中，制度的作用主要體現在以下五個方面：(1)通過有效推進農業發展的制度安排，促進農業生產水平的提高，使農業部門在維持本部門再生產的同時，生產的農業產品總量和剩余總量可以同時增加，從而為非農產業和城市化的健康發展提供推力；(2)通過有效推進二、三產業的制度設計，促進國民經濟的工業化進程，為農村勞動力轉移創造必要的外部動力；(3)通過有效的經濟要素流動機制，使農業部門各種要素流出的推力和非農業部門要素流入的拉力合二為一，形成城市化和諧發展的新動力；(4)通過建立有效推進城市建設的制度，促進城市基礎設施和城市相關產業的開發，以滿足城市非農產業和大量人口集聚的現實需要；(5)通過建立推動城市要素和諧分布和有序轉移的制度，積極推動城市自身環境的優化和城市化的后向關聯效應，充分展現城市化帶來的種種文明與便利。縱觀新中國的歷史，我們可以發現城市化水平長期低下的主要原因不在于工業化水平的低下，而在于城市化發展依靠的社會機制不具備或不完善。因此，研究中國城市的發展尤其是城市化的進程，不能再局限于對城市化過程中表面數量增長的分析，而應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影響城市化進程的制度安排及其發展變遷上。

(三)城市化水平和城市發展水平同時提高

城市化水平和城市發展水平是兩個既相互聯系又有所區別的概念：城市化水平更強調農村人口向城市的遷移、各種經濟和文化要素向城市聚集和城市自身建成區擴大等動態的變化過程，主要反映的是城市經濟、社會和文化等指標在一定歷史時段內數量上的增長水平，是城市發展的初級階段；城市發展水平主要指城市在城市化的過程中對城市空間結構的優化、城市社會問題的治理和城市文化的創新升級。與城市化水平相比，它主要反映的是城市一種靜態的橫向治理，更多的是體現城市現代化水平和發展潛力，是城市各項功能和價值是否達到最大化的標志。城市化水平的提高是城市發展水平提高的前提和基礎，是城市持續發展的動力；城市發展水平是城市競爭力的真正體現，對城市未來的發展方向和競爭格局具有重要影響。從城市化到城市發展。體現的是一種城市發展進程的自然推進，從注重城市化水平到注重城市發展水平，是一種城市發展觀念和創新理念的體現，也是在構建和諧社會過程中和諧發展觀的外在表現。O.H.亞尼茨基指出，“城市發展是城市化范圍內的首要過程，在理論上可以把城市化看作是一個二元過程：社會通過城市這個活動集中點而得到發展，即產生了不平衡；然后通過向整個社會，向所有類型的居民點傳播城市的成就來消除這種不平衡”。城市化是建立在前期工業化積累的各種財富基礎之上的提升和拓展，是對城市由遠及近的發展進程的總結，代表了城市綜合實力的上升，而城市的發展水平在很大程度上代表的是城市立足于現實的整合與開拓性發展，代表了城市未來的發展前景。

(四)城市中各個組成要素之間的協調發展

隨著城市化進程的加快，更多的農村人口涌入城市，給城市的社會秩序、公共交通、醫療保險等方面帶來了挑戰。城市化不僅要求量的擴大(包括城市人口比重的提高、城市數量的增加和城市規模的擴大)，尤其要注意質的提高(城市的經濟效益、社會效益、文化效益和環境效益最優)。城市化的質量是在城市化率提高的基礎上，城市的經濟、社會、文化和環境等要素之間的協調發展，是節約資源、保護環境、立足長遠的集約型城市化，這是城市化和諧發展的現實需要。縱觀我國建國以來的城市化進程，一直存在著重數量輕質量、重建設輕管理的傾向，雖然城市的數量達到了600多個，但不少小城鎮還達不到嚴格意義上的城市標準，而一些大城市已經存在不同程度的“城市病”。因此，要把城市建設成產業結構合理、基礎設施完善、市場體系配套、經濟活動高效、城市管理科學、人類與自然和諧的區域，就必須堅持把質和量統一起來的城市化道路。加拿大著名的城市學家簡·雅各布斯(JaneJacobs)非常關注現代城市發展所面臨的各種問題，在其名著《美國大城市的死與生》里，“她對20世紀50年代盛行于美國的城市路邊禁止交易的做法進行了抨擊，并且認為城市作為實實在在的地點，必須尋求人與人之間的親密和諧，這才是城市最本質的特征”。城市作為各種要素密集的公共區域，應該保持管理政策的科學性和連續性，公正與寬容是城市管理的兩大核心原則，一方面城市需要堅持公正的底線，以人為本，充分考慮各種弱勢群體的利益，保持政策必要的彈性；另一方面。城市管理是現代城市正常運行的保障，應該堅持科學的原則，充分考慮全體市民的整體利益，保持必要的政策剛性。

(五)小城鎮與城市體系的問題

提高城市化的質量，除了要從微觀的角度注重優化城市各組成要素的配置之外，還要從宏觀的視野出發進行城市體系的合理構建。在我國目前大中小三分的城市體系中，小城鎮屬于小城市的范疇，一般是指建制鎮的政府所在地，是小城市(主要是縣城)的管轄區域和城域的組成部分。這是一個地位和作用都比較特殊的區域，改革開放以來，關于它的研究和爭議都很多，一方面它是廣大農村地區的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是聯系農村與城市的節點，在農村城市化過程中扮演著引領者的角色，是農村地區發展的核心區域；另一方面它又是我國城市體系中最底端的區域，與大中小城市相比，存在著行政級別低、基礎設施差、經濟實力弱和吸引能力小的缺陷，而且農民對小城鎮的認可度較低，在當前的發展格局中處于兩難的境地。據統計，我國的城市化水平已經超過了30％，而按照一般的規律，一個國家的城市化水平在達到了30％左右以后，就應該進入一個加速發展期。20世紀90年代以后，中國的鄉鎮企業發展進入了調整期，農民的收入增長減緩，有些地區甚至出現了負增長，農民就業壓力和增收壓力增大，小城鎮的發展陷入了困境，城市和農村居民思格爾系數的差距逐漸拉大。據統計，我國目前大約有3億弱勢群體，這些人大部分生活在農村地區即。這些數據都說明目前我國城鄉發展的失衡，很多人尤其是廣大農民并未從城市化進程中獲得應有的利益。小城鎮有其存在和發展的歷史背景，在我國的城市化進程中曾經發揮過作用，但是在目前城市要素自由流動性日益強化的背景下。小城鎮的吸引力已經相當弱化，再將小城鎮作為城市化的主力就顯得有些不合時宜，因此“我們要看到小城鎮的局限性以及城市化的系統性，任何城市化都不能僅僅借助于某類城鎮就可以實現”，為此急需改革現行的城市體系，提高小城鎮的發展規模和層次。科學合理的城市體系是城市化和諧發展的體制保障，沒有這種制度性的設計。不但城鄉一體化的目標無法實現，而且二元的社會體制還將繼續影響社會的穩定。建設和諧社會也就無從談起。

綜上所述，城市化是一個縱貫歷史與現代兩個時代、橫跨城市和鄉村兩大區域的社會經濟變化過程，具有廣泛而深刻的影響力。從歷史社會學的視角來看，城市化不是一個盡善盡美的烏托邦，存在著如下的可能性：第一，城市的發展以農村的衰落為代價；第二，城市的發展與農村無關；第三，城市的發展伴隨著一系列城市問題的產生。因此。我們在抓住時機利用城市化的積極效果時，還要通過科學的制度設計和有力的政策調控來應對、解決城市化的消極影響，這也是現代社會城市化的時代特征。從這個意義上講，城市化的和諧發展既是建設和諧社會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和諧社會發展的重要成果，體現的是一種科學的制度設計。

責任編輯 孫 巍